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傲慢先生的白玫瑰（二）
“達西先生，我想你很清楚老達西先生所以寫這封信的目的。違背先父遺願娶一個鄉下姑娘，呵！”露絲頓了頓，她目光嘲諷，隱隱含着幾分不甘的憤懣以及不得不妥協的鬱結，“達西先生重情重義，為了愛情可以無視對方的家室，可身為一個繼承人，你的一舉一動代表的不只是你自己，還是整個達西家族的體面。難道，以後達西家的人都只娶鄉紳的女兒嗎？”
伊麗莎白即使嫁給了達西，她驕傲固執的性格也使她完全無法融入上流社會。儘管達西的能力與才幹使達西家蒸蒸日上，可那又如何，沒有一個門當戶對的名門閨秀願意嫁進來。她是情婦又如何，到頭來，若不是藉著她這個曾經的伯爵小姐的身份，他的兒子又如何娶的回心上人！
達西沉默了，他眉頭緊皺，目光死死地盯着露絲。可這時的露絲一點都不露怯，她甚至不再緊張，她像一隻鬥勝的孔雀高昂着頭，露出潔白纖細的脖頸，毫不掩飾眼神中的嘲諷，語氣篤定：“你是有選擇的，可是你不會願意那你的繼承人別無選擇吧！答應我的條件，和我訂婚，我保證，這一切都不是問題。”
“說說你的籌碼。”達西換了一個坐姿，讓他的身形顯得不那麼僵硬。
“我會用我病重的理由解除我們的婚約，這不會讓達西家蒙受名譽的污點。作為婚約解除的補償，您的繼承人將由我姐姐或者我的妹妹們教養長大。伯爵小姐甚至女伯爵教養長大的名聲，我想，這是一筆劃算的買賣。”也許是因為交易有望達成的興奮，露絲的語速很快，語氣充滿了壓抑的激動。
“達西先生，如果你認為有必要，我可以當面和你的准未婚妻解釋。”見達西先生並沒有立即表態，露絲急忙補充道，她有些澀然，不管是哪一輩子，她總是晚了一步。
“成交，小姐。”達西先生起身，從他沒有一絲表情的臉上看不出一點兒情緒，“介於你們目前的情況，我想露絲小姐一定會遵守約定的！”
被威脅了呢，露絲苦笑着點了點，保證道：“我向上帝發誓，先生。”
露絲和她的兩位妹妹暫時在這裏住了下來。喬治安娜對於突然冒出來的哥哥的未婚妻雖然很困惑，但她是個簡單善良的好女孩，也沒有多問什麼，反而每天都很盡心地招待露絲兩個妹妹。
事實上，露絲她們到的時間點非常巧，正是伊麗莎白一行人剛走的時候。原本達西在這時早就追了過去，想要再次向伊麗莎白表達愛慕的心情。可是因為露絲的到來，他的行程被完全打亂，自然也就錯過了得知伊麗莎白的小妹妹莉迪亞私奔的事情。
不過此時的露絲可不知情，她重生回來不久就馬不停蹄地趕到彭伯里，之後又費盡心力地半是說服半是脅迫達西先生答應庇護她們姐妹三人，真是勞心勞力。
清晨的彭伯里格外的靜謐優雅，拉開窗帘，透過窗明几淨的落地玻璃，入目是抽出嫩芽的小樹林在陽光的照耀下渡上了一層薄薄的光圈，遠處的溪流如一條藍色的絲綢蜿蜒着潺潺流動。
真美！即便久居過富麗堂皇、氣派非凡的洛蘭伯爵莊園，和種滿玫瑰、浪漫迷人的玫瑰莊園，這樣自然猶如天成的彭伯里還是會讓露絲驚嘆！
清晨的空氣夾雜着青草的芬芳，露絲順着小路一路走到湖畔邊。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新鮮的染着水汽的空氣浸透她的胸腔，再緩緩吐出。
這是她第一次正大光明地踏足這裏。這是一條頗為隱蔽的小道，從這裏可以清楚地看到花園的人，但因為周邊茂密的樹叢隔斷了視野，不仔細站在花園裏卻是很難發現這裏有人。以前的她只要有機會就會偷偷溜來這裏，偷偷看一眼她的兒女。那個時候的她，只要能看到那麼幾刻鐘她的兒女，就會覺得特別滿足。可惜她來的機會不多，也不是每次都那麼幸運。
微風帶着淡淡的湖腥味兒拂過她的髮絲，她舒展着身體迎着風，往日的一幕幕劃過眼前最終化為眼底的堅定。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高聳的大廈上，達西穿着睡袍隔着厚重的窗帘將一切盡收眼底。時光流轉，像是重複了千百次般，他一直站在這裏，靜靜地遠處的女孩。他伸出手，覆在自己的胸口，有點酸澀，有點無奈，達西發出一個哭笑聲，搖搖頭，真是魔怔了，竟會被一個夢困擾。他兩指夾緊捏了捏鼻樑，緩解下自己的頭疼。
