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朕也不知道!行了吧!」他磨牙,臉色都猙獰了起來。

言少輕覺得他的脾氣來得莫名其妙,正想再問清楚,馬車已經停下,顯然是進了宮。

她掀開車簾一角看了看,對宇文瓏道:「在晴光殿角門。」

夜色濃濃,已過了亥時,兩人都不拘禮,不等有人來接駕便逕自下了馬車,倒把馬車外正在和一名小太監說話的尚德海嚇了一大跳。

「呃,皇、皇上,娘娘,奴才還沒安排好接駕……」

宇文瓏皺着眉道:「不必了。」現在就算玉皇大帝親自下凡來接駕他都沒心情了。

言少輕看着面色有異的尚德海,又看了一眼小跑步離去的小太監,挑了挑眉梢問:「有何事?」

「是……是有事。」尚德海神色閃爍。

宇文瓏有些冷然的看着尚德海,「說。」

尚德海知道主子沒耐心,討厭人家賣關子,便也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地說道:「梅嬪娘娘滑胎了。」

打從他入宮為太監,這種嬪妃爭寵的戲碼就沒少見過,只不過每回聽聞,還是會膽顫心驚,那可是一條性命,是皇家血脈啊,也是太后一心期盼的龍孫,就如此沒了,一條小生命的無疾而終,也顯示了宮裏的水有多深多臟。

「滑胎?」宇文瓏眉頭又是一皺,頓時感覺十分厭煩。

他都已經很不想要那些女人了,她們還沒事找事,定要把後宮搞得烏煙瘴氣才甘心,他閉着眼睛都知道是怎麼是回事,無非又是宮闈傾軋,有人不想梅嬪率先生出皇長子。

尚德海是最會察言觀色的人精,知道主子心煩,可還有一件事不說不行。「皇上,兵部尚書求見,正在御書房外候着,說是關外有八百里加急的密件來,定要與皇上商議。」

宇文瓏馬上就作出了決定,「梅嬪那裏,朕就不去了,皇後去看看吧。」

見他說完就要走,言少輕卻是不假思索地道:「臣妾也跟皇上去見楊尚書。」

宇文瓏轉身,無奈的看着她,「皇后,你身為六宮之主,梅嬪流產,你理當探望,問明原委,至於那八百里加急的密件若真有什麼事,朕自然會在明日早朝提出來,與眾卿家一塊商討。」

言少輕蹙眉。雖然他言之有理,可是她還是想先見見楊尚書,畢竟國家邊防大事比一個嬪妃滑胎重要多了,滑胎既然已成事實,她去探望也無濟於事,安慰人的話她更是不太會說,不如讓梅嬪好好休息,明日再去探望便是。

她深吸了一口氣,道:「皇上,緊鄰大雲邊關的有大越、大遼、柔然和北匈奴,任何一國都有可能突如其來的舉兵來犯,尤其是大遼,覬覦我大雲的物產豐饒已久,遼王早有野心想趁太上皇退位來進犯,大遼的駝隊半年來常在我官道來往,打聽消息,在在都像是要興兵前來的前兆……」

「難道朕不知道嗎?」她的話着實刺耳,宇文瓏劍眉蹙擰,強硬地說道:「邊關之事,朕自會處理,皇後去探望梅嬪!」

她是有多瞧不起他的能力才會堅持一同去見楊尚書?她就不能信任他一回,相信他也能將事情處理得妥妥帖帖的嗎?

兩人正誰也不讓,尚德海小心翼翼地插話道:「娘娘,皇上說得極是,且太后此時正在落梅宮等着娘娘過去,也不好叫太后等……」

言少輕沒想到太后在等她,頓時有些錯愕,只是,太後為何也在落梅宮?

聽言少輕問起,尚德海更加小心地道:「因事發之時,娘娘不在宮裏,六宮無首,落梅宮的宮女只好去向太后稟告了。」

太后在等她,她自然不能不去了。

宇文瓏見她終於坐上前來接她的腰輿回鳳儀宮更衣,轉頭便吩咐尚德海,「派人盯着落梅宮,朕不要見到皇後身上被潑一星半點的髒水。」

尚德海躬身垂首道:「奴才明白。」

夜色中,宇文瓏望着腰輿消失在千步廊邊,面露煩躁之色。

她是朝堂上的老手,可對於後宮算計,她還稚嫩,爾虞我詐的心機鬥爭,可不像她驗驗屍體便可以查出真相。

尚德海做為一個貼心的奴才,此時自然要說些得體的場面話了。「皇上就別擔心了,娘娘肯定能處理得很好。」

但他自然知道以皇後娘娘平素在朝堂上兼聽博採的作風,後宮的事是處理不好的,這後宮之主在處理嬪妃之間的紛爭時,胡塗要比精明好,裝傻要比明察秋毫好,而且事實不重要,平衡嬪妃背後的勢力才是一等一的緊要。

