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哭訴

其實對於如何算計人,這真是需要天賦的,若不是前世見的多了,凌青自然也是摸不得頭腦的,但如今，還有誰比凌青更明白什麼是人心呢？人的心是複雜的,也是善變的,但是以她來看，或者說從趙啟的角度來看,這倒不是什麼大事。笑着說道,

“爹給她就是,雖然大太太的身體好多了，但之前太醫不是說了嗎？沒有多少日子了。再說了，府里的人都嘗過爹釀的酒，怎麼說您也是二太太的陪房，及時要做什麼,也不會拿着爹爹的酒做什麼，只怕還有后招呢！爹爹給他們就是，若是不給，反倒是給人留下口實,說爹投奔了老太爺,最近你不是得了老太爺的賞識，賞了不少銀子嗎？恐怕,二太太這是試探呢！爹還是給了吧！挑好的。”凌青說道,

趙啟想了想說道,“最好的啊……當然是最新的果子酒了，可是老太爺上次聽我說了一次，就記住了，說是釀好了，讓我給他送去呢！”

賈代善什麼沒見過？當然，果子酒是空間移栽出來的果樹產的果子，自然有些療效的，不過此時卻不是得罪王氏的時候，不只是現在，就是今後，也不能得罪了，不管如何，他們是陪房，背叛主子，那在道德上就留下了污點。及時是將他們一家都送了人，對舊主人還要給些顏面，雖然凌青也不願意如此，但是，眼下的事情就要如此，他們還沒有站到台前，不會被人算計，更何況，就是想動他們，也得看賈代善願不願意啊！

什麼叫難逃的宿命呢？此時的情況就是了，作為王氏的陪房，這輩子在王氏面前那都是奴才，甚至比其他外頭買來的奴才還要低賤，這樣的等級制度不僅僅是法律和規矩上的，這是深入到每一個人，包括作為奴下奴的陪房和家生子們骨子裏的。其實結束了前世的‘旅程’，凌青就明白了，即使是鬼修，要想修為有所增進，跳出固有的修行模式，經歷人生八苦，就是必須的，也就是說，成為趙姨娘，生下探春和賈環是不能改變的，否則沒有了這個大綱，之後無論經歷什麼，都不會有收穫。

凌青沒有做任何干擾這裏生活的事情了，她品嘗着人生八苦當中的頭四種，也就是生、老、病、死。當然，除了生病在自己身上，出生的事情已經可以忽略過去了，那麼老和死這兩種苦，最近體會的就尤其多了，尤其是面對那些明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死的老人，他們此時不但要反思自己的人生，而且還會重點擔憂牽挂的人和事情，也有責任心強的，種種不甘，種種無奈，種種感悟，足夠讓凌青嘆息了。不說別人，就說賈代善好了。

此時三個庶出的女兒已經回到了賈府，此時已經是過了年，賈敬要考試，兩府都在為他忙碌的時候，三個出嫁多年未回的姑奶奶回家了，這根本不足以讓人重視起來。賈代善可是沒有想到，自己的意思，要三個女兒回家，這本來應該被重視才是，可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賈敬的考試和五月份賈珍娶親的事情上了。這樣的忽視，讓賈代善不僅心寒，更是感到恐懼。備受打擊。而得知三個女兒的境況之後，就更是心潮難平了。

賈代善的長女叫水芝，和賈赦只差了幾個月，如今也是三十多的人了，嫁給了包衣卓家，當時的卓家和賈代善家裏也算是門當戶對，卓家的老姓是卓克佳氏，滿族人，但屬於包衣上三旗，卓克佳氏的老太爺，也是賈代善的同僚，兩個人當時都在一個軍隊裏，順便做了親家，水芝和賈赦一樣，都是在賈代善的母親身邊長大的，生母也是老太太給賈代善人，可惜生產的時候沒了。水芝很是有才情，大方溫婉，人也漂亮，但是，之後卓家卻江河日下，隨着老頭子的死，水芝的公婆帶着一家子外放，之後水芝的公公也過世了，如今一家人都在盛京，最可氣的是，到了那邊，自己的大女婿就有了二房，之後生了兒子，女兒，反倒是自己的閨女，生了一個病病歪歪的女兒，如今都十歲了，據說還沒有正經的學過東西。因為賈家不重視，水芝在家的日子非常艱難，去的人回來說，大姑奶奶很是顯老，婆婆苛待，丈夫寵着妾氏，完全靠着典當嫁妝維持日常生活，可以想像過的如何了。沒有出嫁之前，水芝也是金尊玉貴的大小姐，一腳出八腳邁，如今卻這樣，實在可憐。

