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118
“曼曼！艾曼曼！你醒醒！”
曼曼的腦子裏有一道遙遠的聲音，像是從山的那邊傳過來。她暈暈乎乎地睜開眼，周遭一片漆黑，眼前只有一道光影，待視線變得明晰，曼曼才發現光影是張遠頭頂的遊戲ID。
“艾曼曼！你快醒醒！”
曼曼覺得脖子疼得厲害，下意識地伸手去摸，摸到了一塊浮腫。
“謝天謝地，你總算醒來了！你要是死在這裏了，小貓分分鐘殺了我！”
曼曼回過神來，說：“你才死在這裏呢，我好着呢。這裏……是哪裏？我脖子怎麼這麼疼？”輕輕一碰，曼曼倒抽了一口涼氣，“疼疼疼，疼死我了！”
張遠扶着曼曼坐起來，說：“你不記得了？”
“我怎麼可能記得！我最後的印象就是秦薄去救秦燁了，之後脖子一疼，我一睜眼人就在這裏了。你當時在我旁邊的，你看到了什麼？”
他輕咳一聲，說道：“之前萊維特強制玩家下線，不過也就短短十分鐘的事情，我一上線的時候就發現有幾個遊戲玩家走過來。我發誓，我想保護你的，但是他們級別太高了，我沒來得及說話他們就打暈你了。我只好悄悄地跟蹤他們。”
曼曼抖了抖嘴，說：“你跟蹤高級玩家，居然沒被發現？”
張遠說：“我用了小貓給我的道具，所以他們沒發現我。後來我發現他們把你帶到一個酒店公寓的頂層，我用道具避過他們，偷偷進來了。你醒來了就好，我帶你離開。”
曼曼很懷疑張遠的能力。
張遠拍胸口表示：“我有小貓的道具。”
“道具又不是金手指！你給小貓發信息了沒？還有秦薄。這才是重點！”
“呃……”他說：“我給小貓發了，不過！我現在立馬給克雷斯發信息！”
“還有定位！”
“對對對，還有定位！”
發送完畢后，張遠說：“走，我帶你離開。”然而，話音剛落不久，公寓的門就被打開，兩個遊戲玩家走了進來，其中一個睨了張遠一眼，環着手臂說：“你也太看高自己了？不是我睜隻眼閉隻眼你能進來？我們之間好歹有六十級的差距。”
說著，他給另外一個玩家使了個眼色。
轉眼間，張遠就被捆了起來，毫不留情地扔到角落。
他看向曼曼，說：“你放心，我們不會對你怎麼樣？只是讓你當一下誘餌，我們要的人不是你，是你的男朋友秦燁。”
張遠反應過來，說：“你放我進來，是為了引秦燁？”
“不然呢？”他嗤笑一聲。
張遠受到了智商上的侮辱，氣得臉色發白。曼曼說：“我男朋友不會來，他知道你們想做什麼，而我也知道，你們殺不了我。萊維特的遊戲規定，你們沒法對地球人下殺手，不是嗎？”
“看來你男朋友和你說了不少我們星球的事情。”他們面色如常，似是絲毫不意外曼曼知道他們是外星玩家的事情。曼曼不由一怔，他又說：“你男朋友倒是挺厲害的，居然能控制遊戲玩家，現在萊維特忙着修補過失，大部分玩家都害怕名單被曝光，但我們不怕，我們只想成為第一個完成全服任務的玩家。”
另外一個說：“秦燁武力值太高，先使槍再用藥，我千辛萬苦才從醫院裏弄來的，一針下去，死不了，但是這輩子只能躺在病床上。”
曼曼皺了皺眉頭。
……她昏迷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這些遊戲玩家會認為是秦薄控制了遊戲玩家？
“你們這是喪盡天良！他們是人！他們……”話音戛然而止，張遠的嘴被一團報紙給堵住，只能“唔唔唔唔唔唔”地說話。
“背叛者！”他們狠狠地呸了張遠一口。
【玩家遠古星人好有趣：我罵死你們！你們這是違反遊戲規則！你們傷害了地球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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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沒有搭理張遠，似是看到了什麼，對曼曼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
“來了，準備好。”
公寓的門口再次走進一個人，是純種地球人類。遊戲玩家扔給他一把刀，說：“看緊她，按我命令行事。”他扯了扯唇角，對曼曼說：“我是殺不了你，但他可以。”
曼曼的背脊爬上一股寒意，腰間上多了一把鋒利的水果刀，而持刀的少年卻揚着漫不經心的笑，彷彿可以隨時隨地就將殺人的刀子捅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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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不許動！再動的話，你女朋友可能就要死在這裏了。”玩家把玩着手裏的槍，對進門的秦薄說道，順帶瞄了眼他身邊的遊戲玩家傅朵，勾勾唇，說道：“果然牛，居然能控制我們星球的玩家。”
“小心！他們手裏有針，不要……”曼曼的嘴巴被無情地塞進一團報紙，得到了和張遠一模一樣的待遇。
