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005章

5.第005章

“環兒……那是你姐姐,你姐姐……”

賈環驀地從床上坐起身來,耳邊似乎仍舊響着他娘臨終前的囈語。他抹一把額頭上的汗,抬眼望望窗外的天色。此時已是寅時末了,正是該起身練功的時候。

果然,還未等他穿戴好衣衫,外面就響起彩霞的聲音,“爺,是時候起身了,我進來了。”說罷,便見她端着水盆子進了裏間,準備服侍賈環起身洗漱。

“早跟你說過了,不必隨我一般起這麼早,也用不着這麼前前後後地伺候着。咱們如今早已不是大戶人家的主僕,用不着講究那些規矩。”賈環自個兒凈了面,接過彩霞遞上來的帕子。

“這有什麼的,我這不都習慣了。猛地改了的話,怕就不知道該怎麼過了。”彩霞邊幫着賈環收拾床鋪,邊扭回頭去瞅了她家爺一眼,遲疑了會兒,才裝作不經意地問道:“爺,昨兒您跟王爺說什麼了,可曾提到三姑娘的事?”

當日,趙姨娘病逝的時候,她也是在身邊的,自然也聽到了她家爺的諾言。按說,他們乃是親生姐弟,互相之間有些關照倒也應該。只是,三姑娘那樣兒的,真的值當她家爺相助嗎?!

三姑娘沒出嫁的時候,爺同趙姨娘兩個可是一文錢的光也沒沾上三姑娘的。到後來她遠嫁和番,更是從來也沒個隻言片語,問一問爺同趙姨娘境況的。這樣的一個姐姐/女兒,有她沒她又有什麼區別的呢?

偏偏,趙姨娘對三姑娘念念不忘的,臨死之前也不忘了挂念,倒是叫她家爺為難了。

如今,那島國正同朝廷開戰,三姑娘作為和番的王妃,還不知道是個什麼下場,卻叫爺如何是好啊!

賈環正疊着帕子的手頓了頓,並未回答彩霞的問題,轉而道:“今日是北靜王生辰,我大概要到晚上才會回來,你就不必跟去了。”說罷,徑直去了外面練功。

望着主子的背影,彩霞嘆了口氣,手腳利落地收拾好屋子。環爺如今的模樣性子,跟之前比起來可真是天差地別,到底是經歷了那些坎坷,生生地被磨礪成了這般樣子。

這,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北靜王的生辰,雖然沒有大操大辦,但因他交遊廣闊,前來登門拜壽的絡繹不絕。待王府長史瞅見賈政同賈寶玉父子的時候,忙跟面前的客人道了個罪,快步迎了上去。

“政公,還請隨我借一步說話。”長史一邊命小廝帶着賈寶玉去拜見王爺,一邊拉着賈政往角落處去。之前王爺已經吩咐過了,定要將利害關係同賈政講說明白,不能讓這個書獃子端着架子不放,以致誤了王爺他們的大事。

“可是王爺有什麼吩咐,大人只管道來便是。”賈政面上雖端方謙恭,但心裏卻並不含糊,不然也不會從抄家之事中脫身,還能將榮國府世職撈到手裏。

兩人身處一涼亭里,北靜王長史示意身邊小廝看着點,才道:“政公,王爺前日交代的事情,不知你可心裏有數?那位環官兒如今入了忠順王爺的眼,若是能得他的效力,對那位爺的大事將頗有助益。政公,你可要把握住了啊。”

聽他提起環官兒來,賈政的臉色便是一陣難看,毫不保留自己的厭棄。在他看來,賈環實在是個不孝的東西!

當初,他既然都已經為賈環辦了喪事,那這畜生就應當明白自己該如何做的。可誰知道,這沒臉沒皮的東西,竟然苟延殘喘地活了下來。不但如此,現如今更是變本加厲、無恥至極地做了戲子,丟盡了他同賈家的顏面。

而最讓他不能接受的,便是北靜王派下來的差事了。明明就是個不知自愛、齷齪無恥的戲子、孌童,竟還要讓他將人認回去,這、這……這成何體統嘛!

長史一瞧他的神色,便明白這貨心中所想,不由得也板起臉來,皺着眉頭道:“政公,還請勢必將王爺的吩咐辦好,不然……你怕是不好交代啊。”

形勢比人強!賈政即便心裏再不甘願,但絕不敢違背北靜王爺的意思,忙斂了斂胸中的慍怒,拱手道:“請王爺放心,下官定然不負所托。”

賈政心中已經打定了主意,最多給那畜生個好臉兒罷了,他想要重回榮國府那是絕不可能的。不管怎麼說,他總是那畜生的父親,有了吩咐畜生還敢不聽不成?

