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見家長
第六十四章
見家長
所有人的視線刷的一下全部都落在了郁桓身上。
郁桓放下碗,咳了好一會兒才算是緩了過來,黑着一張俊臉面無表情地看郁辭。
郁辭沖他眨了眨眼睛。
“小姮也知道。”郁桓飛快地甩鍋,那神情那語氣,簡直和一分鐘之前的郁辭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遠在大洋彼岸的郁姮猛地打了個噴嚏,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小辭也不小了,是該談個男朋友了,比郁桓強多了。”郁辭的大伯母、郁桓的母親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了至今依然單身、而且眼看着半點都不急着交女朋友的兒子一眼,在郁桓不為所動的表情里轉過頭來笑着看侄女,“談了多久了?既然他要帶你去見父母,什麼時候你也帶他來家裏讓我們見見。”
“有三年了。”郁辭說完,見長輩們顯然都對她居然談了這麼久戀愛有些詫異,很快又解釋了一句,“他比較忙,大概要十一左右才有幾天假吧,要是十一不行,之後幾個月應該能有時間來一次,我會問他的。”
郁辭的話說得有些奇怪,聽起來像是對方的工作異常忙碌。但是再怎麼忙,也不至於幾個月都不一定能抽出一天工夫來上門。郁家老爺子皺了皺眉,頓時就有些坐不住了:
“小辭啊,你男朋友是幹什麼的?”
這個小孫女平時最乖巧,但也一直都是他最不放心的一個孩子。
郁辭沒有一時間回答,微微偏頭猶豫了一下,似乎是在考慮着究竟怎樣措辭才能給薛忱在家人心裏留下最好的初始印象。
她平時少有這樣瞻前顧後、猶豫不決的模樣,郁桓帶着點兒嗤笑扯了扯嘴角,拉開椅子站起身來,打開了客廳里的電視機,調到央視五套的體育頻道、又把時間翻到了兩天前的回放。
奧運會過去才小半個月,央視五套偶爾還會放一些奧運比賽的回放和精彩集錦。兩天前的下午,放的是本屆奧運會的乒乓球男單決賽。
“這個,”郁桓隨手指了指還在大比分一比三落後的薛忱,語氣敷衍,“他小男朋友。”
也不知道是不是和郁姮交流過了什麼,現在郁桓一提起薛忱,也是一口一個“小男朋友”,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癖好。
整個郁家上下像是都愣住了,客廳里一瞬間鴉雀無聲。
好一會兒,原本還有點兒緊張着不知道家裏人對薛忱有什麼看法的郁辭像是終於回過味兒來了,仰着臉一臉好奇地問兄長:
“你怎麼知道前天下午有他的比賽回放?”
她語氣好奇、表情單純,郁桓卻毫不費勁地就聽懂了妹妹話里的潛台詞:“讓你嘴上嫌棄他,私下裏原來這麼關心他的消息、連回放都看了?”
郁桓覺得自己心有點兒累,回頭又去給自己盛了小半碗飯,端着碗回到桌前一個人面無表情、卻慢條斯理地吃完了,抬起頭就看見全家人根本沒有人在注意他、全都還在全神貫注地看着比賽回放。
郁桓放下碗,想了想,掏出手機給郁姮發消息:“多給你妹妹攢點嫁妝,急用。”
沒過一會兒,手機就震得像是得了癲癇似的:
“你什麼意思啊?!!!”
“她小男朋友求婚了????”
“小辭答應了??”
“這都還沒退役呢結婚了一年能見上幾回啊?”
“我要你有什麼用啊!!!”
一大串的問號和感嘆號已經足以說清了微信那頭此時此刻冷靜不下來的心情。
一看她這麼不冷靜,郁桓頓時就挑了挑眉,忽然就覺得心裏也不是那麼累了。
幾天後的周末,郁辭接到了薛忱的電話。
“郁辭,你在哪呢?”薛忱看起來心情不錯,那頭的聲音好像連尾音都不自覺地有點兒上揚。
郁辭笑着回答他:“我在家裏呢。”
“騙人!”薛忱那頭的聲音一下子就有些委屈了起來,又好像有些控訴的意味,“我現在就在你公寓了,根本沒有人!”
郁辭原本以為他至少要忙到公開賽打完以後,沒想到這麼快就能有假出來,頓時就有些驚喜,又覺得有些好笑:“是啊,沒騙你,我在家裏。”
公寓那邊薛忱一個人百無聊賴地趴在客廳的沙發上,神色懨懨地:“那我怎麼沒看到……”
話說到一半,他像是終於想明白了什麼,猛地一個打挺坐了起來:“你回家了?”
周末沒什麼事郁辭都是回家的,他怎麼給忘記了!