次女水芸，比賈政大一歲，也是在老太太身邊的，三歲生母就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史氏乾的好事，對於這個次女，賈代善還是很喜歡的，因為她的生母是外面抬進來的妾氏，自己部下的遺孤，只是那時賈代善漸漸的忙了。之後又有了三女水華、賈政，對於這個女兒的關注也就漸漸的少了，但心中對她疼愛的心，還是有着深刻的記憶的。水芸的性格也是很執拗的，而且也正是因為她的性格如此，才更加顯得靈動，而水芸最讓人憂心的地方就是她的自尊心太強了。當時為了她找了一家文臣，誰知外放做官后，很久沒有他們的消息，她所嫁的白佳氏，公公原來是巡撫，一品高官，但公公死後，大伯無能，家族興旺那是不敢想了，後來更是因為獲罪，全家沒落，水芸的丈夫早死，只剩下一個病歪歪的兒子，家裏的婆婆如今自然只是將所有的精力和各種物資都放到小兒子身上。水芸守寡帶着一個病弱的兒子，不只是窮，更是無法給兒子請個好先生，還要受到婆家的制約。

三女水華性格軟弱，一直是家裏被忽視的人，她既沒有祖母的照顧，也沒有親生父親的疼愛，因為要給賈敏相看，因此水華的親事也是最草率的。水華性格軟糯，嫁了個庶子，在西北跟着丈夫吃苦，夫妻多年無子，但感情還算是好。只是水華因為所處的西北，氣候惡劣，加上也沒有什麼條件改善生活，更是因為嫁妝菲薄，分家所得極少，夫妻兩個只能艱苦度日，如今水華的年紀也不小了，而且，如今的身體更差了。

賈代善看到了三個女兒，一時間竟然說不出任何話來，三個女兒，帶着兩個孩子，身上穿着嶄新的衣服，但是，那衣裳的布料，卻是連府里有臉面的下人都不會穿的，原本如花似玉的姑娘，如今一臉菜色，如同鄉間務農老嫗，身邊的兩個孩子更是瘦弱的可憐，如同流民。賈代善的臉又黑又紅，實在是讓人看着滲人。

此時，凌青就一臉無奈的看着眼前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的，早已經神遊天外了，這老頭受到的打擊挺大的，

“我萬萬沒有想到，她們竟然過的是這樣的日子，我能想到的，最糟糕的情況也不會如此。嗚嗚……”

凌青此時認為，自己此時扮演着賈代善他親媽的角色，要知道，在這個世界上，任何人也沒有辦法讓賈代善在他面前哭的如此情真意切，如此的不顧形象。也幸好，凌青此時絕對不缺耐性，等他哭的查不多了，才說道，

“你也不用自責，若是婆家本來就打着和利益聯姻的主意，或者是知道媳婦的娘家不中用了，就虐待媳婦，這也不是什麼好人家，不過老三不是還算好嗎？至少這麼多年，兩口子過的也不錯。至於老大和老二，縱然過的不好，但也只是和你想像的不同，人生在世，誰能說誰過的好呢？你呀，也別太在意，如今知道了，多幫幫就是，這天下間，有多少到死不知道內情的呢！”

凌青這麼一說，賈代善的臉色更不好了，極為激動，說道，“即便是清官難斷家務事，可也得有個限度，我還沒死呢！就這樣和女兒斷了親，這不是把孩子往死路上逼呢嗎？即便不是如此，那也沒有這樣的規矩。怎麼說，那也是她的女兒，是他們的姐妹，就這樣放任婆家欺負？就這麼……”

凌青已經聽這樣的車軲轆話一個時辰了，實在不想再聽了，阻止道，“我說老爺子，與其想那些讓人生氣的事情，不如想想如何的補償，怎麼給你的女兒，你的外孫鋪好路，就如同當初我和你說的，你不只有賈敏一個女兒，反過來說，你也不只是只有這三個女兒，若是你此時有什麼動作，想想後果，想想這樣對你的三個庶女和外孫好不好？當然，若是你氣不順，敲打幾句也好，或者是藉著這件事情讓他們心生畏懼，大局為重！”凌青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大紅襖，感嘆自己如今講話如同老嫗一般了。

賈代善此時也算是冷靜下來了，其實這件事情即使凌青不說，賈代善也明白，甚至比凌青想的更加透徹，處理的也會更加完美，但此時生氣，對於他的身體來說，可是不小的負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