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尊嚴與欺凌
?林肯高中實驗教學樓和食堂交界的角落，這裏即便在最熱鬧的時刻也鮮有人煙，食堂後門的垃圾桶長時間散發著氣味，周圍地面長時間無人清掃，角落中更還有一片漂浮着油污的水窪，甚至還有幾個髒兮兮的膠袋漂浮在上面。
正常的男孩女生根本沒興趣來這裏玩耍，哪怕是荷爾蒙勃發的情侶也一樣。
所以，能來到這裏的學生，絕不會是正常的。
“砰！”
沙包大的拳頭狠狠將奧斯卡打倒在地上，正巧將一個裝滿食物殘渣的垃圾桶撞到，轟的一聲響中，馬桶蓋滾向遠方，散發著惡臭的垃圾更傾瀉到地上。
三個人高馬大的高中生將奧斯卡團團圍了起來，他們不僅有着年齡的優勢，體塊更是比許多同齡人更大出許多倍。當本傑明收回拳頭時，他將近兩百磅的身體在地上狠狠一踹，又將一聽易拉罐踢飛到奧斯卡的頭上。
“這是第三次了，中國佬，我給你第四次機會，上啊！”
本傑明細小的眼睛中散發著惡意的光芒，在他身後，一輛紅色的自行車平躺在佈滿沙石灰塵的石板地面上，鮮艷的油漆表面落下了好幾道摩擦的划痕。
就在他話音剛落下到時候，另一個男生一腳踩上車身骨架，將自己全部體重都壓在上面。
“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中國佬，只要你能把我打疼，保護費就不用交了，夠划算了吧？哈哈哈哈哈～！”
其他兩個男生都跟着本傑明一起笑了起來，他們的身高都不低於一米八，體重都幾乎有兩百磅的程度，伴隨着自己的笑聲，他們如一道圍牆般站好，將十一歲奧斯卡圍堵在牆角。
“再、再來。”
奧斯卡從地上站了起來，清晨剛換上的衣服已經染上了灰塵，嘴角更是被一拳打破，這會兒正滲着一縷鮮血。但儘管如此，他仍舊挺直着腰板站在了起來，目光死死地盯着本傑明。
“我、我不會認輸的！”
本傑明冷笑一聲，他人高馬大，居高臨下地俯瞰着奧斯卡，就算站直身體，對方的腦袋才剛到自己胸膛下方而已：“中國佬，你們不是一向都非常聰明嗎？怎麼你這會兒就蠢得像頭豬似的了？不認輸？我叫你不認輸！”
陡然一聲怒喝，本傑明又一拳狠狠砸在了奧斯卡的腦袋上，砰的一聲響起，頓時叫他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上。
“嗯……嗯……”
然而，就在本傑明拳頭剛剛落下的時候，奧斯卡便已單手撐住了地面。這一拳砸得力道相當強悍，既然能把他砸倒在地，那在耳郭上留下一道血痕當然也不是問題。事實上，奧斯卡雖然撐住了身子，但當他勉強抬起頭來時，那股尖銳的耳鳴仍叫他頭昏腦脹。
但即便如此，他卻絕沒有發出慘叫聲。
不過這畢竟是很沉猛的一拳，雖然他用手撐住了身體，一隻膝蓋也不得不狠狠砸上地面。不過，儘管石板地上的石子磕得膝蓋一陣刺痛，奧斯卡依然一聲不吭。
這時，本傑明身邊的一個高中生開口了，考邁克不僅體重不輕，個子也達到一米九的程度，乍一看來甚至比本傑明還要彪悍。
“哦哦，中國佬要叩頭了，中國佬要叩頭咯，本快看啊，中國佬要給咱們行大禮呢！”
三道粗野的笑聲中，奧斯卡黃色的面龐瞬間漲紅了，他搖搖擺擺地，他立刻站起身來，並挺直起腰板。
雙目狠狠瞪着比他高出兩個頭的本傑明，他沙啞地低聲說道：“本傑明-****，我父母辛辛苦苦賺來的錢，可不是用來給你們買大麻用的。有種你就把我給打死，想讓我給你錢，做夢！”
“嘿！中國佬還挺有骨氣啊。”
個頭高挑的考邁克邁着笨拙卻自覺良好的舞步，一邊擺動着身體，一邊朝奧斯卡做出鬼臉：“你的辮子呢？喂中國佬，你的辮子呢？今年奧運會有你同胞要過來比賽呢，你怎麼不把辮子給他們瞧瞧啊？怎麼把它給剪了啊？”
“呼……呼……呼……”
前一秒還是靜止，當考邁克的話音落下時，奧斯卡的呼吸頓時變得無比粗重，不僅僅是面龐，他的耳朵與脖頸也順便被血脹得通紅一片。
“收回，你剛才的話……”
兩隻拳頭近乎全力地攥了起來，額頭上更冒出了一根根青筋，奧斯卡昂起頭來，面無表情地看向考邁克。
同時，他的眼眶中突然泛起了一道水光。
“嘿，夥計們看啊，中國佬發火了呢。”
三個高中生里的第三人，拉夫嘴裏叼着裝有大麻的紙卷，抖着腿道：“不過算了吧，我們可沒那麼多功夫在這兒乾耗。中國佬，趕緊把保護費交出來吧，也就三百塊錢而已，難得你父親是個大學教授，你不會連這點閑錢都沒有吧？”
“哈哈，是啊是啊，大部分中國佬都只是廚師或洗衣工而已，遇着個大學教授的兒子可不容易啊。”
“喂，喂，考邁克，你可錯了，有錢的中國佬還是不少的。”