玩家笑了下，說道：“想你的女朋友沒事的話，乖乖地被我們紮上一針，我們只是想完成任務而已。”
他給少年使了個眼色。
水果刀輕輕地碰了下曼曼的臉。
有血珠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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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你們別碰她，有什麼衝著我來。”秦薄擼起袖子，說：“準備了針是吧？隨便你們扎，前提是你放開我的女朋友。”
“你放心，搞定了你，我們自然會放她走，以你對我們星球的了解，肯定也知道我們沒法真的傷害她。不過就算傷害了，萊維特也能救活她，大不了就是不再記得你而已。反正你半死不活，她不記得你，也算happyending了。”
秦薄伸出手。
“我答應你們。”
兩個玩家互望一眼，似是沒想到秦薄這麼好說話，兩人用遊戲對話框討論了下，半信半疑地說：“那你走過來，但是你要記着，你女朋友隨時都能命懸一線。”
秦薄二話不說，邁開步伐。
秦燁卻拉住他。
“你瘋了呀，他們讓你去死你就真的去死！這是我的身體，你沒有處置權。”
“我讓你回來，你不回，現在我說了算。”秦燁的力氣在秦薄面前等於負數，輕而易舉就被秦薄甩開。秦燁還想做點什麼，可這時，傅朵卻重新掌握了身體的控制權。
傅朵驚喜地活動了下手腳。
可是轉瞬間，又變成了秦燁。
“秦薄！克雷斯霍伊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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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薄伸出手，細長的針即將扎入他的血管。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手刀劈向了遊戲玩家。針筒掉落在地上，玩家一愣，轉眼間就被秦薄一巴掌拍到了牆上。另外一個玩家立即使用道具躲到角落。
秦薄並沒有心思搭理他，他看向了艾曼曼。
持刀少年說：“刀口無眼。”
“你放了她，我放你走。”
“拿人錢財替人辦事。”
“十倍的錢。”
“我不是這麼不講江湖道義的人。”
“二十倍。”
“行，我可以不講江湖道義。”他鬆開了艾曼曼，將她用力往前一推。曼曼踉蹌了下，跌倒在秦薄的懷中。秦薄伸手拭去她臉蛋上的血珠，問：“還有沒有哪裏受傷？”
曼曼使勁地搖頭。
張遠：“唔唔唔唔唔唔！”
【玩家遠古星人好有趣：艾曼曼給我鬆綁啊！】
曼曼看到了，說：“張遠連道具都使不好，我回頭要和小貓告……”狀字還未說出口，她驚恐地睜大了眼睛。持刀少年揚起手臂，水果刀對準了秦薄的心口。
她用力推開秦薄。
然而，還是遲了。秦薄怕傷到了曼曼，並沒有打掉水果刀。鮮血噴了出來，曼曼的臉色頓時煞白。
“秦薄！”
少年說：“二十倍很吸引人，可惜他們說我要是能傷得了你，肯給我五十倍的價格，可惜，你要是……”砰的一聲，少年應聲而倒。
插着一把水果刀的秦薄狠狠地揍了少年一頓。
“揍你年少輕狂。”
曼曼咽了口唾沫：“秦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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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另外一個躲在角落裏的玩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搶過地上的針筒，卻沒有撲向秦薄，而是撲向了秦燁。
傅朵說：“你什麼意思！全服任務對象是秦燁！”
玩家說：“不，我明白了！那個人不是秦燁，你身體裏住的才是秦燁！我扎你，有一半的機會能完成全服任務！”他摁住傅朵，騎到她身上。
“秦燁，你出來！有本事你出來！”
傅朵下意識地不吭聲了。
秦燁也不吭聲。
而就在這個時候，張遠自己鬆開了身上的繩索，他不動聲色地靠近秦燁。被秦薄一巴掌拍到牆上的玩家此時此刻喝藥劑恢復了體力，他一個箭步衝上去推了另外一個玩家一把。
傅朵嚇得閉上了眼，然而身上並沒有想像中的疼痛感傳來。
秦燁再度控制了身體，他睜開眼，卻被眼前的一幕給驚着了。針是紮下來了，可是扎的人不是他，也不是傅朵，是……張遠。
“張遠？”
藥水發作得很快，張遠的唇色很快變白，他虛弱地跌坐在地上，艱難地扯了扯唇角：“秦教授，其實我一直以來都很敬佩你追求外星文明的精神，我真的有把你當做教授，當做朋友看待的，不是NPC。我知道我一直給你們當豬隊友，我總想着有一天能做點讓你們覺得我很牛逼的事情，現在……我算不算做到了？”
