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紅顏禍水的紅顏
何斌朝奧迪車方向努努嘴,“看見奧迪旁邊的那兩輛車了嗎?”
崔志偉撅起屁股把身子往前使勁湊了湊,虛着眼睛仔細辨認了一下車牌。“帕薩特是鎮人大主席汪海濤的車,再過去的那輛花冠是副鎮長裘正榮的車。黃老邪的車不在不代表他人不在裏邊,一般他來這兒都不開自己的車。他在這裏的時間比在鎮政府的時間還多,上政府辦找不見他,來這裏堵他准沒錯。”
“一個全區gdp倒數第二的鎮,一個月能有多少接待任務?鎮上的領導三天兩頭的在這裏面扎堆兒,這費用誰出?”高亢一本正經的問道。
崔志偉像看外星人一樣上下打量了一番高亢,然後說道:“我說是黃克傑自己掏腰包你信嗎?”
高亢笑着擺擺手說道:“我說我信你信嗎?”
三人相視一笑,心照不宣。
崔志偉事先預定了一個包間,讓何斌帶高亢先進酒樓安排點菜。自己開車去接媳婦。順道把何斌媳婦也過來。高亢與何斌來到二樓,進入事先預定好的房間等着崔志偉一行人過來。
崔志偉與何斌2001年從部隊回到地方后,被安置進雲陽造船廠工作。崔志偉現在是廠辦副主任,何斌是銷售公司的副經理。雲陽造船廠的前身是雲陽機械廠,迄今已有半個世紀的歷史。直到上個世紀八十年初期代,廠里從新加坡引進了兩條船舶生產線和相關技術人員,改名雲陽造船廠,是萬峽區的首家合資企業。
近年來隨着市場競爭的加劇,舊有體制下的船廠經營舉步維艱,年年靠着區財政局撥款和銀行貸款勉強度日。像崔志偉,何斌這樣的廠領導班子成員,雖然工資少的可憐,但也樂得自由自在。高亢這次來雲陽鎮赴任,除了擔任鎮黨委副書記以外,還兼任雲陽造床廠的廠長。趁着等人的空檔,高亢詢問了些關於船廠的事情。
不一會兒,崔志偉領着兩個女人和兩個半大的小孩進了包房。高亢認得崔的愛人張晴以及何的老婆施秀敏,說了些客套話。不過兩個孩子沒怎麼見過,一時分不清誰是誰的兒子。
何斌見人到齊了招呼服務員上菜,服務員推門出了包間,通知廚房去了。
“天冷,乾脆喝點白的吧?”崔志偉提議。
高亢連連擺手,崔何二人有些掃興的埋怨:“你還是滴酒不沾?今天高興,喝點唄。”
“其實喝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跟誰在喝!”高亢躲酒的這招百試百靈。
女人們對高亢的話大加讚賞,都不希望喝酒,二人也只能作罷。見半天連個涼菜都沒上,把氣撒在了服務員身上,質問為何上菜如此之慢?
服務員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四方的臉實在不怎麼好看。說話的聲音有些稚嫩和惶恐:“我已經催了廚房好多次,大廚說鎮上的領導在,要先給他們的菜做得了,才開始上其他人的菜。”
“放他娘的狗臭屁!”崔志偉一聽服務員的話就火冒三丈。一邊的張晴拉了拉崔的衣角,說道:“你沖人家姑娘發什麼火?這事能怪她嗎?”
“對,把段奎發叫來,上樓前我看見他在收銀台里貓着,別想糊弄我。”何斌對方臉的服務員說道。
方臉妹紙只得硬着頭皮去叫老闆。
半支煙的功夫,一個細長的腦袋從包間門的空隙伸了進來。賊眉賊眼的掃視了一圈房內的人,見是崔志偉與何斌后,臉上立刻堆出讓人起雞皮疙瘩的假笑。抬步邁進包間,老遠就伸出手來說道:“這不是崔主任跟何經理嗎?稀客稀客呀!”
崔志偉勉強伸出幾個指頭與他捏了捏,算是握過手了。高亢笑着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但並未起身。何斌直接無視了段奎發伸過的手,冷冷的問:“段老闆真是生意做嗨了,店大就開始欺客了。我們中午預定的包間,還預交了押金。現在都在包間裏呆了大半個鐘頭了,可連個涼菜都沒上!隔壁的不知是什麼大人物在?桌上的菜都堆了幾層,還在源源不斷的朝裏面送菜。敢情咱們花的不是錢?”