見賈政如此,北靜王長史算是放了心,領着他去見王爺。

賈寶玉對北靜王府是常來常往的,一見了北靜王便快走兩步,笑容滿面地行禮請安。他如今也同幾年前不大一樣了,面容雖不曾變樣,但眼神卻已不復當日的天真無邪。

“王爺,這位是……”賈寶玉被北靜王扶起之後,見屋裏除了一纖瘦少年之外便再無旁人,不由好奇地多打量了幾眼。少年大概十七八歲的年紀,相貌長得真叫一個精彩,尤其是那一雙黑白分明的鳳目,簡直叫人移不開眼睛。

“哈哈……寶玉啊,這回本王倒要笑話你了。不過兩三年沒見,你怎麼竟連自個兒的親兄弟都認不出來了?”北靜王拉着賈寶玉的手,將他帶到賈環的面前,待瞅見賈寶玉驚異的面容,才又笑道:“不過,這倒也不該怪你,誰叫這麼短短時光,環兄弟便出落得如此俊秀呢。”

“環……環兄弟?”賈寶玉聞言,不由得瞠大一雙杏眼,指向賈環的手指微微打纏。環兄弟,這麼出彩俊俏的少年,怎麼可能是賈環?

自幼相處十幾年,他可是還記得賈環是個什麼德行——形容猥瑣,舉止粗鄙,再不可能是面前少年這般模樣的。這人若是賈環,那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呢。

啊,等等!賈環……賈環不是已經死了嗎?!也真是難為了賈寶玉,先是對人家的樣貌品評了半晌,才想起人家死活的事來。

……補全……

賈寶玉驚詫之餘,不由目光炯炯地打量了眼前人一番,忽地向著北靜王爺展顏一笑,嗔道:“王爺盡同我說笑。別說我那兄弟早已經沒了,便是人家這般精彩的相貌氣派,便是我那兄弟遠遠比不上的。王爺這般抬舉我那相貌舉止猥瑣不堪的兄弟,倒是委屈這位朋友了呢。”

北靜王爺本還是笑着的,聽聞他此番所言,臉色便僵了僵。他瞠一眼賈寶玉,又看向那賈環,只見他好似根本沒聽見似的,兀自端着茶水輕呷。北靜王爺不由皺了皺眉,向賈寶玉道:“本王如何同你說笑,這本來就是環兄弟,當年的事不過是個誤會罷了。”

“真的?他、他真的是賈環?怎麼可能呢……”賈寶玉仍舊是吃驚,瞪大一雙眼睛瞅着賈環,似乎要將他看個通透一般,口中仍舊低聲呢喃着,滿是不可置信。

其實,也不怪他如此。比起當年在榮國府時,賈環這幾年的變化確實頗大,便宛如脫胎換骨了一般。賈寶玉同他雖是兄弟,但他每日都只顧盯着那群姐姐妹妹們了,從來都不曾將這個庶弟看在眼裏,怕是連賈環的長相都說不出來。

不過,這倒也不耽誤他同賈環親近,畢竟他是個生xing愛俏的,看見長得好的不分男女都走不動道兒。此時瞧見了賈環,面如冠玉、眉目如畫不說,更是身姿優雅、玉樹臨風,很是合他的眼緣,恨不能立時情投意合、心心相印才好。

“環兒,你真的是環兒么?你既然沒有事,為什麼不回家呢?可知道,家中老爺、太太因你的事掉了多少眼淚。他們若是知道你還在世,又出落成如今這樣出色的人物,不知道該有多歡喜。啊,對了,今兒老爺也過來王府拜壽了,你快隨我過去拜見老……”

賈寶玉看着這樣的賈環心喜,也不再質疑他的身份,一邊說著一邊便伸手去牽賈環的手,要帶他去拜見老爺賈政。事實上,他已經被環兄弟的那雙手晃了眼睛——那是多好看的一雙手啊!

賈環坐在那兒,一言不發地看着他們表演,心中是啼笑皆非。直到賈寶玉妄圖展現兄弟情深,才毫不掩飾地避開他的手,起身向北靜王躬身道:“王爺,您恐怕是認錯人了,小人不過是個戲子,萬萬不敢冒名頂替什麼顯赫身世的。小人看着時候也不早了,您是不是命人帶小人下去準備準備,免得待會兒在戲台上有什麼不妥之處,打擾了您的雅興。”

他話雖如此說,但北靜王分明從他眼中看到了不服不忿,看到了對賈寶玉的氣恨與嫉妒,看到了他對自己的自憐自惜,心中不由一松。看起來,這賈環倒並非真的放下了榮國府的身份,如今這番做派不過是端着架子罷了。

“環兄弟說得哪裏話,今日小王請你來,本就不是為了唱戲,不過是想讓你們父子兄弟能見上一面,敘一敘這幾年間的離情別緒,解一解彼此之間的誤會罷了。”北靜王洒然一笑,又瞧見長史帶着賈政進來了,手掌輕輕一拍,道:“正好,政公也過來了,你們父子兄弟間且說話。小王外面還有客人要見,就先失陪了。”

賈政一踏進屋裏,便已經認出了賈環,禁不住地便朝着他瞪眼運氣。並非政二老爺有多熟悉這庶子,實在是屋裏也沒有旁人了,讓他想認錯都難。

待恭敬地送走了北靜王,賈政方重重地冷哼一聲,目光冷厲地盯着賈環。

看看,不過區區幾年光景,一個世家少年都變成何等模樣了?!瞧瞧這油頭粉面、唇紅臉白、陰陽怪氣的模樣兒,簡直是丟盡了賈家,丟盡了榮國府,丟盡了他賈政賈存周的體面。

他怎麼還好意思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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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環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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