本傑明不屑地撇了撇嘴。
“我上次去一家乾洗店洗西服，那個中國佬肯定是個文盲，居然不知道毛料西服需要乾洗……哈哈～而且當時那老太婆乾的事真是太搞笑了，你們知道嗎，她根本不知道那西服就值五十美元，我隨便一糊弄，就誠惶誠恐地給了我三百塊啊！三百塊，而且還誠惶誠恐地……哦混蛋！”
“去死吧！”
拼勁一個十一歲孩子的全部力氣，奧斯卡發出一道尖銳至極的怒吼聲，如一頭髮怒的雄獅般沖向本傑明，朝他肚子上肥肉最厚的那個部分，狠狠地砸出了一拳！
“混蛋，這小子發瘋了！”
饒是本傑明身寬體胖，肚子上被用力一拳打中也不是好受的事，當即一把抓住了奧斯卡的肩膀。然後，一把將他舉了起來！
雖然本傑明也就是高中生而已，但他不僅本就有着一米八左右的身高，體重又達到幾乎兩百磅，將瘦小的奧斯卡一把舉起還不和遊戲一樣？
“混蛋！你這垃圾！給我去死吧！”
奧斯卡的臉龐早就脹得一片通紅，嗓音嘶啞地拚命叫喊着，使勁朝本傑明做出拳打腳踢的姿態。然而，本傑明只是把猿臂一伸，任憑奧斯卡如何揮拳動腿，最多也不過是讓旅遊鞋在T恤上蹭點痕迹罷了。
“媽的，老子就是跟你要點保護費，竟然還真敢和我動手？找死！”
當即，砰的一聲響起，如一台重型卡車裝上了防汛沙包堆一樣。
本傑明碩大的拳頭狠狠砸中了奧斯卡的肚皮，然後手一松，任憑他徑直掉到地上。
“喂，不要緊吧？”
拉夫叼着大麻卷，皺眉看着地上奧斯卡，後者顯然已經昏死過去了，一動不動：“本，你該不會把他揍死了吧？”
本傑明走上前來，踢了踢奧斯卡的身體，後者如麵條般被他翻過身來，雙目緊閉。
“管那麼多幹什麼，趕緊把他身上錢包拿走！”
本傑明不耐煩地蹲下身子，一邊粗手粗腳地搜尋着奧斯卡的衣服，一邊說道：“馬上就要上課了，我可還等着給普法老師的凳子塗油漆呢，快點！”
“喂，本，看！”
就在這時，拉夫一把按住了本傑明的肩膀，示意他抬頭看向前方。
不知何時，一個亞裔女孩站在了那裏。
女孩的個子比較高挑，稜角分明的白皙臉蛋更是無比美麗，她身穿運動感十足的長褲長衫，腳踏一雙帆布鞋，姿態頗為懶散地雙手揣兜站在街角。一陣微風吹來，烏黑的長發自然隨風飄動，無形間為她增加了一份強烈的野性誘惑。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是，那少女正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們，一雙漆黑的眼眸更猶如黑夜般深邃。本傑明遠遠望去，竟不自覺打了個寒顫，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女孩眼中的黑色似乎覆蓋了眼白。
“這麼漂亮的女孩，是咱們高中的嗎？”
考邁克一邊低聲說著，也一邊打量着這個神秘的不速之客。雖然很少上課，但林肯高中的女孩他基本都能記住，眼前的少女又漂亮，又還是個亞裔，他只要見過就不可能忘記。
“應該是新來的吧，喂，拉夫過去打個招呼，叫她別報警！”
“為什麼讓我來？我很像個花花公子嗎？啊，她過來了！”
女孩一步步地朝本傑明三人走了過來，她的步伐非常緩慢，以至於讓拉夫騰出時間看向她的腳下。不知道是不是兩側樓體的牆壁增加了風速，每當女孩的帆布鞋落到一個位置時，周圍細碎的塵土似乎都被吹散開了。
當女孩前後十秒走到本傑明三人三米開外時，拉夫終於開口了。
“嘿，妞，我們這兒有葯，想嗑嗎？”
女孩並未說話，目光也始終沒有看向地上昏迷的奧斯卡，本傑明也冷靜下來了，對方的眼球是黑色的沒錯，什麼眼白也變黑了，果真是錯覺無疑。
女孩上前三步走，雙手依然揣在褲兜里，漫不經心地掃了眼拉夫手中的煙捲，突然開口了：“從哪兒買到的？”
拉夫眼睛頓時一亮，眼前這女孩不但長得那麼漂亮，身材超好，而且還對“那個”感興趣，真是太對他胃口了。
本傑明也放心下來了，雖然對方只是個女孩，而且仔細看來，好像比高中生還要年幼似的，但絕對和他們都是同道中人。
“嘿，妞，貨不是這麼要的。”
他說道：“想要貨的話，你只能直接跟我們買，上家可不是你能接觸到的，懂嗎？”
話音剛落，他突然感到不對勁了。
然後，他立刻察覺到了不對勁的重點。
近在咫尺的距離內，女孩眼中的一切細節都清晰可見。
此刻，正如他適才遠遠望見的那樣，女孩的雙眸被黑色完全佔據了。
通體漆黑，猶如兩顆璀璨的黑瑪瑙直接嵌入眼眶。
緊接着，一股如墜冰窟的顫慄感突然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