段奎發被何斌劈頭蓋臉的一通數落,多少有點掛不住臉面。頓了頓但還是擠出一絲假笑。
“不好意思,何經理勿怪,這幾天後廚有一組灶壞了,只能從一個灶口出菜,所以慢了些。我這就去后廚看一看,順便幫崔主任何經理催催菜。”
“這口灶是不是姓黃?不然為什麼只能出他家的菜呢?看來段老闆果然很了解姓黃的口味嘛!”何斌一語雙關,引得包間內的其他人一陣鬨笑。
這下戳到了段奎發的痛處,全鎮人都知道這家酒樓是他姐段筱裕跟黃老邪睡覺睡出來的,背後怎麼罵是一回事,可誰也不會當面說破。段奎發黑着臉半晌,一言不發,像是在強壓心頭的怒火。
高亢只是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也是一言不發。
何斌和崔志偉從部隊回到地方上,本想干一番作為。結果耗在一家好死不死的破廠里十幾年,也是早就憋着一股怨氣。這下看到自己最鐵的戰友調過來任鎮黨委的副書記兼雲陽造船廠的廠長,好歹有了個靠山。言語之間自然就帶出了情緒,當年在部隊裏的那股混勁又跑了出來。
兩人本就對這個段奎發看不順眼,今天是希望找個有點檔次的地方給戰友接風,所以才選了來這裏,誰知這個段奎發犯賤拍鎮領導馬屁,讓自己反倒在戰友面前丟了面子。一家妻兒老小也在現場,何斌和崔志偉心裏這口惡氣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去了。
“段耗子,心裏有什麼不痛快像我們一樣說出來呀!別在那兒憋着生悶氣,哥幾個本就沒什麼胃口了,再看見你那一張賊臉,誰特么還吃得下去!”
何斌就是想激怒段奎發,話里藏針針針見血的激着他。段奎發畢竟才二十六七歲,年輕氣盛的他果然中計。開口就罵:“草......”
“你幹嘛?”
段奎發剛罵出一個字就被門外進來的人給制止住了,高亢抬眼一看,是個三十來歲的標緻女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皮膚白皙,天庭飽滿,下巴豐腴,嘴唇紅潤,臉上至始至終帶着盈盈的笑意。心想這應該就是那個讓黃克傑丟了魂兒的女人吧,可這姐弟倆是一個媽生的嗎?
段奎發心口劇烈的起伏着,看樣子想跟他姐說說剛才的事。段筱裕瞪了一眼弟弟,示意他出去。段奎發埋頭快步離開了包間,不一會過道上傳來了杯子摔地上的聲音......
段筱裕臉上閃過一絲不快,但僅僅是一閃而過。然後自己拉開一把椅子坐下,像在老友面前訴苦似的說道:“今天是我們的不對,怠慢了崔主任,何經理,還有二位的貴客。段筱裕先在這裏給大家賠個禮,實在對不起!”
高亢本以為這女人會雄辯什麼,沒想到竟擺出如此的低姿態賠禮,不免感到有些意外。也激起了他的好奇,這女人果然不簡單,看她接下來會說什麼?
何斌和崔志偉不怕耍橫的,面對一個女人主動賠不是卻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還是張晴反應快些,接過話說道:“一個女人開門做店的也不容易,其實也沒什麼,不就菜上得慢了些而已。他們男人要面子,覺得在戰友面前跌了份,也不看都幾十歲的人了,還跟個愣頭青一樣。段老闆你不用太放心上。”
施秀敏也跟着說了幾句女人的貼心話,想着盡量不再激化矛盾,吃頓飯而已,不值當。
段筱裕有些感慨的說道:“還是兩位嫂子更明白做女人的無奈,整個雲陽鎮都說這‘鴻福來’是我段筱裕跟野男人睡出來的。我一個弱女子,因為長得還勉強能給人看,就得平白無故背這麼個罵名?有誰會聽我一句解釋......”說到動情處,聲音竟有些梗咽。高亢抬頭望去,發現段筱裕已然噙着眼淚,拿着一條絲巾托住下顎,頭別向一側不再說話。
高亢尋思這女人不是太能演就是確有隱情。段筱裕並不是那種保養得特別好的女人,所以看起來與實際年齡出入不大。但正是這份歲月沉澱下來的從容和淡雅,使她更具成熟女性的風韻。與孫雨彤不同,孫雨彤是時尚美艷熱情華麗的美。而段筱裕則是溫婉如玉我見猶憐的美......
“爸爸,高叔叔肯定是個特別善良的人。”崔志偉六歲大的兒子拉了拉他爸的衣角,稚聲稚氣的說道。
“啊?”崔志偉沒明白兒子何來此問,胡亂的應了一聲。
“老師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善良的人眼睛會笑。高叔叔眼睛一直盯着這位阿姨在笑,所以高叔叔一定是個善良的人。”小寶貝洋洋得意的說道。
高亢這才從剛剛的心猿意馬中回過神來,等聽明白崔志偉的寶貝兒子在說什麼時,頓時一頭黑線!卻又不知該替自己如何辯解,只怕會越描越黑,苦笑幾聲,尷尬得恨不能鑽桌底去。
何斌夫婦和崔志偉夫婦同時被兒子這句話給逗樂了,何斌更是笑出了眼淚,用手指指着高亢直說:“想不到呀想不到,童言無忌!哈哈哈哈......”
段筱裕羞得一張臉通紅,悄悄瞟了高亢一眼,卻正好撞見高亢**辣的目光。心頭猛地一震,有種被電擊的感覺!
高亢內心也是狂跳不止,紅顏禍水說的就是這種女人吧,高亢心中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