45.小五
姜成袁雖然給孩子換了一個地方，但楊歆琬下了馬車，完全不覺得這宅子跟之前的宅子有什麼差別，可能因為她之前提過，所以宅子門口的燈籠是掛的新燈籠，嶄新的燈籠襯着斑駁破舊院落，格外的冷清。
楊歆琬白了姜成袁一眼：“又不是不缺銀子，怎麼讓孩子住這樣的地方？”
姜成袁掃了一眼宅子，跟楊歆琬看出來的東西完全不一樣，對他來說這就是一間可以住的宅子，絲毫不會委屈了住在裏面的人。
“鐵安見過世子，夫人。”出來的男人是楊歆琬上次見着的那個滿臉鬍鬚的男人，他粗聲粗氣的行了禮，就焦躁地道，“世子快去看看小少爺吧，他這幾天吃什麼吐什麼，剛剛才暈過去一遭。”
“吃什麼吐什麼，讓大夫來看過嗎？”楊歆琬愣了愣，拉高了裙擺，就進了宅子。
她送了兩個照顧孩子的下人過來就沒有再過問過這個孩子的事，所以也不知道如今的情況，但聽意思那孩子像是要不好了。
“大夫來看了，但是少爺硬要把東西摳出來吐了，他也沒有法子。”
就是聽姜成袁說了那孩子倔強，楊歆琬也沒想到孩子看着比寶哥兒還小些，竟然倔的可以活生生的餓自己。
“夫人。”守在門口的媳婦見到楊歆琬眼神閃爍，怕被楊歆琬看出她的心虛，立刻道，“小少爺在屋裏頭呢。”
楊歆琬推開門進屋就見上次見過的小孩坐在屋裏的榻上，睜着一雙大眼看她，原本不大的臉削瘦了不少，那雙眼睛顯得格外的大格外的漆黑。
小孩應該是剛在屋裏嘔吐過，房裏瀰漫了一股淡淡的酸臭，和為了掩蓋這酸臭的藿香味。
楊歆琬皺眉掃了一眼桌上的三腳鏤空香爐：“把香滅了，把少爺抱到其他的房間去，這屋子裏的味道我聞着都作嘔，他那麼個小人怎麼受的了。”
立在一旁的媳婦畏懼地應了一聲是，不過那孩子沒有讓她抱，自己跳下來榻外往外走。
見這孩子的樣子，楊歆琬就覺得姜成袁是不是在騙她，他這個樣子一丁點都不像是把她當做了娘，看着她就像是闖進他屋裏的陌生人。
扭頭看向姜成袁，他大概知道她在想什麼：“他跟鐵安說他想見你。”
“唔……”楊歆琬看向那個孩子，的確見他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只是面無表情的看不出什麼情緒。
被那麼一個小不點用黑漆漆的目光盯着看，若不是他長得像姜成袁她還真覺得滲人。
“怎麼就給少爺穿了那麼點衣裳？”見那孩子身上的衣服單薄，楊歆琬蹙了蹙眉，這天氣就是在有地龍的屋子，寶哥兒包的圓滾滾的，就像是一個多了四肢的圓球，而這孩子看起來比寶哥兒還小些，身上的衣裳卻格外的單薄。
“是小少爺不願意穿。”媳婦立刻辯解道，楊歆琬銳利的目光掃過，縮了縮身子，“奴婢知錯，奴婢這就去給小少爺拿衣裳。”
面對這個跟姜成袁一定有關係的孩子，楊歆琬還是略微的不自在，就是要靠近孩子，也是扯着姜成袁的衣袖一起。
在椅子上坐定，楊歆琬見孩子捲縮着拳頭盯着她看，勾了勾嘴角擠出了一個溫柔不過的微笑：“你想見我？”
孩子那雙跟姜成袁相似的眼睛眨了眨，點了點頭。
靜了一會，楊歆琬扯了扯姜成袁的衣袖，示意他說話，面對寶哥兒還有珠姐兒那樣的孩子，她抱和親都覺得沒關係，但是這個孩子，她卻不知道怎麼相處。
感覺她只要做什麼親密的舉動，他說不定就要甩開她的手跑掉。
“把準備好的飯菜端上來。”姜成袁朝一旁的下人吩咐道。
飯菜本來就是溫着的，只是把放在擺在小孩的面前，他沒什麼表情的臉上流露出了一絲厭惡：“不吃。”
姜成袁眉頭緊蹙，拉着楊歆琬往外走：“那你就餓死罷。”
姜成袁步伐飛快，楊歆琬不明白他那麼大一個人了怎麼會跟小孩子鬧脾氣，扭頭看了小孩一眼，見他呆愣愣的看着兩人的背影，沒什麼表情的臉上也讓楊歆琬看出了幾分可憐。