等到他下樓時，早晨還在湖畔邊悠閑的少女已經端坐在餐桌上。
“哥哥，”坐在左邊第一個的喬治安娜站起身，她聲音清脆，帶着幾分顯而易見的喜悅，“今天雷諾奶奶準備了大餐哦！”
“早上好，露絲小姐，卡薩布蘭卡小姐，康維拉瑞婭小姐。”向喬治安娜點了點頭后，達西先生禮貌地向三位小姐問好，沒有人注意到他的目光在看向露絲的時候微微停留。
“早上好，達西先生。”露絲早就帶着兩個妹妹起身，在達西先生問安后得體地回答。
本是完全符合禮儀規範的舉動卻引得達西微微蹙眉，她不是這樣的，壓下心裏湧出的怪異感，達西擺了一個請的手勢，坐上了主位。
達西以前是見過露絲的，在一次倫敦的社交舞會上，她猶如一顆璀璨耀眼的明珠熠熠生輝，讓在場的每一位未婚男士都移不開眼。她所在的地方總是目光匯聚之地，上前搭訕的男士比比皆是。她美的張揚，卻不會給人輕浮造作的感覺，她高傲而優雅，即便是拒絕也不會讓人難堪。那時的她背靠伯爵府，是高不可攀的貴族小姐。而現在，她正坐在自己旁邊，小口小口，儀態優雅地用餐。穩重如達西也不經覺得有些玄幻，他努力收回總是不經意飄向露絲的目光，鎮定如常地咬了一口麵包片。
不可否認，雖然達西先生平日裏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樣子，但他細心周到。待懷特家三位小姐好好的休整了三天後，達西才再次找露絲商談。
同樣的書房，不過經過三天相處，兩人之間的氣氛倒不像先前那麼僵硬。
“露絲小姐，這幾日我準備去一趟倫敦，我們訂婚的消息也會正式傳出去。”達西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
露絲點點頭，沒有異議。只有確定了她是達西家未來女主人的身份，皮特曼才不好動她。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見她沒有說話，達西也不知怎麼補上了一句，“喬治安娜會很好的照顧你的妹妹們，況且彭伯里景色優美，可以騎馬遊船，你可以放心讓她們在這住下。”
“這裏很好！”露絲搖頭拒絕了一同去的提議，“卡薩布蘭卡已經17歲了，我既然已經訂婚，也該讓她進入社交圈。”
“雷諾奶奶置辦舞會很在行，你交給她就好。”達西沒多想，提議道。
“不，”迎着達西詫異的目光，露絲目光柔和，笑容真誠地看着達西，“我在德沃郡有一個朋友，今早剛收到她的來信，卡薩布蘭卡交給她就好。舊貴族求財，新貴族求地位，婚姻如同買賣。我只希望她能嫁一個衣食無憂、生活富足的中產階級就好。”
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十分通透的女子，明明該是讚歎，可是達西緊皺眉頭凝視着露絲，有些不悅，他的心甚至有些為她的通透有些疼：“既然如此，就照你想的辦。你現在既然頂着我未婚妻的身份，那麼莊園的人或者物你可以隨意調動，不必每次問我。”
“謝謝你，達西先生！如果有機會，我們姐妹會報答你的。”即便曾經怨了眼前人千百次、恨了千百次，但將她從泥沼中拉出，給了她希望的人，始終是他。快速地眨了兩下眼，將即將漫出的淚水壓下去，露絲露出一個感激的笑。
可是看着這樣的露絲，達西的內心更加煩躁了，將是被抓毛了的毛線球，左不是右不是，他踱了兩步，強忍着想要撓頭的衝動。“那麼我先去準備出行的事情了。”丟下一句話，達西將露絲一個人留在書房，自己快步出去。
看着達西近似落荒而逃的動作，露絲面露不解，怎麼年輕十幾歲行事就讓人怪怪的？
出了書房，露絲先去了卡薩布蘭卡的房間，交代了她許多要注意的事情。這個妹妹性子，露絲不好說。外人都覺得懷特家四姐妹中她的性子最烈，可實際上看上去嬌嬌軟軟的如洋娃娃般精緻的卡薩布蘭卡才是最剛烈的。在過去那麼多年裏，她從沒有忘記過她嬌柔的三妹妹將利刃刺入胸口時的果斷，鮮紅的花朵遍佈她的衣裙，她大口大口吐着獻血，可是臉上卻又笑容那麼燦爛。每次午夜夢回，她都會驚醒，為她倔強的、可憐的妹妹痛苦。
我的卡薩布蘭卡，這一輩子，你一定要幸福的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