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私塾求學(新加章節)
貧女如何學堂求學,玉瑾苦思再得良方
梅雨季節來臨,每日裏都是淅淅瀝瀝的小雨,逼仄的小四合院裏滿是霉濕的氣味。玉瑾前世多年生活在陶公館,即使到了梅雨季節,下人們也將屋子收拾的乾爽舒適,滿室清香。習慣了這般舒適的生活,如今回到小四合院裏,玉瑾着實有些不習慣。
渾身濕黏,心裏又挂念着學費的事,玉瑾整日裏便是坐立不安。這日晌午,她正準備去做午飯,走至正堂邊,卻聽見屋內有人在說話。她稍有警覺,頓住腳步,細聽了起來。
正堂內,陶建仁坐在玉振陽的工作枱前,隨意把玩着一塊碧璽廢料,道:“玉師傅,我這幾次上門皆不見玉姑娘,卻不知她這些日子在忙什麼?”
玉振陽放下手裏的煙槍,眼皮也不抬地道:“這是我們玉家的事,不勞陶先生費心了。先生今日是拿了玉石來給我雕刻,不如說玉石罷。”
“玉師傅,你前些日子說玉姑娘想讀書,”陶建仁卻不理玉石的茬,繼續打探玉瑾,“她可籌集到學費了?”
“這是玉瑾的事,不勞先生費心。有錢便去念,沒錢在家裏,我也短不了她的吃喝。”
“這我自然是知道,不過玉師傅不也說了么,若玉瑾願意跟我,那你也不會橫加阻攔。”
玉振陽重重嘆口氣,道:“照實說,陶先生配玉瑾自是綽綽有餘,若瑾兒能跟着先生,自也是比在我這裏好。但此事全在瑾兒,經上次一事,我雖是當爹的,也斷不敢隨意替她拿主意了。這丫頭如今越發厲害起來,只怕逼急了,當真做了什麼出格的事,那可如何是好。”
“可玉師傅卻對我不冷不熱。”
“此事我既拿不了主意,你也就無需刻意討好我。你若有辦法,便去找瑾兒。”
“可玉師傅三番四次不讓我見玉姑娘。”
玉振陽笑了起來,道:“陶先生可真敢說冤枉話,瑾兒對你是什麼態度,明眼人都看得出。如今為了王二狗的事,她還在氣頭上,我卻為何要讓你見她,白白招她生氣,讓她再對我添幾分怨?”
“玉師傅也知道,那日她多半是去找許三千了,那許三千是什麼人物?玉師傅便由着她走歪路么?”
玉瑾的心咯噔一下,這陶建仁怎麼知道自己去找許三千了?
原來那日玉瑾去找許三千,她前腳剛走,陶建仁後腳便到了。他站在玉家大門外,見着玉瑾跟一下人模樣的人走了,心裏好不疑惑,同時也覺得那下人很是眼熟。他站在門口想了片刻,卻想不起來,便進屋去找玉振陽。
陶建仁進了屋,與玉振陽閑聊兩句,猛然間想了起來,那下人正是許三千的人。陶建仁雖不是許三千那種大商販,也攀不上許三千那種人物,但他善於鑽營,將一些有頭有臉的人物也打探出了一二,所以自是認得許三千身邊的一些人。
玉瑾去找許三千所為何事?陶建仁當下便動起了心思,不幾句話就從玉振陽口中套出了玉瑾想求學的事。一個想求學,苦於無學費,一個財大氣粗,兩者一聯繫,陶建仁當即摸出了些頭緒。這玉瑾找許三千多半是為了錢,不管這二人是怎麼認識的,這二人之間必然有關。這般一想,陶建仁就下了決定,誓要娶玉瑾不可,如今她不僅懂玉石,還與許三千這個大商販搭上了關係,若自己將她娶回家,還愁她不替自己向許三千遞話?
這般打定了主意,陶建仁想要討好玉瑾的心思便更激烈了起來。他當下便與玉振陽告別,自匆匆趕去南允市場。他既研究做生意的事,自是注意許三千的動向,知道他這段時間多半在順和茶樓,便徑直過去了。
他一路趕過去,卻也不知去了茶樓要做些什麼,就這麼一路走着一路想着,倒真叫他想出了主意。女人嘛,最是容易感動的,若在她最困難的時候幫她一把,何愁她不感謝?這一感謝,漸而就會滋生出情感。既然玉瑾想上學,卻沒有學費,若她從許三千那裏要不來錢,自己就出面資助她,資助她三年,這天長日久的,難免要生出感情。怕就怕她從許三千那裏弄來了錢,這樣自己的計劃便就此夭折了。
陶建仁腦子裏暗自計劃着,便心一橫,打定了主意不能讓玉瑾得到錢。
自然,這番謀算籌劃,玉瑾概是不知,但她清楚陶建仁的為人,絕不是個善茬。因此她心中吃驚,卻不出聲,仍放輕呼吸,且聽他想要幹什麼。
正堂內,陶建仁將許三千好一通詆毀,直將許三千說成一個陰險狡詐,唯利是圖的大奸商。做了這一些鋪墊,他才提議道:“玉師傅,讓玉姑娘與這樣的人來往,你可能安心?玉姑娘為了籌集學費,若急昏了頭,真與這許三千達成什麼協議,你可能放心?許三千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他會平白無故給一個小姑娘錢?”
