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他是打定主意要賴在鳳儀宮不走了,言少輕看着被他扔在地上的卷宗和驗屍單,又看他逕自在榻上坐下,那副無賴的樣子,實在不知道他想做什麼。

「怎麼,皇後為何一臉苦瓜樣?是否不歡迎朕留下來用膳?」見她沉默,宇文瓏面色也不好看。

別的嬪妃求之不得的事,這個女人卻避之唯恐不及。

她不是經常和陸宸一塊兒用膳嗎?怎麼,陪他吃一頓飯都不行?

他正想說幾句難聽的,比如「要不要朕把陸宸宣進宮來陪你吃飯」這類醋味深重的話時,寢殿外傳來一陣騷動。

他有些不耐地蹙起眉,「何人在外喧擾?」

這頓飯他好不容易蹭到了,豈容有人破壞?

不等尚德海着人出去詢問,鳳儀宮的內侍小安子便進來道:「夢妃娘娘、芊妃娘娘求見。」

「她們來做什麼?」言少輕好生奇怪,她腿腳受傷,已暫時免了嬪妃們的日常問安,她們也知道她在養傷,照理不會來打擾才是,卻在這個時候鬧了起來……

小安子看了眼臉色不豫的宇文瓏,小心翼翼道:「兩位娘娘說是要請娘娘主持公道。」

言少輕看了滿案卷宗一眼,她可不想有人亂了她的卷宗,也不想有外人進到她的寢殿,遂道:「讓她們在外頭候着,竹桑,扶本宮出去。」

宇文瓏想到樓禎的話,他不能再逃避了,要近水樓台,方能得月,她可是言少輕,不會因為他成了九五之尊就喜歡他,他得要自己努力才行……

他眼一瞥,竟看到尚德海鼓勵的眼神。

呿!這人精,他又知道什麼了?

他喜歡自己的老婆,他要追求他自己的老婆不行嗎?用得着他來鼓勵……

他慢悠悠起身,卻一個箭步越過竹桑,穩穩地扶住言少輕的手臂。

所有人都看到這一幕了,皆是目瞪口呆。

言少輕更是愣得不輕,「皇上這是做什麼?」

宇文瓏理直氣壯地道:「皇後為國事受傷,難道朕不能扶皇后出去嗎?」

言少輕有些無言。「可是,外殿有很多人,尤其是夢妃、芊妃也在。」她特彆強調。

宇文瓏更加不以為然了。「那又如何?朕難道需要顧忌誰的眼光不成?」

言少輕在心裏罵了好幾聲混帳。

好,跟他是有理說不清的,這天霸王、混世魔王,自小便是如此,我行我素、沒個皇子樣子,期望他成了皇帝便會轉性,那是她要求太高了。

他要扶她出去就扶吧,打從她進宮,他便不再翻綠頭牌,已讓眾嬪妃恨她恨得要死,以為是她從中作梗,這會兒她還怕被他推到浪口風尖不成?

鳳儀宮正殿內,夢妃和芊妃這會兒正劍拔弩張地對瞪着,饒是四個殿角上皆置有大缸冰塊,由宮女們搧着風朝殿中送着涼氣,也無法消減她們的怒火,見帝后同時駕臨,這才雙雙收起了噴火之勢,行拜見之禮。

皇後為後宮之主,她們本是來找皇後主持公道的,不想皇上竟然也在,好不容易見到大半個月都見不着人影的皇上,自然不能放過這等大好機會。

言少輕在宇文瓏的攙扶下落坐,他很自動的坐在她旁邊的紫檀雕花椅中,座上鋪了消暑的玉墊,並不顯熱。

言少輕目不斜視的看着夢妃和芊妃,鵝蛋臉上表情轉為嚴肅,鳳目眼角微挑,透着一股叫人敬畏的威嚴。

宇文瓏則流露着傾心,側目看着她。

她身為女相,在朝堂上不時要力壓群臣,自然練就了一臉的不怒而威,叫人不敢造次,用在這些就愛吵吵嚷嚷的宮妃身上,確實管用。

「何事要本宮作主?」言少輕淡淡開口問道。

宇文瓏頓時很想翻白眼,怎麼聽着,感覺夢妃、芊妃是她的嬪妃,不是他的,且她也沒賜座,她們只能站着說話,十足像在升堂審案。

「皇上要為臣妾作主啊!」夢妃馬上以沾了洋蔥水的手絹擦了擦眼角,頓時便淚盈於睫、楚楚可憐了。

言少輕看着夢妃,杏眼桃腮,模樣兒是夠可憐的,可惜衣着上輸了芊妃不只一星半點,如此酷夏,夢妃卻還是一襲水藍色的織金衣裙,自頸脖處開始包得密不透風,袖子也蓋過了手,她看着都替她熱了。

