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你恨馮氏
薛成嬌去順安堂時,正好跟隻身出來的茯苓撞了個滿懷。
魏書在她身後,趕緊扶了一把,就聽薛成嬌哎唷一聲:“茯苓姐姐忙着去哪兒?”
茯苓連退兩步,臉上掛着滿是歉意的笑:“正要去尋姑娘呢,太太那裏不高興了,我走的急,沒瞧見姑娘,”她又蹲福,“姑娘沒事吧?”
薛成嬌笑着搖頭:“哪裏就這麼金貴了。”
說完了才又噯的一聲問茯苓:“姨媽找我嗎?”
見茯苓點頭,她又問:“怎麼不高興了?”
茯苓返身往順安堂里迎她,一邊兒搖頭笑着回她:“姑娘還說呢,太太出門一會兒,姑娘又一個人見了薛家太太,太太這會兒氣的不輕,叫我去尋姑娘來,可要有一頓教訓了。”
薛成嬌一縮脖子吐吐舌頭,快走了兩步扯着茯苓衣角:“好姐姐,到底是怎麼樣,好歹告訴我,別叫我白挨一頓吶。”
“姑娘今兒不是見了薛家太太嗎?”茯苓先問了一聲,跟着道,“太太才回來,就聽說了這事兒,氣的臉色都變了,連二太太都數落了好幾句呢。”
薛成嬌眉眼垂下去,姨媽還是把她護的太緊了點兒,她在小雅居見馮氏,姨媽也這樣生氣,生怕她再吃了虧。
說話的工夫就已經到了潤大太太的晏居室外,薛成嬌腳步一滯,半天沒挪動。
茯苓看在眼裏又覺得好笑,推了她一把:“姑娘這會兒怕了?”
薛成嬌把胸膛一挺:“誰怕了。”
說完就提步上前,有小丫頭打了帘子迎她入內,門外魏書跟茯苓兩個相視一笑,便跟着她進了屋。
潤大太太在東次間的炕上坐着,見了成嬌進來,手持的一卷書冊啪的一聲扣在桌案上,冷眼看她:“你膽子越來越大了,誰讓你見馮氏的?”
薛成嬌一怔,這是從來沒有過的口氣,這樣發脾氣,可不是撒撒嬌就能糊弄過去的了。
她正想着怎麼開口,潤大太太那裏尤覺氣不過,冷哼一聲:“我看你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又抬手指她額頭那處,“你的傷盡好了是不是?”
“姨媽,我不是……”薛成嬌小嘴動了動,丟出半句話來。
潤大太太立時打斷了她:“你不是什麼?你告訴我,你見馮氏做什麼?你小嬸嬸勸都勸不住你?”
“我答應了嬸子,給她五萬兩銀子,再划兩間鋪子給她,讓她帶着錢回保定府去。”薛成嬌不敢多做反駁,老老實實的都交代了。
潤大太太倒嗬一聲,旁邊兒站着的茯苓臉色都隨之一變。
果然聽潤大太太厲聲質問道:“你小小的年紀,誰讓你做這樣的主?你倒大方,說給她就給她了,我來問你,倘或三五年後,她又來要你的,你待如何?”
“這一宗邢媽媽之前提醒過我了,”薛成嬌怯怯的抬眼皮去看潤大太太神色,心下暗嘆,“我跟嬸子說了,只此一次,她若再到應天府來尋我,我就把二叔貪污的事情捅出去,到時候鬧大了,她也討不着好,左右當初分了家,二叔名聲好壞,跟我也沒什麼干係。”
潤大太太一時怔住,蹙眉打量薛成嬌,好半天才出聲:“你……你怎麼會有這些主意的?”
薛成嬌想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從瓊表姐到姨媽,都覺得她與從前大不相同,今次她跟姨媽坦白了這個事,姨媽還不定會怎麼想,她不能讓姨媽覺得她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於是她深吸了一口氣,略提了一把裙擺,朝着潤大太太跪了下去,又伏地磕了個頭:“姨媽把我養在身邊,事事替我周全,可我總要學會自己拿主意的。我知道姨媽今早去找二舅舅了,如果這件事姨媽不做難,怎麼會特意去尋二舅一趟?這是因我而起的事情,我不能躲在家裏什麼心也不操,到最後怕還會連累姨媽受人非議。”
“這是做什麼?”潤大太太眼見她跪下去,連聲叫魏書,“快把姑娘扶起來。”
魏書噯了一聲彎腰下去扶成嬌,她卻一把打開魏書的手,抬頭對上潤大太太:“我知道姨媽生氣也是為我好,怕我再受傷,怕我再吃虧。可姨媽也細想想,我一味的做個孩子,就像崔瑛那樣,姨媽就覺得好了嗎?我長在姨媽身邊,有姨媽在,沒人敢把我怎麼樣,可將來呢?我總要一個人經歷事兒的。”
潤大太太安靜下來,抿唇深思了半天,目光始終落在薛成嬌的身上:“所以,這件事你一開始就算計好了,這筆錢要給出去?那天馮氏傷你,究竟是她慌了神拿指甲戳你,還是你故意撞上去的?”
薛成嬌倒吸一口冷氣,叫了一聲姨媽。
潤大太太一抬手打斷她:“你說的,我認同。你能懂事,能獨當一面,我開心的很,但是我問你的話,你如實回答我。”
薛成嬌一咬牙:“是我算計嬸子。”她稍一頓,聲兒弱了好多,“我那天是故意激怒她的,嬸子脾氣不好,經不起人刺激,我料想她會翻臉,但是姨媽突然進來的時候的確嚇到了她,她來不及收回手,一時慌了,我側臉撞上去的。”
潤大太太眼中驚詫一閃而過:“就為了讓她拿了錢走人?”
“其實本來是想因此讓她理虧,她傷了我,在姨媽面前說話一定硬氣不起來,姨媽要打發她,應該會容易很多……”
“但是你沒想到我會去尋你二舅,你覺得事情鬧的有些大了,我處理不了了,所以就見了馮氏,答應給她錢,讓她不要再多事,是不是?”潤大太太問完了,又覺得不對,“你知道我為什麼去找你二舅?”
話都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薛成嬌只能把崔昱也賣了,她橫了心回話:“我那天見表哥,表哥說嬸子想跟崔家結親的事兒了……我才覺得不能再讓她待在應天府,不然為了我的這件事,再把琅表姐搭進去,我將來還怎麼在崔家住下去……”
“混賬!”潤大太太拍案怒斥了一聲,卻也不知道是在訓斥誰。
茯苓幾個都是一個激靈,把腦袋垂了下去不敢再看。
“姨媽,您會覺得我心思重,歪腦筋多吧?”這番說辭其實她早在心裏過了一遍的,只是臨時又改了改,本來可以說的和軟些,更可人疼一些,“二叔和嬸子從小是怎麼對我的,我都記得!您可能以為我早就忘了,其實不是,我全都記在心裏!”
“成嬌,你恨馮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