這一番說辭,倒真讓玉振陽忐忑了起來。玉振陽是個年近半百技藝高超的手工藝人,他的一生由繁榮到衰敗,自是經歷過不少風浪的,但奈何他有一個大多數手工藝人都有的通病——不善人情世故。這些手工藝人,特別是技藝超群的,幾乎都是將大部分時間和精力花在了技藝上,很少有精力,並且也沒有那份心去研究人情世態了。
他原是堅決不讓陶建仁見玉瑾,可如今陶建仁說了這一番話,他卻有些動搖了起來。陶建仁極善察言觀色,玉振陽臉上露出的少許猶豫並沒有逃過他的眼。他趁熱打鐵道:“按陶某的意思,不若讓我來替玉姑娘出了這學費,姑娘就不必每日裏去市場奔波了。一個姑娘家,總去市場裏與男人們討價還價,確實也不太像話,多少也有些危險。玉師傅若還不放心,陶某可以寫保證,出這筆錢,絕不是有所圖。若能感動姑娘自然是好的,若不能,我心裏也是痛快的。”
在這番話的攻勢之下,玉振陽幾乎就要點頭了。躲在屋外的玉瑾卻是看得明白,原來這陶建仁打的是這個主意!俗話說拿人家手短,他不過是想藉著出了學費的事,讓自己不好一再拒絕他。可惜他算盤打錯了,若在前世,自己吃了他一碗飯,可能就會感激他一輩子,可今生的自己,卻不會再當人善被人欺的角色了。
玉瑾從牆後走出來,一步跨進正堂,拿眼斜了陶建仁一眼,道:“每日裏這麼清閑,陶先生可是生意敗了?”
玉瑾話一出,玉振陽面上一陣尷尬,也不知這玉瑾是怎麼回事,見了陶建仁便是滿嘴的刀槍棍棒,全然沒有一句路好話。玉振陽瞪玉瑾一眼,訓斥道:“怎麼說話的?這般不知禮儀么?”
“陶先生事務繁忙,我倒是覺得有話說明白最好,藏着掖着,也是耽誤先生的時間。”玉瑾說著,沖陶建仁一笑,“我說話直了些,想必陶先生也不會與我一個小姑娘計較,對么?”
陶建仁一挑眉,故作大方道:“自然不會。”陶建仁藉機補充道,“不僅不會怪,我還願意替玉小姐出學費,供玉小姐讀書。我陶建仁雖說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之人,但晉城的國立女子中學,只要玉小姐想去的,我還是都有點法子的。”
“陶先生似乎還搞不清楚狀況?若我肯受你這三年的學費,當初又怎會拒你那八十塊?”玉瑾抿嘴笑了笑,卻不把眼看陶建仁,“還是陶先生以為,八十打動不了我,八百就可以了?先生也未免太將我看低了些。”
這一番話噎得陶建仁啞口無言,但他自在心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將這姑娘弄到手,到手之後再狠狠出這口惡氣。
陶建仁心裏盤算着,面上卻仍帶着笑,看着玉瑾道:“卻不知玉小姐對我有何種意見,當然,不論你言辭如何激烈,我仍是不會怪你。只是希望你不要意氣用事,這學費不是一筆小款子,你一個姑娘家,斷是籌不出來的。當然,你也無需擔心我是懷了什麼壞心思,我已向玉師傅保證過,若姑娘不放心,我立字據也是可以的。”
玉瑾心中冷笑,面上卻不動神色,道:“我慣不喜歡接受別人的施捨,若陶先生一再如此,玉瑾只好而言惡意得罪先生了。”
“這怎能算施捨?這不過是……”
“我看來便是施捨!”玉瑾打斷他的話,同時心中道:這恐怕比設施還不如,天上可不會白白掉餡餅。
“錢,我是斷不會接受的,先生還是回去吧。”玉瑾說完,扭頭便要往內堂去。
陶建仁見她要走,一時情急,竟想上前攔她,手一揮之間,碰掉了工作枱上一塊玉石廢料。
廢料叮噹一聲掉在地上,玉瑾停了腳步,扭頭循聲望去,見地板上拇指大一塊兒碧綠東陵石。這塊東陵石色澤碧綠,遠看倒有些像翡翠,只是質地極其粗糙,根本是塊沒用的廢料。因其市場價值不高,又只有拇指大小,玉振陽竟連撿起來也不願意。
不過這塊看似翡翠的廢料,卻給了玉瑾一個主意,若這塊廢料是上好的翡翠,自己的學費就有着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