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誰會信你?!」紫妃下了床,她赤足走到寧靜面前,就像寧靜是跪在她面前一樣。「你當真以為本宮是傻的?本宮感覺得到,你就是為了皇後來刺殺本宮。皇后謀害一等宮妃,失德失格,大雲的律法須得要被廢位……」
「你這個賤人!你住口!」寧靜忽然雙眼暴睜的瞪着紫妃。「皇后沒有指使我,是我自己要為民除害,你是妖女,你必須死!」
「皇上您聽聽,這象話嗎?」紫妃哀婉的低呼,「這個賤婢居然說為民除害?如此荒謬,難道臣妾是公認的惡人嗎?臣妾差點死在這賤婢手上,皇上一定要為臣妾作主,還臣妾一個公道!」說著,她對宇文瓏跪了下去。
宇文瓏一時之間卻是沒有把她扶起來,只看着言少輕道:「皇后,你怎麼說?可有話為自己辯白?」
言少輕搖了搖頭,「沒有。」
「皇后這是承認指使寧靜刺殺紫妃嗎?」
言少輕點了點頭,「是我指使的。」
「皇后!」宇文瓏臉色鐵青。
「皇后!」太后氣急敗壞。這丫頭不就是聽到可以廢后,索性就將罪名坐實了嗎?
寧靜也忒胡塗,怎麼可以一時衝動鑄下大錯……唉,都怪她,她不該讓寧靜知道皇后懷了身孕,以至於她會急着要為皇后清除障礙。
「皇后已認了罪名,失去後宮之主的資格,也失去母儀天下的資格。」紫妃大義凜然地道:「皇上,您該下旨廢后了,以免皇后做的爭寵醜事傳出去,連累了皇上的聖名。」
事情的發展出乎她意料之外,寧靜慌了。「娘娘,您為何要承認罪名?根本不是娘娘指使奴婢的……」
言少輕打斷她道:「是本宮指使你的,本宮該當被廢。」
寧靜急如熱鍋上的螞蟻,眼見跟言少輕說不通,轉而向宇文瓏道:「皇上,真是奴婢自己要刺殺紫妃,跟皇後娘娘無關,絕對無關!」
宇文瓏臉色陰沉得像快下暴雨,少輕就這麼想離開他嗎?
她對他的信任,當真就那麼薄弱嗎?沒想過他的變化可能深有隱情,就不能再耐心的等等,等待時機到來,真相大白……
他索性賭氣道:「不是皇后指使你,那好,不要空口說白話,口口聲聲是你自己想做的,這無法取信任何人的,你必須說出一個令人信服的理由來,否則朕也只好按律法廢了皇后,到時你再想說實話也無濟於事了。朕只給你一次機會,你最好想清楚再開口,若再說得不清不楚地想矇混過去,朕也不會再手下留情!」
他的口氣十分狠厲冷絕,大有魚死網破的味道。
寧靜面如死灰,她哀求的看着太后。
「這就是你衝動行事的後果,如今可不就要自食惡果了嗎?」太后長嘆了一口氣。「事到如今,你就說出來吧!哀家相信皇后能理解你的。」
紫妃氣勢洶洶地道:「不錯!賤婢快把皇后是如何指使你刺殺本宮的始末供出來,皇后肯定能理解你為了自保也只好出賣她了。」
可惜,她這一番曲解之語沒人聽,言少輕立刻大感意外地往太后看了過去。
為什麼扯到她?難道此事真與她有關?
