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6章 汪二爺 一來二去磨刀術
汪二爺立即轉移視線,無畏地盯上了她那兩堆能夠深埋無數男人的波滔。他嘴不應眼,說的跟看的完全不沾邊。大話說得很滿:“五斤就五斤,這還是軟邊‘坐犜兒’,比硬邊少了些脊椎骨,上了五斤,正好割完最好那一塊。保證一刀下來,不多一兩,也不少一錢!”
他這是要賣弄一刀准呀!一刀下去,誤差只在九錢之間。
婦人的那兩堆特別敏感,似乎曉得汪二爺盯着在看,也不見她踮動腰肢,就莫名地顛了兩顛:“那你還在看啥?動手吧!”動手?對着看上眼的這兩塊熱騰騰的新鮮肉?這大街市上,那不是找抽嗎?
囋言子的妙處,就在於其含義可以多解,以故意造成的歧義,來彰顯語言的多重美麗。所以憂樂溝人都那麼酷愛囋言子。囋言子的高手,就是民間的語言大師,這樣的語言大師,在憂樂溝多的是。
汪二爺大膽地掃描着她身上的溝溝坎坎,嘴裏說的是:“我正在找下刀的地方。”心裏想的還真的是下刀的線路。
這頭豬是他親手殺的,也是他親手刮的,這半邊豬肉的種種,早就爛熟在心中,他不必目視,心中就能通過一些毛孔為記號,劃出了割刀應該走的整個弧面。
龍王鎮有本事的男人,十有**是曾經在陳總工程師的手下打過下手,偷過師習過藝的。汪家三兄弟都沒有例外,他跟在家父身邊打零工,從陳總工程師那裏學來的,就有陳家心算術的前奏‘成竹在胸’。
待確信已經成竹在胸了,正好也說完這句話。他閉上了口,他才淡淡地收回了意味深長的目光,看似隨意瞄了那半邊豬肉一眼,實際上已經看準了心中所想的那道刀路,這是眼見為實地核對竅門。
汪二爺看似漫不經心地走上前去,略微下蹲,左手疾張,一把就牢牢扣住了那塊膀肉的末端中上部,右手那把略微有些弧度的薄薄割刀,竟然不是握在虎口,而是從食中指之間伸出來的,竟然是陳家二公子從勞動中創造出來的‘再有’把握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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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把握術,當不需要那麼大力的時候,就以食指和中指間的指縫為第二虎口用,以減少虎口的過度靈活,主要以手腕來做調動,來加強精準度,對於力求精力求准來說,那是再有把握不過了。
那陳二公子。從來不隱瞞自己的獨得之秘,他總是把自己的心得,寫成一篇篇文章,全部公諸於眾,樂意與所有感興趣的人分享細節,還手把手教過汪二爺‘再有把握術’。
汪二爺用再有把握術運刀,隨隨變變就划拉了出去,從上到下,由表及裏,透體而過,每絲每毫都是把心中所想照做了一遍。
一刀下去,何需第二刀。他划拉下來的那塊二刀‘坐犜兒’肉,就像一尾活魚被他扣住了鰓巴,還有點活活地抖動。
矮大娘一雙溫柔手,及時遞上一根梭草搓成的腕子索,汪二爺右手釋刀,連指甲都修得光光堂堂的手指,與她的縴手輕巧地一觸碰,他根本就不像處子的表現,沒有電閃沒有火花,似有意似無心,似鳥飛無痕,線香粗細的腕子索易手,汪二爺無比從容地一掂量,“兩錢!”
幾十雙眼睛盯着,誰也沒有二話,這還是泡了水的,才有這個份量。
腕子索套上去,把肉掛在小抬秤鉤子上一稱,直接將秤號索移到五斤處,秤桿翹得高高地,站住了,再往後撥了一點點,立即站得四平八穩,連腕子索五斤零五錢!
哇!神了!
人群中炸了鍋,不太相信真的會有一刀准能出現,這也太巧了!
一時間各種吵鬧,汪二爺清琅的聲音在一片嘈雜中亮了出來:“有不信的可以馬上再試,從兩斤起價,一刀下去,誤差超過九錢的,白送不收錢,但達到標準的,誰讓割下來的肉,誰就必須要買走!”
還真有不信邪的,紛紛有人來試。
3★.
