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愛情領悟
窗外下起了小雨,細雨綿綿澆蓋在土地上。
樹木間的雨水滴滴落落,沿着樹葉流淌。
孫瑜紳站在醫院走廊的窗邊,出神地望着窗外。
天邊一片烏雲,看不見盡頭,路上的行人腳步匆忙,往各自不同的方向趕。
幾個巡房的醫生從一間病房裏談論着什麼出來,其中一人看到孫瑜紳,跟身邊人打了招呼,就沒有一起離開。
他笑着走到孫瑜紳身邊,陪着他一起看向窗外。
“看什麼呢,新郎官,看得那麼出神。”
孫瑜紳回頭,就看到李波滿臉笑容正看着他。
孫瑜紳測回頭,摘下自己的眼鏡,捏了捏鼻樑。
“下班喝酒嗎?”
“你今晚不用陪老婆?”李波詫異地問道。
重新戴上眼鏡,孫瑜紳看了他一眼,“正好我沒開車,晚上醫院門口等。”
說完,孫瑜紳就自顧自地先轉身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李波無奈地笑了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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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漸漸變大,雨水由細雨成了水柱,啪嗒啪嗒打在擋風玻璃上,雨刷根本刷不掉玻璃上的雨水。
“這雨可真大,大冬天下雨明天地上估計得滑。”李波看了眼後視鏡,打轉方向盤。
孫瑜紳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什麼都沒說。
他胳膊駐在車窗上,看着前面。
李波抽空瞅他一眼,“怎麼了,和媳婦吵架了?”
“沒有。”
聽孫瑜紳的語氣就知道心情不好,他這句‘沒有’一聽就是有的意思。
李波笑笑,道:“嘴唇上下碰還能磕到牙呢,更別說倆口子了。”
孫瑜紳沉默。
下雨天路況並不好,車子走走停停。
孫瑜紳不願說話,李波覺得無聊,就把廣播打開。
廣播裏正好在播放天氣預報,報道祈海市周邊的城市,李波聽着覺得沒趣,就要換個頻道。
孫瑜紳忽然睜開眼,李波手還沒動,看着他,“你想聽?”
孫瑜紳眯了眯眼,繼續閉目養神。
“不說話。”李波自言自語地嘟囔一句。
兩個人都能吃辣,李波也不問孫瑜紳,他知道他今晚情緒不好就自己找了家最近的店。
店面不大,能有幾百平,周圍一圈的隔斷隔起來的包間,李波認識老闆,就問老闆要了個包間,和孫瑜紳一起進去。
直到坐到包間裏,孫瑜紳才有些反應。
服務員上來點菜,他二話沒說就要了兩箱啤酒。
李波拿着菜單的手有些抖,想張嘴勸幾句,心想這樣也好,把這傢伙灌醉了那他今天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這家店是川菜,李波直到孫瑜紳愛吃毛血旺,就要了一大盆毛血旺,還有一大盆水煮魚特辣的。
這家店之所以受歡迎的原因之一,還是因為他們上菜一般都喜歡用那種盆,吃起來就是一個感覺。
過癮。
菜上的晚,啤酒倒是很快,兩箱啤酒一到,李波就看見孫瑜紳脫了外套,直接拎出來六瓶,然後一一啟開。
“你開車就別喝了。”孫瑜紳光給自己倒酒,一口氣連灌下去兩杯。
李波問:“你是打算把這兩箱全都自己喝了?”
孫瑜紳不說話,李波啪地一聲把車鑰匙扔到桌上。
“這世界上有種職業叫代駕,跟我讀,代、駕!”
說完,他自己起了一瓶啤酒,咕咚咕咚直接對瓶吹。
“啊,爽!”一瓶啤酒直接灌肚,李波抹了下嘴,舒服地打了嗝。
孫瑜紳今晚第一次嘴角有弧度,看着李波,也準備伸手對瓶吹。
“你等等。”李波按住他的手,“你先把事給我講了,然後你再喝。”
“沒事,能有什麼事。”
“我說孫瑜紳,你一個大男人能不能不那麼墨跡,有什麼事你就說!”
“我不想說!”
“不說你拉我出來幹什麼!純陪酒啊!”
“我和紀莫上不了床!”
“你說你…”李波本來順嘴就要往下說,可剛說三個字,就立馬頓住了。
他呆愣地看着孫瑜紳,半天才問:“你剛才說啥,你說你倆不能咋了?”
孫瑜紳煩躁地又是一口悶一杯啤酒。
酒杯‘哐當’一聲當在酒桌上。“我說,我倆上不了床,不行!”
“誰不行,你不行還是她?”
孫瑜紳沒說話,李波瞅瞅他,‘啪’一下拍了下桌上。
“我靠,孫瑜紳,看不出來你還是閹人啊!”
