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散手八撲
人的名,樹的影,邪王兩字一出口,滿殿皆驚。
作為邪帝向雨田消失之後,最有資格繼承其位,一統聖門的邪王,戰功赫赫,別的不說,單是四大聖僧多次圍剿未遂一事,就足以令人驚懼,寧道奇亦是直言,未必拿得下此人,堪稱魔道第一人。
“是那位邪王石之軒么?”
“聽說四大聖僧都拿他不住,反倒折損了許多同道!”
“兩個魔頭若是合力,咱們這千年禪院豈非要斷了傳承?”
四大金剛齊齊起身,臉色微變,而此時殿外卻悠悠揚揚,傳來一道有些歡快的男聲:“道友好興緻啊,老夫這裏有一件寶貝,若不嫌棄,不妨前來一觀。”
這聲音似遠似近,飄飄蕩蕩,明明聲音不大,卻穿透了十幾層的殿宇,香玉山笑道:“真人既然開口,小子自然願往。”
不嗔有些怒意:“大師,那可是。。。。”
了空擺了擺手,做邀請狀,香玉山笑了笑,緊隨其後,眾人穿過迴廊,來到一座銅殿之前,這銅殿比之其餘的殿宇似乎也沒什麼特別,唯獨除了一面朱漆門和四個小孔之外,再無任何換氣之處。
那四個小孔像是四個煙筒,持續不斷的噴湧出令人窒息的清氣,偏生五顏六色,令人無從辨別,這殿中想必藏着和氏璧,世上也再無其他之物,有此等令人驚心動魄的威能。
朱漆門大開,寧道奇與師妃暄並肩而出,隨之襲來是一股令人驚懼的冷流,彷彿三九天,立於風口,赤着身子,嘴裏嚼着冰棍,一盆冷水當頭澆下,由頭頂百匯寒到腳底湧泉。
有功力低的和尚止不住的打顫,咕咚一聲,栽倒在地,抽搐不已。
寧道奇笑道:“道友可識得此物么?”
順着他的手指望去,銅殿四壁密密麻麻安放了過萬尊銅鑄的小佛像,無一不鑄造精巧,襯托在銅鑄雕欄和無梁的殿壁之間,造成豐富的肌理,經營出一種富麗堂皇,金芒閃閃的神聖氣氛。
一方純白無瑕,寶光閃爍的玉璽,正與世無爭的安然置於殿中心的銅幾之上。璽上鐫雕上五龍交紐的紋樣,手藝巧奪天工,但卻旁缺一角,補上黃金,這就是代表着天下正統,千年傳承的和氏璧和王莽篡位留下的金鑲玉。
和氏璧看起來平平無奇,實則好似墜入雲中,整間大殿被其本身釋放的各色清光充斥,香玉山一眼望去,彷彿穿透了千年的歷史迷霧,看到了傻吊的獻寶人卞和,怒氣沖沖的藺相如,一統天下的秦始皇,貌忠實奸的疑似穿越大佬王莽。
香玉山收斂笑意:“真人這是何意?”
寧道奇負手而立,輕聲道:“佛家講緣法因果,道家講德盛宗昌,道友今日所為何來,你我心知肚明,自古寶物,有德者居之,不必多造殺孽,不如你我二人在這殿前以百招為限,倘若老夫僥倖勝個一招半式,還請小友打道回府,和氏璧之事,從此與你無關!”
香玉山捏着下巴:“倘若真人敗了呢?”
寧道奇自信滿滿,一雙童真的眼睛精光四射:“老夫情願將和氏璧雙手奉上!而且從此之後,不問世事,閉關不出!”
頓了頓,他瞧着有些震驚的師妃暄和了空,輕聲道:“妃暄和了空禪師覺得如何?”
了空瞪大了眼睛,你特么都承諾了,現在才問,吾等二人拒絕,那不是啪啪打你的臉?
師妃暄深吸了口氣:“一切交由真人做主。”
諸人後退至數十丈外,不嗔急道:“師仙子,南海仙翁晁公錯尚且能與寧真人拼個百招不落下風,這小子以一己之力獨戰五位宗師,想必武功遠超晁公錯,寧真人何以設下必敗之局?”
師妃暄搖頭不語,但冥冥之中,她似乎並不厭惡香玉山。
山雨欲來風滿樓。
寧道奇面上輕鬆寫意,心中卻沉若谷底,這一戰,不止是決定和氏璧的歸屬,更關係到慈航靜齋,凈念禪院和他寧道奇在武林當中的地位和聲望,高高在上的神,是不允許失敗的。
雙方並未搶攻,只是平靜的注視對方,半晌,香玉山腳下輕點,其速之快,師妃暄隱約只看到一道幻影。
一拳轟出,白石廣場再非先前的白石廣場,而是充滿肅殺之氣,那一拳彷彿劃上虛空,天地的生機死氣全集中到拳頭處,天上星月立即黯然失色。這感覺奇怪詭異至極點,難以解釋,不能形容。
這一拳未帶起任何破風聲,可是在廣場白石雕欄外的師妃暄,卻清楚把握到這一拳籠天罩地,寧道奇除硬拼一途外,再無另一選擇,這一拳就像是超脫了因果,鎖死了寧道奇所有退避閃躲的路線。
在拳頭前攻的同一時間,寧道奇往前衝出,似撲非撲,若緩若快,只是其速度上的玄奧難測,可教人看得頭痛欲裂,偏又是瀟洒好看,忽然間寧道奇躍身半空,往下撲擊。
嘭!