寧靜頹然的垂下頭,淚水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衣上,她顫抖着聲音,緩緩道出,「皇后……皇后是奴婢所生……」
【第十九章食而不知其味】
寢殿裏一時落針可聞,連紫妃都住了口,不敢再貿然插話。
言少輕掩飾不住自己受到的震驚,她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寧靜,雖沒有開口質問,但她腦中不停地轉着念頭。
從她進宮之後,宮裏陸續出事。
夢妃、芊妃的毒點心疑雲,究竟那毒點心是怎麼來的,出自何人的手筆,至今仍是個謎。
梅嬪滑胎后暴斃身亡,起因於綉線之毒,接着雲妃打入暴室引發的東豫王垮台。
不明原因的暗夜惡火,死了秀嬪和她腹中胎兒,揪出了芊妃和假太監的姦情,芊妃被休,遣送回大越。
現在,紫妃又受到刺殺……
種種禍事加起來,受益的人就是她。
宇文瓏擔心的看着她,她是想到什麼了?臉色如此蒼白……
他煩躁的轉向太后,「母后——」
他不信寧靜,但若是他母後為證,就無可懷疑了。
太后也明白這時候讓寧靜說話是沒有公信力的,再說一切都是她促成的,她有必要給他們一個說法。
「皇后先坐下來,哀家定會說個清楚。」
少輕丫頭懷有身孕,要是受了打擊,不知會出什麼事,要是出了什麼事,皇上還不怪死她這個娘親了嗎?所以,還是讓她坐着穩妥些。
言少輕並沒有堅持,竹桑扶着她,她緩緩坐了下來,只是臉色也益發蒼白了。
所有人都在等太后開口,連事不關己的紫妃也屏息以待,太后也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的說道:「當年,寧靜出宮探親,卻遭遇劫難,她被人劫走,回宮三個月後,她發現有了身孕,哀家安排了太醫秘密給她診治,但胎兒已經成形,打不掉了。」
才聽到這裏,言少輕已忍不住輕輕顫抖了起來。
所以,她的生父是一個來路不明,隨意擄奸良家婦女的惡徒?
「哀家安排寧靜到宮外待產,而言尚書的夫人韓氏,與哀家本就是閨中密友,哀家深知她成親多年,一直為了無法生育而苦惱,便告訴她寧靜之事,她和言尚書、言老夫人商議后,決定收養寧靜的孩子。
「於是,韓氏也去了鄉下的莊子,她和寧靜一塊兒住在那裏,言家則對外說韓氏有了身孕,但身子不太好,回安州娘家靜養了。寧靜生下孩子之後交給了韓氏,韓氏將孩子帶回京城,便說是她生的孩子,因此也無人知曉孩子不是韓氏所生。
「後來,寧靜調養好身子,又回到哀家身邊當差,同在京中,她一直關注着少輕你的動向,少輕三元及第那日和封相那日,她高興得整夜睡不着,而皇后被太上皇指婚給皇上那晚,她則是憂心得輾輾難以成眠,擔心皇後進來險惡的後宮只能任人宰割,擔心皇后不是其他嬪妃的對手。」
言少輕慢慢冷靜下來,她若有所思的看着寧靜。
「所以,你就用毒點心陷害芊妃不成,再用毒綉線謀殺梅嬪來嫁禍給雲妃,使雲妃被打入暴室。你還放火燒死了秀嬪和她腹中的胎兒,同一場火又揭穿了芊妃和假太監的私情,令芊妃被送回大越,甚至,你還殺了錦繡?」
當時她問過寧靜,當寧靜說不知道錦繡那麼長的時間都不在壽安宮裏時,她就略覺蹊蹺,只是萬萬沒想到,寧靜就是兇手……
「不錯,這些都是我做的。」寧靜並沒有否認,她凄然一笑,卻是溫情的看着她。「輕兒,你果然冰雪聰明,這麼快就能聯想到這些。」
太后極度震驚,「寧靜,你居然瞞着哀家做了這些……你怎麼能……怎麼能把錦繡也殺了……」
提到錦繡,寧靜突然哀泣不已。「奴婢也是逼不得已才會對錦繡下手,她聽到奴婢和郭司正的對話,知道是郭司正把冊子交給奴婢,奴婢潛入玉扇房裏按手印。她要把這事情告訴娘娘,奴婢才會對她痛下殺手。」
「郭司正為何幫你?」言少輕奇怪這種時候她居然還能「辦案」?還是,這不過是因為她不想面對,想讓自己分心罷了。
「郭司正和我是同鄉的舊識,我的事也沒瞞她,我會遇到那惡人,也是因為她托我在回宮前替她送銀子回家,繞了那條陌生的路,才會遭遇劫難,因此她一直對我很內疚。」
言少輕微一沉吟,問,「只有郭司正,不可能誣陷得了雲妃,落梅宮的香草,是你收買的吧?在雲月宮搜出的西域夕花香粉,也是你的手筆?」
寧靜竟是寬慰的一笑,「我的輕兒太聰明了,什麼都猜到了。」
言少輕對她的反應蹙眉。「香草又為何肯受你指使,替你冒這麼大的險?」
「香草的性命是我搭救的,她剛到落梅宮時犯了個小錯,梅嬪要把她打死,是我求太后出面保下了她,且她一直對梅嬪懷恨在心,自然願意替我辦事了。」說完,她慈愛的看着言少輕,「還有什麼想知道的,你儘管問,為娘都會告訴你。」
言少輕對她最後那一句卻是置若罔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