汪二爺隨心所欲,他心有定見,一刀准就是一刀准,會者真會,除了必須剔除的骨頭外,百試百靈。不到半個小時,汪二爺剩下的大半條豬就通通賣完。
能賣得這麼快,汪二爺還有一宗隱秘的寶貝,就是他的磨刀石,也是出自於陳總工程師之手,是陳總工程師從豆腐堰的深水之底起出來的,說是水磨石,磨刀不用水,開鋒之後,只要一來二去,磨三下,就鋒利了,比用棕皮子砂刀還要快,當然這一來二去的磨刀術也是有講究的。
矮大娘並沒有立即就走,她先是看着汪二爺大顯身手,很是入迷的樣子。
後來,她乾脆化身成汪二爺的收銀員。她言笑嫣然,一口囋言子不輸於任何人,臉上更是光彩灧瀲,蔥白的指尖在一個個交錢的手上蜻蜓點水,清脆的笑聲四處飛濺,很能活躍氣氛。
有她在,汪二爺的生意好了一半。
汪二爺也沒有想到這麼快就可以收攤檔。
他更沒有想到只是跟在陳總工程師身邊打了一段時間的零工,對他的心算之術連門都沒有摸着,這時只為了想在大美人面前顯擺一下,試上一試,蒙上一蒙,竟然被他成功了。
因了矮大娘這一塊肉,汪二爺也是第一次,把成竹在胸心算術、再有把握握刀術、一來二去磨刀術和從通殺刀中悟得的割刀術結合得如此隨心所欲,如此完美。
這個女人,難道是他的幸運星嗎?幸運,誰不想?這念頭一起,他就對這個女人埋下了很深的想法。
一刀準的成功,汪二爺立即像換了個人一般,那一刀以後,他就大大滴不一樣了。他的信心像充氣一般很快就膨脹起來,他整個人都變得大了,只覺得市場也窄了,油房山也低了,連龍王鎮都小了,連矮大娘也不再像女人神一樣,也只是一個可以獬犢的小女子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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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把今天的生意做完,他用了近半個小時來壓抑內心的膨脹,這一閑下來,他就放開了。
汪二爺只覺得他足下就是龍王鎮的正中心,他要以這裏為基點,埋下第一塊基石,修一座大樓,成為他們汪家的殺行,他要霸佔龍王鎮的生豬屠宰市場。
環顧周圍,盡皆是不足掛齒的人,那些平常總是在暗中競爭,從未分出明顯勝負的同行,他們還是老樣子,一個個滴都不知道要買到啥時候。
也就是一個矮大娘,她的麗色,勉強配得上他的萬丈雄心。
說得囋言子點,他就像汪小二一樣,突然間挬了起來,一種內在的昂揚,使他渾身充血,以往深藏在身心中的感覺神經質,通通活躍起來,天大地大,在龍王鎮,我汪二爺最大。
就是此時,他似乎聽得自己體內“嘣”地一聲,有層一直死死地蒙蔽着他的厚厚怪膜炸破了,一股股從未看見過的深黑,從內心是爆髮出來,蔓延全身,特別是眼睛。
他的眼睛得前所未有滴深沉,眼界大開,這天也高了,前邊那條通往簡城的公路也更遠了。
天,是一把大砍刀!天意是砍出來的!
路,是一把大殺刀!前程是殺出來的!
人,就得是把刀!要夠鋒利,夠精準,刀刀下在該下的刀路上,才能出人頭地!
一刀在手,天下我有,從今天起,汪二爺不再二,我大!
汪二爺一挺,以往的種種條條筐筐稀里嘩啦,通通崩塌,一座他內心自我狂長的大廈拔底而起。
黑老大的真正崛起,就是此時,也就是一塊肉的事,所引起的。
自己不過是來買了幾斤肉而已,這件小事雖然不知道對一個黑老大的催生有多重要,但矮大娘女性的感知還是特別滴敏銳:“汪二爺,你怎麼啦?”
“哈哈,矮大娘,今天得好好謝謝你,給我帶來了這麼好的生意,也見證了我的一刀准。這樣吧,這五斤肉就白送你了,感謝你給我帶來的好運!”
“那怎麼行,這是你的本事,以前怎麼就沒有人看出來,你是這麼能的。再說了,你們賺的,都是血腥財,傷天害命才得來的,也不容易,這個錢你還是收下吧。”
5★.
“這錢呀,咱今天還真就不收了,不僅不收,我還得送貨上門。反正我已經收檔了,說吧,送哪裏,是長生居的家裏,還是這鎮上某個地方?我這就陪着你,跟你送過去。”
“那好,就不跟你客氣了,走吧。”
這時,汪二爺的老家,老農會大院子的汪家大院中,汪家的當家人老魚貓子來到院壩中,衝著長房的屋子裏大喊:“杏花,杏花,你出來一下!”
“吔,來啰!”憂樂溝另一位美貌能幹的年輕女子繫着圍裙麻利地步出門來,“老爺子,有啥事?”
“杏花,你過來看一下,你說這是咋回事?我剛剛踩死一隻偷油婆,你說它好好滴一隻蟑螂,為啥流出來的血是紅的!”
“紅的!我看看,哎呀!太嚇人了!怪事了!我八輩子都沒有聽說過,蟑螂的血還是紅的,還真是紅鮮鮮的!跟雞血似的。喲,嚇死人了!”
“就是嘛,我活的歲數也不算小了,也從來沒有聽過,更別說親自遇上了。”
“哦,老爺子,我也想起來了,就在剛才不久,,我也髮現了一樁怪事,還在納悶哩,都還沒來得及跟你說。我見你們汪家祖墳上的野草長得太旺了,就通通拔了下來,堆了兩背篼都裝不完那麼大一堆,我又特地扒了一堆竹葉去引火,在露天壩里把它們一起燒了。老爺子,你猜怎麼著?”
“怎麼了?別不是竹葉太少引不燃吧?”
“哪有!你猜不着的,你看嘛,那些野草都還是活生生滴,我本來也怕竹葉還少燃不完的,就尋思着先把火點起來,等它們一邊燃,我一邊再去撈些竹葉加進去,也好節省些時間。不曾想,我才把火柴挨近了一點,轟地一聲,我的媽呀,就像是點着了火藥一樣,火尾子一下就躥起來了,要不是退得快,只要慢上那麼一點點,就把我的下衣衣裳都要燒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