寧道奇袍袖鼓脹彎拱,硬擋香玉山奪天地造化的一拳。
老道借力飛起,移過丈半空間的動作在剎那間完成,倏地背對背的立在香玉山後方丈許處。
香玉山並未回頭,反而一頓足,身子急速後退,雙肘齊出,猶如兩把長戈刺破蒼穹,攪動天地。
寧道奇右手虛按胸前,左手往後拂出,手從袍袖探出,掌變抓,抓變指,最後以拇指按正絞擊而來的肘尖,其變化之精妙,純憑感覺判斷位置,令人嘆為觀止。
指肘交鋒,發出“波“一聲勁氣交擊聲,狂飆從交觸處在四外狂卷橫流,聲勢驚人,不遠處一尊羅漢受其波及,嘭的一聲炸裂開來。
香玉山微微後撤,面色凝重,寧道奇不愧為中原第一人,其自創的散手八撲,精妙絕倫,尤其是與幻之一道,別出心裁,比之不死印法和天刀的舍刀之外,再無他物毫不遜色。
寧道奇動了,他兩手從側疾刺歸中,兩手中指同時疾點香玉山的掌心,後者風車般旋轉,化去寧道奇無堅不摧的指氣,寧道奇一個翻騰,回到原處,兩手橫放,指尖聚攏,形如向地鳥啄,油然面對,重成對峙之局。
香玉山笑道:“真人的散手八撲,其精要在乎一個\'虛\'字,虛能生氣,故此虛無窮,清凈致虛,則此虛為實,虛實之間,態雖百殊,無非自然之道,玄之又玄,無大無小,暗合天地大道,實乃是破碎之精要。”
寧道奇也笑道:“老夫雖名為道門代表,實則佛道兼修,不喜老子清靜無為,偏愛莊子逍遙御乎天地,肆意而行,不料想,道友尤擅此道。”
莊子的哲學可以簡易的理解為任***咋干咋干,隨心所欲,香玉山本身所學頗雜,神鵰,天龍,大唐三個世界,各種武學,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去蕪存菁,他並沒有什麼特定的招式,而是將所學之精要,一股腦的融入天山折梅手這個大系統之中。
遇敵之時,毫無章法,如同天馬行空,乍一看胡攪蠻纏,其實每一招每一式,皆打在對方七寸,倒也暗合莊子之道,裝么,是吧。
香玉山毫無被戳破的驚怒,反而哈哈大笑道:“尚有九十招,真人請!”
寧道奇微微一笑兩手箕張,手如鳥啄,擺出架式,雖然優美好看,但是落於有力,不合他老莊的風格,更是與他散手八撲重虛輕實的原則有所衝突。
倏地振衣矚行,兩手化成似兩頭嘻玩的小鳥,在前方鬧斗追逐,你撲我啄,斗個不亦樂乎,往香玉山迫去。
寧道奇臉上現出似孩童弄雀的天真神色,左顧右盼的瞧着兩手虛擬的小鳥兒騰上躍下,追逐空中嘻玩的奇異情況,師妃暄感到有一株無形的樹,而鳥兒則在樹丫問活潑和充滿生意的鬧玩,所有動作似無意出之,卻又一絲不苟,令他再分不清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何為虛?何為實?
香玉山收斂笑意,雙目微眯,數丈的距離轉瞬即逝,他運轉長生訣,背後先天圖緩慢運轉,雙目閃爍,直至雙雀臨身的一刻,他倏地一拳轟出,兩鳥像驚覺有敵來襲般狠啄拳背,拉開激烈鏖戰的序幕。
兩道人影在五百羅漢環伺的白石廣場中追逐無定,兔起仍落的以驚人高速閃挪騰移,但雙方姿態仍是那麼不合乎戰況的從容大度。
雙方奇招迭出,以快對快,其間沒有半絲遲滯,而攻守兩方,均是隨心所欲的此攻彼守,其緊湊激厲處又隱含逍遙飄逸的意味,精采至難以任何語言筆墨可作形隱含逍遙飄逸的意味,精采至難以任何語言筆墨可作形容。
香玉山彷彿全身都是武器,眉,鼻,手,肩,背,腿,腳無一不是他克敵制勝的法寶,師妃暄瞧着兩人你來我往,彷彿親身經歷,只覺眼界心境長了一大截。
“叮!叮“
兩響清音后,而人回復隔遠對峙之勢,就像從沒有動過手。
寧道奇雙手負后,兩頭小鳥似已振翼遠飛,他微笑道∶“老夫想不佩服也不成,道友竟能以一拳之意,擋我千多記鳥啄,使我想厚着麵皮贏下一招亦是枉然。”
香玉山笑道:“真人不愧為宇內第一人,名不虛傳,若再出千招,小子必敗無疑。”
寧道奇默然無語,半晌,一指銅殿,嘆氣道:“認賭服輸,和氏璧,道友儘管拿去!”
四大金剛喟然長嘆,今日之後,只怕凈念禪院在武林中的聲望將會一落千丈,再無抗衡魔門之可能,這都是拜眼前這人所賜啊!
來到銅殿前,香玉山卻忽然哈哈大笑道:“和氏璧雖好,卻不是我想要的,諸位且看!”
他忽然單手一攝,和氏璧立時飛起,隨即一掌打出,嘭的一聲,將其炸為碎片。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