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第三章王猛
安逸家所在的望山村,背靠大山,面朝平原,故而得瞭望山之名。
望山村雖名為山村,其實距離城鎮玉柳鎮並不遠,步行過去也就一兩個小時的時間。相較於臨近的,位於山上的坡上村,和位於平原內的坡下村,跟玉柳鎮同一水平面的望山村,可以說是距離玉柳鎮最近的一個村子了。
而玉柳鎮在安陽城境內也算是比較富裕的幾個鎮子之一,安陽城更是在全大慶國內名列前茅,不但地處大慶朝的腹地,也是個經濟較為發達的城市。
不過這些消息,還是安逸以前求學時搜集來的消息,現在對他來說已經是毫無用武之地的了。
也許以後還有用的着的一天?嘖,誰知道呢。
如果之前安逸還能偷個閑,看個書什麼的,然而到了夏收的第三天,他已經完全沒有這個閒情逸緻了。
新收的莊稼還比較濕潤,不能久放,陰涼地兒僅僅兩到三天的時間,這些糧食就會發潮發霉,必須經過反覆的晾曬,直至干透並且脫粒成為大米后,這些糧食才是能裝袋收起來的。然而在這個沒有機械的年代,一切都得靠人干,人割、人捆、人運、人碾……
光憑想像就特別的辛苦啊有木有。
也幸好,安家雖然因為安逸少了個勞力,多了個累贅,但多年的積累在村內也屬於少有的富戶,還有能力購置了一輛牛車,不但播種,就是運輸也很是給安家眾人省了大力氣。
而安逸這個體力只有負五的渣渣,在家人忙的腳不沾地的時候,也實在沒臉干看着,只能在家裏人一遍又一遍的強調量力而為後,去地里撿撿麥穗兒,趕趕牛車,搞搞後勤,晒晒該晾曬的糧食,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幫大家搞好後勤。
也幸好,安家的院子沒在村內,地理位置比較偏,而且院門的外面一大片都是平坦的空地,很適合晾曬糧食。別說只有安家一家,就是再加上一戶人家,也是能晾得開,讓他不至於必須跑到村裡最中央眾人共用的大打穀場,要不然就他這個小體格,連運送麥子過去都很艱難啊有木有。
這天,安逸早早起床,趁着天還沒大熱,趕着牛車去地里接父母和兄長已經收割好的麥子,卻見本來應該很忙碌的安母周氏,正在跟一個衣着光鮮,看上去老實巴交的年輕男子有說有笑,還上手教起人家怎樣割麥來了。
“娘。”一大早的,他娘的畫風怎麼這麼清奇?安逸心裏犯了嘀咕。而且這人看着有點眼熟不說,剛剛看到他時眼神好像飄過一絲驚喜?是他的錯覺嗎?“這位是……”
那人對着安逸笑了,笑的特別憨厚。還沒等他說些什麼,熱情好客的周氏已經搶過了話茬,給自己兒子介紹了起來。
“哦,阿逸來了啊。猛子來,這就是我剛跟你說的我家的二小子安逸。阿逸啊,這是你大姨夫家那個外嫁到安陽城裏的阿姨家的外甥,猛子……”
“說來你猛子哥還比你大個兩歲呢,這次也是專程過來看你大姨夫的。不過坡上村路比較繞,還是在山裏,他頭一回上門,還人生地不熟的,一個人去肯定很難摸的到門兒,就先按照早年他母親在世時給的提示來了咱們家了……”
是的,在世時。猛子母親去世的消息,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經傳回了坡上村余家,也就是安逸親大姨大周氏的夫家。而作為跟余家比較近的親戚,安家當然也知道這個消息。只是她沒想到,事情已經過去十幾年了,當年那個驟然失母,年僅七歲的孩子,成年後居然還能憑着早年母親在世時的隻言片語,孤身找上門來,讓人不由心生唏噓的同時,也很是令人感動啊有木有。
心裏想着,周氏更是愧疚了。按理說哪怕僅僅是遠房的親戚家的孩子找上門來,只是讓給帶個路,也是個合情合理的請求啊。而且人家也沒說非得讓她自己去,她沒空不是還有孩子嗎?找個能帶路的人能有什麼難事?但是誰讓現下還在夏收,安家本來就人手緊缺,家裏一個多餘的勞力都沒有,而唯一閑着的那個還是個被迫休息的……
安母心想,哪怕找個外人也不會派他去啊。沒得他人還沒給送到,到把自己給累到在半路指着別人搭救。
“猛子啊,你看這事兒弄得,我們家現在也倒不開手,村裡其他的人家,也都在搶收,連給你帶個路的人都找不着……”
“沒事兒的安姨,”那人,也就是猛子,眼神隱晦的從安逸身上飄過,本來到了嘴邊的推辭立刻變了立場,“反正我這趟來也是打算在這裏定居的,不耽誤這一時半刻的。而且現在在你們家能幫上一點兒忙不說,要是能學會怎麼收麥,以後也能給我省下大事呢不是。就是不知道你們家還有我住的地方沒有……不過安姨你放心,我這人好對付,沒有床,睡地上也成的!”
