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風起雲湧

一）

程勝海病倒了。長年工作辛苦，作息不規律，程勝海的胃潰瘍終於發展成胃癌晚期，醫院決定送他到北京去療養。一時，整個醫院上下痛惜不已。

陸子旭對程勝海的離去很傷感，隱約聽出導師話裏有話，心情凝重。程勝海走了，劉洪濤馬上升為代理主任，全權負責科內的所有事物。陸子旭果然遭到了壓制。幾次學術會議，都沒有陸子旭的份。他寫的學術文章申請內部刊物發表，被壓在劉洪濤的辦公室。做了幾台手術，都是小手術。而醫術平平的譚建軍卻反過來處處出頭。

劉洪濤公開在科室大會上說：“有的年輕醫生，過於驕傲。醫學是嚴謹的，來不得半點張揚。年輕人就需要隱忍的學習和再提高。”人人都知道有私心的劉洪濤針對的是陸子旭，但誰讓他是主任呢？陸子旭很鬱悶，光明的前途一時陰霾滿天。

對劉洪濤含沙射影批評陸子旭，歐陽萌心裏起毛，偶爾會按耐不住，生硬地頂撞。

劉洪濤是那種見了漂亮女人會眼發直的男人，對歐陽萌一直禮讓三分。一則，歐陽萌漂亮聰慧，護理技術一流。腦外科的病人常有血膿模糊的傷口，換藥包紮歐陽萌連眼都不眨一下，是科里口碑最好的護士。劉洪濤對她不但喜歡而且欣賞。其二，譚建軍也喜歡歐陽萌。

一次，市衛生局的一位副局長住院，對方知道陸子旭曾得到程勝海的器重和親傳，要求手術由陸子旭主刀。劉洪濤支支吾吾說，陸醫生的手術時間安排不過來。歐陽萌正在給領導扎針。歐陽萌說，主任記錯了吧，陸醫生最近沒什麼手術。副局長當即說，那劉主任安排一下吧。

劉洪濤臉黑了。頂撞多了，他品出點味來了。

（二）

快語的楊青青替陸子旭抱不平，跟歐陽萌嘀咕了好幾回。“劉主任也太狠了吧，人家陸子旭怎麼得罪他了？不就是看人家有水平嘛，私心也太重了。群眾的眼睛可都是雪亮的！”

歐陽萌聽着，看着，疼着。不知怎樣能幫他。但很快發現，陸子旭像蝸牛一樣躲進了自己的殼。

他的話少了，總有心事。除了工作、吃飯、睡覺就是看書。歐陽萌有時也忙得焦頭爛額，兩人約會時間漸漸減少。歐陽萌暗示他，心裏有什麼不愉快，兩人聊聊，別自己悶着。陸子旭嘴上答應，照樣悶着。

歐陽萌明白，人生的目標越高，壓力越大，反而有顆平常心更容易快樂，容易抵禦挫折。她希望自己的開朗能夠影響他。歐陽萌說，工作歸工作，只是人生的一部分，別讓它影響全部的生活。你是優秀的，是金子總會發光的。

陸子旭嘆了口氣說，你就是我生活的全部亮點了。千萬別離開我，我需要你。

她輕輕抱住他的頭，把他摟在懷裏，心裏默默地說，我愛你，願意給你我的全部。

（三）

一個休息日，歐陽萌陪媽媽去醫院做例行檢查。晚上，陸子旭下班回家，發短訊給歐陽萌，你來嗎？

歐陽萌回信，不來。你吃晚飯了嗎？

陸子旭回，沒有，沒飯吃。我想你。

歐陽萌回，冰箱裏有剩飯剩菜，自己熱一下。

陸子旭回，疾如風，徐如林，不動如山。我現在是山，還是泰山。

歐陽萌哭笑不得，他真夠懶的。她回信，我一會兒來。

陸子旭回，我想吃牛肉粉。

半小時后，歐陽萌來了，拎了兩份熱騰騰的牛肉粉。陸子旭看見牛肉粉兩眼放光，一邊說兩份吃不完啊，一邊把兩份吃完了。她笑他的孩子氣，他抱着她說，別走了。她說，你現在是富士山了。他不解。她說，富士山是休眠火山。你休眠過了，要噴火了。兩人笑作一團。

陸子旭拿出一張碟子推進碟機，“剛買的，《剪刀手愛德華》。”

看着看着，陸子旭突然說：“萌萌，我昨天做了一個夢。我夢見我們一起坐火車，到了站，我下了，你沒下。火車開了，我發現自己好像有什麼東西還在火車上，我又拚命去追火車。後來就醒了。”

歐陽萌聽完，歪着頭神秘地問：“你知道你把什麼忘在火車上了嗎？”

“不知道。”陸子旭一臉懵懂。

“你的心！我把你的心帶走了。”歐陽萌說完咯咯咯地笑了。

陸子旭默不作聲，不知想什麼去了。

看完碟子，歐陽萌哭得稀里嘩啦。陸子旭一邊用手給她抹眼淚，一邊憐愛地說：“這麼容易受感動，怎麼得了，早知該買個喜劇回來！”

歐陽萌吸吸鼻子，嘆口氣：“美麗的童話和冰冷的世界總是格格不入，最美的時刻也許就是最悲情的時刻。”

陸子旭笑笑：“感觸頗深吶！”

歐陽萌輕靠在陸子旭的肩上，若有所思。

許久，歐陽萌說，馬上五一長假了，出去玩吧。陸子旭猶豫着。歐陽萌捏捏他的鼻子，別偷懶了，就去長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