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找回答案
紀莫並沒有回家,實際上,她不敢自己回去。
紀莫找了一間酒吧,坐在最容易讓人忽略的角落裏,一個人喝酒。
此刻唯有酒精和尼古丁,可以讓她忘卻害怕。
手機調成振動被扔進包里,紀莫點了幾瓶啤酒,一邊看鄰桌一群年輕人忘情地跳舞喊叫,一邊喝酒。
她早已過了可以大肆瘋狂的年齡,也沒有了最初愛玩的心。
不知不覺中,有些東西好像變了。
變得連她自己都無法預料。
酒吧昏暗的燈光,耳邊鼓噪的音樂叫喊聲,還有眼前混亂的人影和光線,紀莫垂眼看着手裏的酒杯,那渾濁的液體也成了平淡的味道,激不起一點蕩漾。
生活,似乎變得平淡乏味。
紀莫閉上眼,仰頭,一杯酒一飲而盡。
她拄着腦袋靠在酒桌上,眼睛半垂着,把玩手裏的酒杯。
生活在她心裏的概念由最初的期待變成了後來的排斥,再到現在的無趣…
她以為生活會開始改變,她不再是一個人。
紀莫討厭這種狀態,她的情緒由別人所決定。
她討厭等待,討厭猜測,討厭無時無刻會想起一個人。
泫然淚下不是她想要的。
她覺得,自己一個人,還是好的。
抬手拿酒,然後再放下,一杯酒接連一杯,有時候越想醉,反而醉不了。
身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個人,紀莫抬起眼,瞧了瞧,無奈地笑了下。
“要喝酒嗎?”她舉着杯子,問向那個人。
“你自己來的?”那人見紀莫一人,很驚訝的感覺。
“不然呢?誰陪我?”
那人靜了幾秒,忽而笑了。“來,我陪你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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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瑜紳趕到紀莫家的時候鄭小佳裹着外套正焦急地站在門外等他。
見他來,鄭小佳立馬就哭了。
“哥,嫂子能去哪啊!”
孫瑜紳看了鄭小佳一眼,抬手就去按紀莫家的門鈴。
按門鈴沒人答,他就用手敲,敲了幾下還是無人應答。
“嫂子會不會睡著了啊?”鄭小佳焦急地問。
孫瑜紳沒回答,拿出手機給紀莫打電話。
依舊無人接聽。
孫瑜紳看了一眼表,接近凌晨一點多,他又給物業打電話,打了也白打,根本不會有人。
“哥,你今天一天去哪了?”
“任靜難產,我正好在醫院,走不開。”
鄭小佳哭着說:“我和嫂子怎麼找你都找不着。”
孫瑜紳沒說話,只是臉色看上去很難看。
“你先回去。”他拿着電話對鄭小佳說。
“哥,對不起。”鄭小佳垂着頭。
孫瑜紳轉身去按電梯,鄭小佳忙問:“哥你去哪,我跟你一起!”
“你回去!”這次,孫瑜紳終於沒能忍住,對鄭小佳吼了一聲。
鄭小佳站在原地,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看着孫瑜紳走近電梯裏,電梯門緩緩合上。
孫瑜紳靠在電梯裏,他也不知道該去哪裏找紀莫,他也顯得很無助。
因為孫瑜紳根本不知道紀莫會去哪。
這一刻,他恍然明白,原來彼此對彼此的了解,其實是微乎甚微。
在電梯裏,孫瑜紳接到了舅舅的電話。
“瑜紳啊,今天謝謝你了,多虧你在醫院認識人,幫了舅舅的忙。”
“都是一家人。”
“我聽你媽說,你對象那邊好像也出了點事,為了我們連累你都不能回去看女朋友。”
當時孫瑜紳看着任靜進了產房原本打算離開,他心裏惦記紀莫,誰知道沒多久護士就出來說孩子太大,順產困難,可舅舅一家人堅持順產,舅舅親自抓住孫瑜紳的手讓他千萬不能離開,萬一有什麼事好找人。畢竟一家人,丁華榮當時也在,孫瑜紳看着年邁的舅舅親自開口求他,他也不好拒絕,就給鄭小佳打電話讓她一定不能讓紀莫一個人,要看好她。
誰知,還是出事了。
走出小區,一陣涼風吹來,二十四小時沒有闔上眼的孫瑜紳一點困意都沒有。
小區內路燈矗立在路邊,每隔一段距離,就會有一盞路燈,暗淡的光線將前面漆黑的路照亮。
孫瑜紳有些迷了方向,不知該往哪裏去。
他在路燈下站了一會兒,拿出手機,屏幕上那個女人的號碼依然無人接聽。
直到電話自動掛斷,孫瑜紳忽然有了一種感覺。
他會不會把紀莫弄丟了?
會不會再也找不回來了?