郁辭含笑應了一聲。
才剛坐起來的薛忱頓時就又蔫着趴了回去,聲音聽起來悶悶不樂的:“那你不過來了?老何好不容易給我放了兩天假。”
“難得我爸媽在家,我不過來了。”郁辭搖了搖頭,很快就聽見電話那頭男朋友小聲地“哦”了一聲,聽起來可憐巴巴的沮喪極了,頓時就又忍不住笑了,“你可以過來。”
“真的?”薛忱頓時又精神了——但只是精神了那麼一秒,隨即一下子就結巴了,“我我我我還沒準備禮物呢,穿得也特別隨便……”
郁辭幾乎能想像到他在那頭紅着臉抓着頭髮手忙腳亂的樣子,不臉上笑意越發深了起來,走出房間看了一眼還在客廳里看電視的父母,含笑問他:“真的不來?我父母難得在家,再下一次有機會見家長,我也不知道會是什麼時候了。”
話音未落,就聽見那頭傳來了什麼東西被打翻的聲音,緊接着就是薛忱忙不迭的表態:“我來我來!”
公寓裏薛忱手忙腳亂地撿着被自己碰摔在了地上的電視機遙控器,刷的一下站了起來。
……
薛忱打電話來的時候是下午一點多,直到天快黑了郁辭才聽到敲門聲響起。開了門,就見薛忱拎着兩個袋子站在門口,一身T恤和牛仔褲確實穿得挺隨意的,不過他本來就長得好看,就是穿的隨意也是挺賞心悅目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太着急了,衣服和頭髮都顯得微有些亂。
“路上突然有點事兒耽擱了一會兒。”薛忱一見是女朋友開的門,總算是不那麼緊張了,趕緊解釋了一句。
郁辭把他攔在門口,伸手替他仔細地整理好了衣領和頭髮,這才拉着他進了屋。
屋裏的兩個中年人頓時就不約而同地投來了視線。
“叔、叔叔阿姨好,我我我我是郁辭的男朋友,我叫薛忱。那、那個……也不知道你們喜歡什麼,就先自己買了點禮物。”
“不用客氣,”郁媽媽看來脾氣不錯,笑着招呼他,“小薛啊,進來坐。”
薛忱放下東西,撓着頭一邊傻笑一邊點頭。
然後他就聽見有人嘆了口氣——郁辭的父親郁教授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一臉可惜地看着他:
“哎呀,挺精神一小夥子,怎麼說話結巴呢?我看奧運之後的採訪說話挺利索的呀?”
薛忱頓時就僵了一下。
“爸,他是緊張才有一丁點兒結巴,”郁辭簡直被不按常理出牌的父親鬧得哭笑不得,有些嗔怪得拖長聲音喊了父親一聲,“說明他重視你們,奧運比賽都不如見你們緊張。”
這個小毛病薛忱這些年始終都沒能改掉,但確實也已經有許久沒有緊張到結巴過了。
“別緊張別緊張,”郁教授有些恍然地點點頭“哦”了一聲,沖他招手,“出來一趟不容易吧?來,坐。”
其實起初薛忱的心裏真的緊張得不得了。郁辭家裏都是文化人,尤其父母都是大學教授,郁辭不嫌棄自己文盲,也不知道她父母會不會嫌棄?但也許真的是越有文化的人就越是謙和,郁辭的父母出乎意料地和藹,對他的訓練和比賽顯得很是好奇,幾乎是帶着點兒“好學”的意味、而不是對女兒男朋友的“盤問”意味,晚飯時郁辭的母親甚至還體貼地問他“你們運動員是不是有很多東西不能在外面吃?有什麼禁忌你就說,不用覺得駁我們面子。”
來的時候薛忱緊張忐忑、連說話都不利索,等到一頓晚飯吃完,他已經能一邊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撓着頭笑、一邊自然地給未來的岳父岳母講奧運村的段子了。
郁辭也不插話,坐在一旁一邊吃水果一邊含笑聽着。
氣氛和諧圓滿得遠遠超出薛忱的想像,一些都順利得讓他覺得自己今晚半夜睡覺都恨不得會笑醒。
——一直到晚上九點的時候。
時間不早,他該走了。
郁辭的父母對他不錯,但並沒有開口留他過夜。
郁辭送他到門口。
薛忱眼巴巴地看她:“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回隊裏、明天再出來,一來一迴路上那麼長時間。”
郁辭摸摸他的腦袋:“那你今晚睡公寓吧,反正你有鑰匙,我明天過來找你。”
薛忱直勾勾地看着她,沒應聲。
郁辭被他看得臉上有些發紅,稍稍偏過頭避開他灼灼的視線。
“後天回去,再練兩天就打公開賽了,”薛忱的表情和語氣可憐得不行,“打完要回省隊去打全錦賽。”
郁辭硬着心腸不看他。
薛忱也不說話,耷拉着腦袋盯着地上,用一隻腳的腳尖不停地輕輕蹭着門口的地面。
郁辭看了他一會兒,終於舉白旗投降,回過身去看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