“你放屁!我是不是閹人你不知道啊!”孫瑜紳也急眼了,張嘴就回了一句。
這時候正好有女服務生端着一盆水煮魚上來,孫瑜紳和李波聽到響聲齊齊側頭,就見小服務生臉上紅坨坨的,眼睛滴溜溜看着他倆。
孫瑜紳咳嗽一聲,然後手往桌子上指了指,“放這吧。”
李波注意到女服務生上完菜走得時候眼神還時不時地抽他們幾眼,他忍不住笑了。
氣氛緩和下來,李波給孫瑜紳倒酒,“到底怎麼回事,你不能好好跟我說說。”
其實這事憋在孫瑜紳心裏面也難受。
他就想找個人聊聊天,否則他自己覺得憋的慌。
有些事孫瑜紳沒有說,只是簡單把事情告訴了李波。
他邊喝邊說,菜一口沒吃。
李波就安靜地聽,桌上原本熱乎乎的菜不知不覺就漸漸變涼了。
“就是這樣。”把事情說完,孫瑜紳旁邊已經擺了十幾瓶啤酒。
他抽出一根煙,用打火機點上,使勁抽了幾口,然後長長地呼出一口煙。
“那你是咋想的。”李波沒有抽煙,他只是把煙把玩在手裏。
“不知道。”孫瑜紳用夾煙的手按了按眉心,“那時候心裏面什麼都想不到。”
“現在呢?”
孫瑜紳眯着眼,吸了一口煙,然後彈了彈煙灰。
“反正我不會跟她分開,結婚也不會取消。”
李波問:“那你就真不介意這事?”
“不知道。”孫瑜紳垂着眼看着眼前不知名的一處,目光出神。
“操!我發現你真他媽不是個男人。”李波看他那樣就覺得氣不打一處來,他罵了句髒話,灌下一杯啤酒,指着孫瑜紳,“既然放不下那你就去追啊,跟我在這裝什麼痴情,你要是介意,就去跟人家說!實在不行,你就大膽問一句,你到底忘沒忘過去,沒忘就拉倒!這麼簡單的事,怎麼到你這就變得這麼婆婆媽媽。”
“她要說沒忘呢?這婚就診不結了?”
孫瑜紳淡淡的一句話把李波問的有些蒙圈。
“啊?”李波半天沒回答上來。
孫瑜紳把手裏的煙蒂捻滅在煙灰缸里,重新抽出一支,點燃。
“我不是不敢問,我是怕她真說忘不掉,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那你就甘願讓她心裏沒有你?”
孫瑜紳沒說話,只顧着沉默地抽煙。
“我想了,有沒有,又能怎麼樣。”
李波沒聽懂,問了一句,“什麼意思?”
包間充斥着煙霧,煙霧繚繞中孫瑜紳的表情都變得讓人有些捉摸不透。
孫瑜紳說:“當時不問她是不想跟她吵,我覺得我和紀莫都需要時間靜一靜。那種狀況,她肯定也不舒服,我要是再問了,就是一種懷疑。大家都是成年人,反正靜一靜也許就能好,然後再好好的談談。吵架傷感情,兩個人爭論無非就是爭個她贏或者我贏,我不想失去她,也沒想過會贏過她,一人退一步,誰都不會失去誰。”
聽完他的話,李波笑了。
李波拿起酒杯自己連罰了三杯酒。
“聽你這麼說,我怎麼覺得我特媽就是個傻逼!”
孫瑜紳抬眼笑着看他,然後舉起自己的酒杯跟他的一碰。“那是因為你還沒真正遇到一個能讓你甘願輸的女人。”
李波笑着點頭。“那你打算怎麼辦?”
孫瑜紳看着他,然後從兜里掏出一個紅色的盒子。
李波拿過來,打開,看完之後笑着罵了一句,“孫瑜紳,你真是……我要是個女人,我覺得我也得愛上你。”
孫瑜紳坐在那抿着嘴笑,笑着自己罰了自己一杯酒。
李波問:“你都做好打算了,今晚還找我出來幹什麼,怎麼不找你媳婦去啊?”
“她現在不在祈海。”
“去哪了?”
孫瑜紳今天早上就去紀莫家,開門的是紀莫母親鄧潔麗。
鄧潔麗告訴孫瑜紳,紀莫坐最早的一班車走了。
***
這是紀莫第一次來到陳睿的故鄉。
這裏距離祈海市坐車能有六七個小時。
陳睿,陳淑華和陳睿父親的骨灰都安葬在這裏。
紀莫先去拜訪了陳睿的外婆,據說陳睿小時候是又外婆照顧長大的。
外婆年紀八十多歲,眼睛有些不好使,看到紀莫,根本不記得。
紀莫陪着老人家坐了一上午嘮嗑,老人家嘴裏翻來覆去念叨的全是陳睿。
中午是在外婆家吃的飯,午飯過後,陳淑華的妹妹,也就是陳睿的小姨把墓地地址告訴了紀莫。
“我陪你一起過去吧。”小姨說。
“不用,我想自己去看看。”
紀莫買了些祭祀用品,還有一個特別的袋子,隨身放在包里。
墓地離市區很遠,坐車要近三個小時,一路上,紀莫都看着窗外的風景。
算一算,她有半年多的時間沒來看他了。
上一次,還是今年的清明節。
這裏的墓地跟祈海市的比起來,簡陋許多,但依山傍海,風景依然很好。
紀莫走了接近十分鐘,才爬到山頂,找到了陳睿的墓碑。
照片上,那個男孩,笑容依然如春風一樣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