手機忽然的震動終於將他拉回一點思緒,孫瑜紳以為是紀莫打來的,趕緊接起。
電話那頭,卻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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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莫也不知道自己被身邊的男人帶去了哪。
她頭很疼,像坐船一樣暈的不行。
她感覺自己被人放在了一張床上,然後頭頂的燈很強烈,射得她睜不開眼,身上的外套被人脫了,她本能地護住,對方卻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
紀莫不知道為何,竟然不再堅持,就這樣將手放下,讓男人脫了自己身上的外套。
就只是一件外套。
身上蓋了被子,燈也關了,改成了暗淡的床燈,紀莫迷迷糊糊中漸漸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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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瑜紳敲門的時候感覺自己的呼吸都不均勻。
他強迫自己要鎮定。
門被打開,孫瑜紳抬頭,看到站在門內的人。
“她呢?”孫瑜紳問。
對面男人挑起嘴角,向他笑了一下。
“床上睡覺呢。”
孫瑜紳沒再說什麼,越過男人,直接進了房間。
當看到紀莫安然無事地躺在那時,他一顆心漸漸歸位。
這種擔心懼怕的感覺快要了他的命。
孫瑜紳坐到紀莫床邊的沙發上,俯身,看着她睡着時的樣子。
她看起來睡得很不踏實,眼眉微微皺着,嘴巴緊緊抿着,像是防備又感覺是一種抗拒,額前的一小撮頭髮擋住了小半邊臉。
孫瑜紳看着紀莫,他很想摟住她,用自己的手心撫平她眉間的褶皺。
李波靠在床尾的寫字枱邊上,看着紀莫問孫瑜紳:“你倆吵架了?”
孫瑜紳的視線依然凝聚在紀莫的臉上。他問:“在哪看見她的?”
“酒吧,一個人坐在那喝了很多酒。”
孫瑜紳沒說話,李波能感覺到他擰起的眼眉充滿了不滿。
“究竟怎麼了?”他問。
孫瑜紳站起的瞬間深深嘆了口氣。
“我犯錯了。”孫瑜紳說。
李波看出他的情緒,也沒了玩笑之意。
孫瑜紳這次坐在了床邊,垂眼看着紀莫。
李波無聲嘆息,道:“我待會出去,鑰匙在桌上,走的時候記得幫我把門鎖上。”
“你去哪?”孫瑜紳看着他問。
“不當電燈泡,給你倆留空間。”
孫瑜紳聽到了關門聲,他摘下眼鏡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直到看見紀莫沒事,現在他也感覺到了強烈的困意。
困意像海浪一般席捲上來,孫瑜紳沒再多想,脫了自己的外套和鞋子,直接上.床,躺在紀莫的身邊,然後伸出胳膊,將紀莫從床邊撈回到自己的懷裏。
他的下顎抵住她的發,一手輕拍紀莫的肩膀,像哄嬰兒一樣,閉上眼睛,輕輕哄着自己懷裏的女人。
孫瑜紳決定,從今天,不,從此時此刻起,他絕對不會再放手,不會再把紀莫託付給任何人照顧。
因為他確定,這世上唯有他自己,才能照顧好懷裏的人。
她是他心裏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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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莫醒的時候感覺喉嚨又干又癢,她輕輕一動,就覺得身邊有人將她緊緊箍住。
紀莫心裏一驚,剛要起身,就聽到頭頂男人的聲音。
“別動,我一晚上沒睡,讓我睡會。”
這聲音像安慰劑似的瞬間就讓紀莫定了心。
她知道了身後的男人是誰。
紀莫想上廁所,想起來,男人的胳膊又是一緊。
“去哪?”
“我要上廁所。”
“自己行么?”
“嗯,可以。”
孫瑜紳鬆了胳膊,抬手將紀莫扶起來。
‘啪’的一聲,突然點亮的枱燈有些刺眼,紀莫別過頭閉了閉眼,再次睜眼的時候,就看到了身旁的人。
孫瑜紳站在床邊,正俯身把紀莫的鞋子拿過來。
他一手扶着紀莫下床,一手將紀莫的高跟鞋穿在她的腳上。
手指帶着涼意,冰涼的觸覺。
紀莫清楚看到孫瑜紳下巴周圍的胡茬,視線往上,是孫瑜紳眼窩處明顯的青色。
紀莫什麼都沒說去了洗手間,回來的時候看見孫瑜紳閉着眼靠在床頭,並沒有躺下,而是半躺在那。
他在等她回來。
紀莫想喝水,找了一圈,孫瑜紳見她沒上床,睜開眼。
紀莫一回頭,就和他的視線相對。
孫瑜紳開口,聲音很沉很沙啞。“找什麼?”
“想喝水。”
“過來。”
孫瑜紳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紀莫走過去。
“你躺着,我去給你倒。”
紀莫沒有拒絕,直接上床躺回到被窩裏。
孫瑜紳端了一杯溫水回來,遞給她,紀莫準備接過,孫瑜紳手一躲,挑了下眉。
他要喂她喝。
“我自己來。”紀莫說。
孫瑜紳搖搖頭,堅持道:“喝水。”
紀莫看他一臉沒睡醒的樣子,不跟他堅持。
紀莫微微垂頭,就着孫瑜紳的手喝了多半杯水。
再抬頭,就見孫瑜紳正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枱燈下他的輪廓明顯,菱角分明,一雙漆黑的瞳眸更顯深沉。
紀莫別過臉,身子往下蓋上被子,重新躺好。
她翻身背對着孫瑜紳,拉上被子,將被子蓋過肩頭。
又是‘啪’的一聲,紀莫的眼前重新變黑,孫瑜紳把枱燈關了。
沒多久,身後就有了輕微的響動,紀莫感覺到身後孫瑜紳溫熱的體溫,他的呼吸,團團將她鎖在一個空間裏。
他傾身向前,將她環住。
孫瑜紳用下巴摩挲紀莫的發頂,他貼住紀莫的耳邊,閉着眼睛,在關了燈拉上窗帘的漆黑空間裏,輕輕對紀莫說。
“對不起,原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