似是想到什麼，他又說：“我救了你，艾曼曼應該會挺高興的，艾曼曼高興了，小貓也會高興。我選擇警察當職業，最後因救人而殉職，這個結局我滿意了。”
他又扯了扯唇角，整個人咣當一聲，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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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時，公寓的大門再度闖進一人。
是小貓。
她並沒有看張遠，而是徑直奔到秦薄身邊，她錯愕地說：“你……”
曼曼認出來了，不是小貓，是萊維特。
秦薄說：“你來了。”
他白着一張臉，可是仍然挺直背脊，像是胸口上並沒有一把刀。萊維特說：“尼娜瑪吉說你有東西給我看，這就是你要給我看的東西？”
他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
他瞪向曼曼：“叫救護車！怎麼當別人女朋友！”
曼曼後知後覺地找手機，然而被秦薄摁住了手，他說：“我沒事。”
萊維特說：“少逞強！立馬給我去醫院！”
“哥。”他喊了一聲，說：“我知道你想做什麼，你發佈全服任務，是想讓玩家殺了小燁，最後借用輿論為我鋪一條回母星的康庄大道，讓我以一個地球人的身份再次成為你的左右臂膀。”
“是。”萊維特承認了：“我要你復活，也要讓我們霍伊爾家族更加繁榮。”
“哥哥，克雷斯霍伊爾在十二年前就死了，現在你面前的只是一個寄生在別人身體裏的秦薄，身體是小燁的，不是我的，我不會佔為己有。”
他忽然咳了聲，有血從唇角流了出來。
萊維特強硬地說：“你必須要跟我回去。”
曼曼紅了眼眶，說：“秦薄，你讓我叫救護車，你……你流了好多血。”似是想起什麼，她又說：“我的血！我的血！”她狠狠地咬破自己的手腕，塞到秦薄的嘴邊：“喝呀！”
秦薄無奈地說：“你真以為我是吸血鬼？”
“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秦薄推開她的手，對秦燁說：“小燁，你現在回來，我能補上心口的洞，從此沒有人能再寄生在你的身體裏。這是你的人生。”
曼曼說：“秦教授，身體還給你！秦薄，你來我的身體！萊維特不是說了嗎？當初是我和秦教授的身體能和你的基因配合，現在我的血換成你們星球的血，說不定我們能配對成功。我不要你死！你答應過我一輩子的！”
萊維特終究願意後退一步。
他說：“艾曼曼的話有道理，你不願意用秦燁的身體，那就用艾曼曼的。你和艾曼曼一起跟我回去，不是喜歡她嗎？家族反對，我替你撐着。”
“哥哥。”秦薄又喊了他一聲。
萊維特說：“你不要喊我哥哥，你每次一喊都沒有好事。”
秦薄問：“現在幾點？”
曼曼說：“凌晨三點二十分。”
秦薄鬆了口氣，一直繃緊的身體徹底垮了下來，靠在了曼曼身上，他說道：“哥哥，對不起，我可能把你的遊戲給毀了。”
萊維特面色微變。
“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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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警鈴大作。
【系統：啟動東九區緊急任務——自動召喚全體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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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維特死死地盯着秦薄。
“你和尼娜瑪吉聯手騙我？”
“嗯。”他應了，他緩緩地說：“哥哥，還地球一份真正的自由，在未來來一場真正的外交吧。”萊維特還想說些什麼，可是已經來不及了，系統已經啟動了自動召喚。
萊維特消失了。
兩個渴望完成全服任務的遊戲玩家消失了。
地上的張遠消失了。
……剩下傅朵。
秦薄說：“小燁，回來！”
秦燁搖頭。
“之前是我意氣用事，我欠你和曼曼一句對不起，我害你們擔心了這麼久，是我錯了。謝謝你們沒有放棄我……”他抿出一個笑容，說：“我曾經想過這輩子如果能親眼見證外星文明，就算是死也值得了。到頭來，我居然真的完成了自己的夢想，我親眼見證了自己的畢生所求，我死而無憾。曼曼，克雷斯，和你們認識，我很高興。”
傅朵的頭頂上“系統召喚”明晃晃地閃着。
身影變得愈發模糊。
秦燁說：“幫我照顧我的家人，祝你們幸福。”
……公寓裏的最後一個遊戲玩家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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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在輕輕地搖晃。