反觀芊妃,人說大越民風是列國之中最為開放的,寡婦可二嫁、三嫁,女子亦可休夫,果然不同凡響,芊妃梳了個風姿綽約的半翻髻,斜插着三支鑲珍珠的赤金簪,半個頭都簪着玉珠,額間貼着金箔牡丹花鈿,內穿大紅綾抹胸,外罩桃紅色開胸紗衫,下配綉滿牡丹的紗裙,一對酥胸呼之欲出,艷麗不可方物,在氣勢上夢妃已經輸了。

「胡鬧!」宇文瓏一拍椅子斥道:「這裏是鳳儀宮,不是來求皇後作主嗎?怎地忽然又要朕作主了,你們究竟要誰作主?」

夢妃咬着下唇,好生委屈,「皇上……」

言少輕蹙眉,心裏頓時有些煩,他們倆這是在演給誰看?

誰不知道他們這對錶哥表妹感情好,從小郭夢夢就追着宇文瓏跑,長大了,郎有情妹有意的,也不知為何遲遲不訂親,一年拖過一年,拖到郭夢夢都成大齡女了,才在宇文瓏登基時由純太後作主進了宮,封了四妃之一,這還是按照大雲禮制,在新帝登基時,需得冊封一、兩位妃子,否則那郭夢夢恐怕都要等成老姑婆了。

因此宮裏上下都知道他們親厚,情分不一般,眼下他卻在她面前斥責夢妃,也無怪乎夢妃會一臉委屈了。

「皇上息怒。」芊妃福了福身,恭恭敬敬、不卑不亢地道:「啟稟皇上、皇後娘娘,臣妾二人是來請皇後娘娘作主的。」

言少輕看過去,這芊妃比她早入宮,是大越國的嫡公主,集美貌與才華於一身。

當今天下,強國共有六國,其中又以他們大雲最為強盛,大越卻是六國之末,他們主動把嫡公主嫁過來有結盟之意,也有示好之意,不能拒絕,拒絕等於就是不給大越王臉面,因此她也被封為四妃之一,賜住僅次於鳳儀宮的白玉宮。

如果說,夢妃是只麻雀,那芊妃就是只孔雀了,她有嫡公主的傲慢,不屑與人結交,但她家底厚,陪嫁多,出手大方,有錢能使鬼推磨,因此在後宮裏也收買了不少人心。

除此之外,四妃中還有個雲妃,她是東豫王的嫡女,東豫王在豫州擁有龐大兵馬,今天不管誰做大雲的皇帝都會是一樣的做法,必定要納其女為嬪妃,等於是押了個人質在宮中。

按照大雲祖制,在皇帝大婚那日也得冊封一、兩個妃子,因此雲妃是與她這個皇后同時入宮的。

四妃之位還有一個空缺尚未補足,這也引得京里各大家族虎視眈眈,都想把女兒送進宮來,但是皇上打從她入宮之後就未曾再翻過綠頭牌,也就是說,雲妃是幾個嬪妃之中唯一還未被臨幸過的。

她很明白,即便皇上臨幸了雲妃,雲妃也不能有孕,芊妃亦同,肯定都暗中給她們使了手段避孕,因為她們倆不管誰產下皇子,都會危及皇上的皇位,她們背後的勢力定會蠢蠢欲動。

所以誕下皇子的最佳人選就是她和夢妃了,可皇上不喜歡她,定是不願與她誕下皇子的,看來這為宇文皇室開枝散葉、延續龍脈的重責大任,一定是落在夢妃身上。她既是皇上喜歡的人兒,又與皇上青梅竹馬,她的姑母是太后,父親是皇上的親舅,親上加親,由她來誕下皇子也是最為安全的……

「娘娘,芊妃心腸歹毒,要謀害臣妾性命,娘娘一定要為臣妾作主!」夢妃這會兒不哭哭啼啼了,憤然道。

芊妃臉色鐵青,「夢妃含血噴人也要適可而止,在皇上和皇後娘娘面前還要胡說八道,當心自作自受!」

「肅靜。」言少輕拍了拍扶手。

宇文瓏低頭悶笑起來。她還不習慣後宮,敢情當自己在刑部問審了,不過倒是讓他想到,應該在這鳳儀宮備下一個驚堂木,免得拍疼了她的手。

言少輕不知旁邊的某人正自認貼心地為她籌謀構想,她板起臉,淡淡地道:「夢妃先將案由陳述一遍。」

夢妃愣了愣,神色有些迷茫。

宇文瓏很想扶額,他這個表妺,自幼不愛讀書,是以大字不識幾個,幸好琴、舞和畫畫都學得不錯,不然他母后也不敢讓她入宮門。

他出手解救,「夢妃,皇后是讓你先把芊妃如何謀害你性命一事,具體說一遍。」

言少輕不由得側目看了他一眼。他的聲音妥帖得彷佛微風拂過水麵一般,果然是他看重的人兒,這麼快就忍不住出言相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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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心裏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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