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十一章
太子之前是氣急了沒多想,如今冷靜下來,自然想得通。
也知道不管是他自己,還是皇帝皇后,甚至於江穎珊家裏,都不可能答應把江穎珊嫁給尉少達,更何況宮裏早就準備在年前讓他跟江穎珊完婚的。
太子和尉北璀都能想明白的事情,沒道理皇帝皇后想不到。但是聽了太子的話,皇帝皇后心裏還是氣不打一處來。
說實話,看到晴親王如今的老態,御醫也說他身體很差,又暴躁易怒,不肯修身養性,只怕是沒幾年的功夫了。皇帝他們心裏也是有一點兒心軟的,只是這人只要一開口,就能將那一點點情意給徹底磨掉了。
“這事兒總要解決,不然隔三差五地叫南開過去,南開去了是受辱,不去倒叫人說不敬長輩,總是不好。”皇后道,幾個兒媳婦里,她是唯一一個見過當年晴親王的做派的,所以對他也最是不齒,只是作為兒媳婦,從不好表現在明面上罷了。但今天,皇后是真的氣到了,因為晴親王居然說出“侄兒不該和叔叔搶媳婦”的話來,真的是見不得他們好了是吧?這話傳出去萬一叫不明真相的人聽了,豈不是害了她兒子和未來兒媳婦的名聲?
“不就是尉少達要娶媳婦兒嗎?”尉北璀道,“給他娶個不就得了?”
皇后道:“說得輕巧,這哪家的姑娘嫁給他都是糟踐人,誰家的姑娘不是人生父母養的?你母后可不做那把人往火坑裏推的事。”
作為皇后當然可以挑個姑娘給尉少達指婚,一般人家也是不敢抗旨不遵的,但是本朝皇帝皇后很少指婚,有那情投意合身份也夠的人求上來,他們便順勢指個婚也是美談,倒不會自己覺得合適就不管別人心裏怎麼想就給指婚的。
“那哪兒能啊,汝之砒、霜,怎知就不是彼之蜜糖呢?要我說啊,甄家姑娘就挺好兒的,跟晴親王妃還是姑侄,嫁過去婆媳關係可是不用愁的,多好啊。而且哥今天也見到了,說是極漂亮的,想必尉少達也肯定很樂意的。”雖說這親緣關係有點近,可古代這樣表兄妹成親的比比皆是,賈寶玉跟林黛玉不還是很親的表兄妹嗎?不還好多人覺得木石才是真情緣嘛。
“甄家的女孩兒?”皇后詫異,問太子,“你在晴親王府碰見甄家的女孩兒了?”
“嗯。”太子表情陰鬱,他之前跟尉北璀兩人聊過,他是在晴親王府的花園裏遇見甄家姐妹的,當時她們在嬉笑着放風箏,跑跳之間一人差點撞到他身上,不過被他閃開了——太子的身份在這裏,人品才情又都好,從小到大,想撞到他懷裏的女孩兒,也不是沒有過,從來都是能閃則閃。
不過他之前只以為是不安分貪玩的丫鬟,倒是兩人差點撞到他后,就給他行禮,才自己說出了身份是甄家的兩位姑娘。
太子一開始並不知道她們是甄家人時,倒是因為她們的雙胞胎模樣多看了一眼,但知道她們身份后,他對甄家並無好感,就連正眼都不給她們一個了,徑直去見了晴親王。
後來晴親王妃又領着二人來給他致歉,這三番兩次地往前湊,太子要再猜不出她們打的什麼主意,他就未免太蠢了。
尉北璀聽到太子說起此事的時候,也有幾分啼笑皆非之感。這甄家人到底是有多天真或者說是對自己的容貌風情有多自信?就篤定了太子會跟晴親王一樣,祖孫倆會倒在同樣的石榴裙下?
如今皇帝皇后再聽一遍,也是覺得好氣又好笑,真不知甄家哪來的胃口。
倒是尉北璀說起甄家的事情來,竟是了解得很,因為他跟聞親王混得熟,聞親王那裏的八卦消息他是樣樣都知道,甄家的事雖不見報,卻是聞親王派了專人常常查探的。
而尉北璀卻是覺得甄家在原作中是被抄家的,可見是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他多關注一些,也是瞧着他們會不會出什麼么蛾子。
甄家其實在前朝也是個大家族,豪門廣廈、家僕過千,小姐身邊起碼十幾個丫鬟伺候,少爺身邊正妻、小妾、通房、丫鬟一個不少的那種。所以到了大尉朝,丫鬟家僕都要雇傭,犯錯不能隨意責罰打罵,更別提打死了,更主要的是,不能嫁為人妾,也不能納妾。
當時甄家有一個姑奶奶,在大尉朝初立時,就與當時的一位大將軍暗通款曲,這位大將軍家裏有個目不識丁的村婦糟糠,這位甄姑娘打算等着他封官受爵后,就先嫁給他當個平妻,等生了孩子,那個村婦正妻如何跟她爭?