猛子拍胸脯保證的樣子逗樂的周氏,“你這孩子,家裏哪兒會沒有你睡覺的地方啊。你放心給安姨家住着,等忙過這一茬,我讓阿達親自送你到家。”
說是學習收麥,猛子最終還是跟着安逸,幫着一起把已經裝滿一車麥子的牛車運送回去。
路上,安逸時不時的瞟向他的臉,真是越看越不對勁兒。這熟悉的配方和熟悉的味道,到底在哪兒見過呢……
“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髒東西嗎?”被人光明正大的盯了好一會兒,再遲鈍也會有感覺的,更何況出身特殊的猛子。他略微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難道是他哪裏露出了破綻,讓人家察覺了?
“沒有,就是覺得你的長相挺眼熟的。”偷瞄(?)被識破,安逸索性光明正大的打量,“你之前是在安陽城是吧。我以前也在那裏帶過一段時間,不知道咱們見過嗎?”
“……沒有吧,我很少出門的。”猛子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卻發現鼻尖居然緊張的冒出了絲絲冷汗。他小心的把汗漬擦掉,隨後故作鎮定的放下手,“也許我長得像我舅舅?不是都說外甥肖舅嘛。”
“也許。”安逸手一頓,不再吭聲,默認了他的解釋,心裏卻越發覺得自己之前見過這個人,只是當時的印象不大深而已。雖然這個叫猛子的確實長得跟他大姨夫有三四分相像,但是他身上傳來的那種熟悉感可不是這麼回事。
而且,沒見過就沒見過,心虛什麼?簡直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現實版本啊有木有。
“光聽我娘叫你猛子了,你全名是什麼?有字嗎?”安逸眼睛一轉,故作好奇的問。
這話里的“字”就是安逸對他的隱藏性試探。這人看着略顯成熟,年紀還比自己大兩歲,至少也得有二十一了吧。
在大慶朝,女子十五及笄,可以由父輩或者嫁人後的夫家給取字;而男子,包括麒麟哥兒,都是滿二十歲后,由長輩和師長取字。當然,作為社會底層的平頭老百姓和商人是沒有這個資格的,能取字的,都是自認為讀過書的知識分子。
安逸,曾經就有資格得到自己的字,在他外出求學那段時間。可惜……
這人身上的布料雖然猛地一看像是普通貨,但是那質地,騙的了別人卻騙不了去過安陽城跟達官顯貴接觸過的安逸。懂得“低調的奢華”這個詞的真諦的,絕對不可能是暴發戶,也不可能是平民和商戶,而且不是世襲的世家,就是有名師教導,都是有資格取字的人。
然而,就在自以為算計好了一切的安逸,靜靜的等待對方“暴露”的時候,卻得到了一個十分出乎意料的結果。
“我姓王,王猛。字的話……我也就識得幾個字,並沒有正經讀過書。”王猛面色羞愧的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
安逸:“…………”
他現在只想說一個字:草!
居然沒有字?這年頭還有富家子弟沒有字?就連商人都會故作風雅的給自家孩子取字了,這人居然告訴自己,他沒、有、字?!
難道真是自己理解錯了,自己真的沒有見過他?
想不出個所以然的安逸只能無奈妥協,放過這個處處都是漏洞,就差在腦門上明確的標明“神秘”這兩個大字的某人。
然而,等到後來安逸知道這人的真實身份,才恍然自己犯了個多麼愚蠢的錯誤,還是自己鑽進了自己設置好的陷阱那種,當時他腦海里真的是除了“卧槽”就是“懵圈”了,簡直恨不能穿越過來錘過去的自己一頓啊有木有。
**!誰說的只有商戶和貧民沒字?明明武將也是不需要字的存在啊好伐!簡直被自己蠢哭了。淚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