走出了屋子，楊歆琬拍了拍姜成袁的背：“走什麼走，說讓我來的是你，現在一聲不吭拉着我走的也是你，你倒是脾氣越來越大了！”
姜成袁的眉梢眼角都帶着寒意，平復了心情，眸光軟和了一些：“抱歉。”
楊歆琬見着他的樣子嘆了一口氣，原本他不想說她也不想接觸到這件事來，但是照着這個節奏，她知道所有事也是遲早的事，不過姜成袁不傻，估計也是抱着不瞞着她的意思，大約是不知道怎麼跟她開口。
想着，楊歆琬不禁笑了一聲，覺得自個越來越往賢妻良母發展了，都開始全方位為別人着想了。
見她又嘆氣又笑，姜成袁捏了捏她的臉：“我失態了。”
能不能別一邊說失態，一邊掐她的臉，楊歆琬抬頭瞪了他一眼：“那孩子叫什麼名字？”
姜成袁視線偏移看向楊歆琬的右邊，楊歆琬轉身看過去，就見那孩子站在門扉旁邊，默默的看着兩人，見她回頭就道：“我叫小五。”
小孩可能是頻繁的摳吐傷害了聲帶，聲音嘶啞難聽，而且還有氣無力的。
楊歆琬蹲下了身子，視線與他對齊：“小五，你能告訴我你為什麼不想吃飯嗎？”
對上她的眼睛，小五似乎產生了排斥，往後退了一步，見她還看着他，嘴唇動了動，看向了一旁的姜成袁：“一起吃。”
“好，我和……他一起陪你吃飯。”楊歆琬抬手摸了摸小五的頭，見他沒閃躲，朝他笑了笑。
姜成袁見狀眼神複雜，倒也沒有阻止，跟着兩人一起又回了屋。
見姜成袁和楊歆琬都拿起了碗筷，小五也捧起了碗，只是細嚼慢咽的，吃一兩口就皺着臉像是抑制要吐的感覺，楊歆琬看着心疼，幫他順了順背：“以後想要什麼說就是了，別傷害自己，要不然以後你就是想吃飯都不能吃了。”
小五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姜成袁，臉埋進了碗裏。
“抬起頭。”姜成袁厲聲道。
見小五嚇得發抖，楊歆琬安撫地拍了拍：“你突然那麼大聲做什麼。”
姜成袁不習慣跟孩子相處，從姜姝小時候說他的匕首好看，他就連送了她十多年的匕首就能看出來這一點。
被楊歆琬斥了一句，姜成袁薄唇抿成了一條線，抬手喝了一口桌上的茶水，盯着楊歆琬安撫孩子沒再說話。
這孩子如果不是姜成袁的，大約跟他的關係也不淺，她看到出他雖然在避免跟他的接觸，可對他還是關心，只是他不想承認對他的關心而已。
小五吃了半碗飯就停下了筷子，楊歆琬摸了摸他的肚子，見小肚子微鼓起，就沒逼着他繼續吃。
讓下人把葯送了過來，楊歆琬邊等葯涼下來，打算跟小五說說話。
小五跟姜成袁都坐在榻上，兩人的背部挺直，再加上相似的長相，要是不想其他這幅畫面還挺好看的。不知道以後她生的孩子會不會跟姜成袁長得那麼像，要是姜成袁對着她的孩子也想是對小五這樣愛答不理的，估計她會氣的把孩子再塞進肚子裏。
“小少爺平時都做些什麼？”小五的嗓子傷了，楊歆琬跟他說了兩句話，就轉問起伺候他的下人。
“小少爺平時都是在房裏待着，偶爾會出去玩一會。”媳婦規規矩矩地答道。
“我記得你是認識字的，沒有教小少爺習字？”楊歆琬找的兩個下人不是隨隨便便找的，都是她莊子上的人，照顧孩子有一套而且也絕對的忠心。
“少爺不喜歡學，”說著媳婦撈了袖子，露出一個齒痕，可憐巴巴地道，“我也說教少爺看書學字，他就咬我。”
姜成袁皺了皺眉：“為什麼咬人？”
小五扯着楊歆琬衣服縮在她的後面。
楊歆琬安撫的摸了摸他的頭：“總歸是有原因的，我知道小五不是無緣無故咬人的人。”
小五沉默了片刻，突然道：“因為她說爹討厭我。”
姜成袁眉頭皺成了一團：“我說過我不是你爹。”
小五抿着唇，頭扭向一邊，明顯就是不聽他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