可誰知太、祖竟頒佈了那樣一條法令,天下男女,竟是只得一夫一妻,不得納妾收通房。
那位大將軍哪裏還敢說要娶什麼平妻?他原本嫌棄家鄉的村婦妻子給他丟臉,可在被太、祖皇后稱讚他“居富貴,不易糟糠”后,對妻子便越發好起來——那時候政令不通太、祖“殺雞儆猴”正厲害着呢,這位大將軍可不敢往槍口上撞,更何況,他的結髮妻子在他跟隨太、祖南征北戰的這些年裏,照顧父母孩子,也是相當的不容易。他也從未想過要拋棄她,只是覺得男人三妻四妾是平常,娶個有見識的平妻幫他打理內務招待賓朋也是幫妻子分擔。可他卻不知道這平妻娶進門,可不是他想安生就安生得了的。
甄家沒能攀上大尉朝的新貴,卻又捲入阻撓新政的漩渦中,在太、祖的“重典”之下,成年男人是被砍頭的砍頭、流放做苦役的做苦役,家道中落。還是那位甄姑娘一力挑起一家子,乘着大尉朝給商人提高身份的這股浪潮,轉行經了商,才使甄家以大商賈的身份維持奢侈生活至今。
只這位甄姑娘因此一輩子沒有嫁人,而甄家的小輩都由她教導出來,娶媳婦也是她親自挑選的所謂“遵從古禮”的女孩兒,雖迫於朝廷威壓不敢再對朝廷的法令有什麼不滿,但骨子裏還是懷念前朝的一些規矩制度的。
但甄家姑娘卻不曾想過,她一個弱女子能夠護住甄家產業,並且拉拔一干後輩長大,是因為本朝允許女子立戶,並且保護女方繼承家業的權益,否則他們家的家業早被其他族人或遠親近戚吞噬殆盡了。她更不會去想,如果不是朝廷提高商人身份,他們家轉為商人之後,可就成了“市農工商”的最低等了。
這位甄家姑娘只看見新的法令讓她失去的東西,卻不曾看到她得到了什麼,或許是她看到了,但心裏卻沒辦法接受。
所以,甄家的女孩兒從不上女學堂,對攀附權貴有種執念,更不以奪人夫婿為恥。
而晴親王妃是最成功的案例,他們終於融進了皇族的血統里,唯一失算的是,尉少達居然沒等到兩人成親就呱呱落地成了私生子,這也是甄家對大尉朝的法令不滿的地方——憑什麼私生子就不能繼承家業爵位?但再不滿也只能放在心裏,卻是不敢明面兒上質疑對抗的。
但他們也有他們自己的想法,鍥而不捨,繼續努力。
甄家甄寶玉有兩個雙生姐姐,如今正好芳齡十五,從未去女學上過學,而是由祖母在家教導,全然按着晴親王妃的模子打造的,甚至更嫵媚嬌柔三分。可見甄家從不覺得自己當年所為有錯,只認為是對象選擇錯誤或是天意弄人。
看樣子,如今竟是瞄上了他家太子大哥了?胃口當真不小啊。
不過,他家太子大哥跟穎珊姐姐是青梅竹馬的感情,如今年齡到了,年前就準備完婚了。
想來甄家人也是怕再錯失了機會,竟是等不及甄家姐妹成年就想先下手為強,並且還要雙管齊下,一邊利用晴親王拆散太子跟穎珊,一邊製造太子跟甄家姐妹的邂逅,故技重施。而且這次若成功,風險更小,回報更大。
尉北璀突然想起馬克思說過的話:資本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潤,它就會鋌而走險;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人間一切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甚至被絞死的危險。
有時候這種**,不一定只存在於資本之中。
皇帝皇后聽了尉北璀的話,對甄家越發厭惡,他們不會草菅人命亂定人罪,卻也不會再容許甄家肆無忌憚地蹦躂到自己頭上來。
皇帝冷笑一聲,道:“看來是我們太心慈手軟,倒叫旁人當我們病貓踩了。”
太、祖當年殺戮太過,就告誡子孫後代,儘可能施行仁政,但萬一踩到頭上來也絕不能客氣。
“殺雞焉用牛刀呢?這事兒,不如交給我來辦吧。這事兒哥你出面容易被他們抓住話柄,父皇母后出手也未免太看得起他們,還是瞧我的吧。”尉北璀笑眯眯地道,“他們不是仗着晴親王咱祖父來壓我們嗎?瞧我怎麼亂他們的陣腳。論胡攪蠻纏,我才是祖宗。”
“跟誰說祖宗呢?”皇帝一巴掌招呼上尉北璀的後腦勺。
尉北璀忙討好地笑:“口誤口誤。”
太子之前便與尉北璀交談過,知道他又要使壞,卻是樂見其成,此時見尉北璀嬉皮笑臉,也覺得心裏鬆快。他這個弟弟鬼心眼多,做事又極有分寸,他是不擔心的。
皇帝皇后也是相視一笑,不再多問,就像尉北璀說的,以他們的身份,倒是不好多做什麼,免得引起了晴親王的反彈,到時候鬧起來未免難看,晴親王身體不好,到時候鬧得有個什麼閃失就不好收場了。
而尉北璀一個孩子,就算有什麼做得不對,他們到時候再出面兜着就是。
至於這小子到底想做什麼,他們也不問,反正他到時候肯定憋不住自己會來跟他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