天花板的水晶吊燈發出了清脆的碰撞聲。
叮鈴叮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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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則夜間緊急新聞：北京時間凌晨三點二十分整，島國發生8.9級大地震……震源深度20公里，東京有強烈震感氣象廳已發佈海嘯預警，災情尚未核實……我國沿海多個城市有輕微震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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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個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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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哎，中間那一位同學，你比她高，站後面去，我們拍三張照片，第一張主流一點，第二張搞怪一點，第三張按照傳統拋學士帽。好叻！大家笑一個！茄子！”
閃光燈一閃，照片定格。
五月小聲地和曼曼吐槽：“現在誰拍照還說茄子呀，攝像師是活在多少年前？”
曼曼笑得很甜，說道：“復古嘛。”
五月用手肘碰了碰曼曼，說：“你和秦教授什麼時候領證呀？我們寢室樓里半年前就在下賭注了，賭你會一手畢業證，一手結婚證。”
“不着急，我們打算再過個幾年。”
“幾年是多少年呀？”
“這個得看未來有沒有大事件發生，不過嘛，我要是結婚，肯定請你來，你到時候可別哭鼻子。”曼曼側首朝五月展眉一笑：“畢業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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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照拍完后，曼曼三步當兩步地走下臨時搭的照相台，在眾目睽睽之下奔到秦薄的懷裏。
秦薄說：“不和室友拍照？”
“早就拍了！我的畢業禮物呢？”她伸手。
一個絲絨禮盒落在她的掌心。
曼曼一驚，說：“這……這是求婚？不是說等哪天地球和淡爾特星球真正接觸的時候再結婚么？難道萊維特那邊有消息了？”
“先訂婚，婚禮可以以後舉辦。”
曼曼聽出了話里的意思，她驚喜地問：“淡爾特星球那邊有消息了？”
秦薄不滿：“答不答應求婚？”
“答應呀答應呀，你先告訴我淡爾特星球那邊是不是有消息？”曼曼着急地問，眼睛裏滿是期待。
秦薄終於點頭。
曼曼高興得想跳起來，她又問：“那秦教授呢？”
“嗯，會來，萊維特說他天賦異稟，很快適應了淡爾特星球的生活，半年內已經在新領域上大放光彩，唯一不好的地方是……”
“是什麼？”
“經常和他作對。”
曼曼忍俊不禁，又問：“小貓呢？”
“小貓讓萊維特轉告你，她在淡爾特星球上原本是繼承家業的，但是她現在放棄了，她要成為一名星際外交官。下次見面的時候，會讓你看到最真實的她。”
“那張遠呢？”
“身體好起來了，雖然用的是機械肢，但是他還是想當一名星際警官，據說報名參加了考試，不過已經是第五次了。”
曼曼說：“這真的是我收到最好的畢業禮物了！”
手掌上的絲絨禮盒被收走。
某外星人板着一張臉。
曼曼踮起腳在他耳邊說了一句：“還有你。”
他的神情變得柔和，向來內斂克制的他當眾吻住了她。遠處傳來下一個班級拋學士帽的笑聲，夏風拂來，夾着一絲燦爛的陽光，吹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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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個月前的那一場地震，遊戲裏的所有玩家團滅，而萊維特忙着更改人類的記憶，花了足足三個月，最後遊戲系統徹底崩潰，在地球佔領了長達十二年的淡爾特星球遊戲系統分崩離析，從此地球上再無遊戲玩家。
而地球正在等待一個新的時機，歡迎來自遠方星星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