「朕哪裏擔心了?」宇文瓏眼睛眺向落梅宮的方向,陷入了思考。「話說,是誰這麼大膽,皇后不在宮裏,便去稟了太后?」

落梅宮的位置不算好,甚至可說有點偏僻,幸而坐落在默林之中,冬日還有幾分景緻。

已回宮換了衣服再過來的言少輕下了腰輿,抬頭看了眼皎潔清冷的半月,只有月色點綴着這寂靜的夜色,就同如她的面色一般,眉心有股掩不住的疲憊,眼裏透着一抹蕭索。

不知皇上見楊尚書見得如何了?邊防究竟有何事讓楊尚書這麼晚了還親自進宮來?讓她掛心的還是唯有這事。

冷不防的,竹桑說道:「娘娘可真偏心。」

「怎麼說?」言少輕目露詫異,對這沒頭沒腦的話自然是不明所以。

竹桑一點點遲疑都沒有的說道:「若是聽到要驗屍,娘娘半夜起來也不嫌累,出去驗一、兩個時辰回來也不見倦容,還能仔細審查驗屍單有無遺漏之處,若是覺得不夠周全,甚至又出去再驗一次,可如今不過是來探望滑胎的梅嬪娘娘,娘娘就好像被十頭牛拉着走似的,步履十分沉重,鎖着眉頭,看起來極是無奈。」

言少輕有些失笑,問:「我有那樣嗎?」

竹桑、多蘭異口同聲,「有!」

言少輕長長地嘆了口氣。「我盡量收斂便是。」

「娘娘不只要收斂表情,也要打起精神。」竹桑神色端凝。「奴婢打聽過了,是芊妃極力主張娘娘不在宮裏,一定要請太後主持公道。她安的是什麼心,沒人知道,或許已經對太后參了一本娘娘失職有罪。」

言少輕一笑置之。「這我倒不怕,我能時刻在宮裏宮外隨意行走是太上皇賜的御令,我不在宮裏也站得住腳。」

穿過幾道迴廊,進了落梅宮,眾人一陣參見皇後娘娘,叫言少輕有些意外的是,除了太后之外,惠太妃和芊妃、夢妃、雲妃以及有孕在身的秀嬪都在,也無怪乎皇上要趕她過來了,眾嬪妃都到了,若她這個中宮之主缺席,難免讓人詬病。

她讓眾人起身,接着趨前向太后和惠太妃見禮,「臣妾參見母后、太妃,宮外有事耽擱來晚了,望母后恕罪。」

太后溫和地笑着,「皇后要操心的事很多,晚到些也在情理之中,無須自責。」

「謝母后體諒。」

一個年長的宮女從太後身側走出來,手裏捧着個小巧的食盒,熱切地說道:「娘娘忙到這麼晚才回宮,一回宮又趕着過來,肯定還沒用晚膳吧?奴婢蒸了幾樣糕點能暫時充饑,還望娘娘不要嫌棄。」

言少輕雖有些錯愕,還是親自接過了。「多謝寧靜姑姑。」

她入宮之前,祖母說過除了皇上之外,在這深宮之中唯二不必提防的人就是太后和太後身邊的寧靜姑姑了。

寧靜姑姑是太后的陪嫁丫鬟,是郭家的家生子,後來便一直在太後身邊伺候,沒有嫁人,也是太後面前最說得上話的人。從自己入宮之後,也確實時時感受到了寧靜姑姑對她的善意。

「我說寧靜,你這樣巴結着皇後有什麼企圖?怕皇后餓着,還專程攜了糕點來給皇后吃,難道,你在宮外有偷生下來的女兒,想要在選秀的時候,混水摸魚送進來爬皇上的床嗎?」惠太妃帶着惡意的說笑。

太后立即板起了臉,「妹妹,皇后是哀家的兒媳,寧靜是哀家的人,寧靜替哀家關心皇后,你無須將話說得如此難聽。」

言少輕一言不發地看着她們之間的火藥味升高,她無意介入兩人的長年恩怨之中。

太后和太妃水火不容,在宮裏不是秘密。

當年,她們一個是純妃,一個是惠妃,地位相當,惠妃先懷了龍種,卻滑胎了,在她滑胎后純妃便懷上孩子,自此之後,惠妃就毫無根據的認定了是純妃對她下的毒手,令她滑胎,一直恨了二十多年。她沒想到宇文琰會禪位,沒想到宇文瓏會成為大雲的天子,更沒想到宇文瓏登基后,立即奉生母為皇太后,這件事令她備受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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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心裏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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