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往事(1)
“哇……”
一陣清脆的啼哭聲響徹在城主府內。~隨~夢~小~說~щ~suimеng~lā渾身上下遮不住喜意的方嬤嬤剛推開屋門,想要去正廳通報還在等待的眾人,就看見先前好不容易勸說避開的離城主,不知何時又守在了門外,滿臉焦急看着她。
“怎麼樣了?”
想着那些這幾年流傳在離城裏幾乎算不上是秘密的秘密,方嬤嬤望向離青玄的眼神里有些難過,可是轉眼想着身後屋內的情景,方嬤嬤年邁的臉笑成了一朵花,“城主放心,母女平安。”
離青玄聽聞頓時放鬆了下來,只是驀然想起了什麼,連忙問到“夫人怎麼樣了?”
“夫人精神很好,正在看小小姐呢!”
“是嗎?!”離青玄不知是因為欣喜還是欣慰,聲音微微上揚了起來,顯得有些迫不及待,“那我進去看看!”
看着離城主消失在屏風后的背影,方嬤嬤帶着笑容的把門輕輕地合上了。
院子裏被最後一絲晚霞照得金燦燦的,方嬤嬤用着掌心胡亂擦拭着自己濕潤的眼睛。
“謝謝老天爺。”
謝謝老天爺不再讓她們家夫人受骨肉生死離別之苦了。
……
“寧兒,你……你可還好?”一進屋,離青玄的聲音帶着顫,望着躺在床上,正側頭向春燕低語的人兒。
“玄哥,我沒事。”聽到聲音,轉頭望了過來的玉清寧淺淺笑着,“快來看我們家的孩子,是個女孩呢!”
聲音里的歡喜抑制不住。
離青玄頓了頓,眼睛帶着幾分複雜神色,當看着夫人用着期望的目光望着自己,他拍掌大笑着“好!就來看看咱們家的小小姐到底是像她爹,還是像她娘親!”
春燕依着話,連忙把放在一旁的孩子抱了過來,遞了上去,“城主,你看,小小姐長得多乖呀!”
肥嘟嘟的小臉,如黑琉璃般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稚氣而又長長的睫毛微微動着,小嘴微張,探頭探腦,有些好奇的打探着新奇的環境,當突然看到面前一個鬍子拉渣的大臉時,瞬間被嚇得放聲大哭,直到好一陣子,似乎沒感覺到威脅,才又停止了哭聲,咯咯地笑了起來。
“這……這……”看着這一切,離青玄的眼睛頓時就濕潤了,說不出一句話來。這麼多年來,寄託着他無限期望與愛意的孩子,一個個降臨,可是都不到一天,便又都離去。一次次的欣喜,一次次的絕望,這大概是作為一個父親,最不能承受的痛楚吧。而今,這個孩子……她的聲音這般的洪亮,狀態是這樣的好……他,可不可以認為,她是不一樣的?
“寧兒……她……她……”離青玄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嘴唇直打哆嗦,心裏想問的話,怎樣也問不出來。
夫妻二人壓抑在心底多年的痛,玉清寧又如何不知,眼中也噙着淚,望着面前的孩子,再望向她的夫君,她帶着笑,堅定地點着頭“她會一直活下去的,活的比我們還要長久。”
離青玄沒說話,只是抱着孩子的手緊了兩分,狠狠地點着頭。
“夫人,城主,奴婢催催廚子為夫人煲的湯,就先出去了。”春燕行了個禮,又不忘小聲提醒一句,“城主,夫人大概還能再聊一會兒,等奴婢回來,估計就得休息了……”
“我知道,你去吧。”離青玄凝視着春燕的衣袖半晌,這才擺擺手。
屋子裏一片靜悄悄,唯有呼吸聲可以聽見。
離青玄輕輕地把孩子放置在她的身邊,看着孩子又睡着的模樣,問道“你,什麼時候找到的無息之地?”
玉清寧嘆了一口氣。她就知道,這事,怕是瞞不住他。
“早在一年前就找到了。”她一邊疼愛的撫摸着孩子的面頰,一邊輕聲講述着,“是在涼城明峰寺后的那座山裡,有那麼一處泉眼,四周……靈氣雖然稀薄,但大概是我們來到這處土地,從未見過的多。”
“明峰寺……”離青玄跟着緩慢的念着,若有所思,“那不是佛修的地方么?”
“嗯。”
“早就聽說,那裏甚為奇特,百年間,竟然有兩名佛修先後達到四階。世間皆以為是勤苦修仙緣故,可這修仙之路,有誰的不艱辛,又有誰的不困苦?如今想來,怕是這泉眼的過。”
“你這樣說……現在想想,倒的確是這樣。當初只是聽說那裏香火鼎盛,百姓們都愛去祈福。”玉清寧輕輕言道,“雖然咱們和這些百姓終不同,但我那時身子還不太好,老想着年年,便帶着春燕一起去了。“
玉清寧聲音低落了下來,撫摸着孩子的手也停住了,離青玄低着頭,沒有說話。
年年,是他們的第三個孩子。
是活到第二天黃昏時,離開的。
像是感受到離青玄身上的壓抑,玉清寧溫和一笑,放在孩子臉頰的手轉下為孩子疊起了衣角,柔聲說“或許要這樣想,是年年這個當哥哥的,為了他的妹妹,才在心裏上引着我這個做母親的去那裏祈福。大概冥冥之中真的有天意吧,年年的離開,我在心中已下了決定,不再要孩子的,可萬萬沒有想到發現了那泉眼。雖說靈氣和我們曾經呆的地方不可同言而語,但好歹,讓我看到一絲希望。”
“所以,最近這一年,春燕那個丫頭,老是說要去看遠方的嫂子,實際上,是去收集靈氣了么?”
“嗯,春燕是個好孩子,玄哥,你知道的,普通人根本就看不到靈氣的存在,更別說收集了,在這片陸地,想讓它凝住,憑我們,都得費不少力氣。苦了春燕一心為了我……”
“寧兒,說到底,都是因為我當初沒有本事,才讓你這樣受苦……”想起曾經過往,離青玄聲音充滿着愧疚。
“不,玄哥,你別這樣說……”玉清寧握住離青玄的手,“你看,我們的孩子不是好好的么?”
“是啊……”離青玄將視線移向那個正熟睡的小臉,眼裏帶着欣慰,“她會成為離家最快樂的孩子的。”
玉清寧點點頭沒說話,只是滿臉柔情的看着她身旁這兩個這世間她最至親的親人。
……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風。
是夜,離青玄看着院中的似水月色,想起自己和夫人初遇時的場景,為這個誕生在離家的孩子,取了名,喚為離落。
晃眼間,五年過去了。
不同於五年前的清冷,此時的城主府一片熱鬧。
“落兒?落兒?”玉清寧急急忙忙從空無一人的屋子裏出來,四處張望着,正巧,從院子側門進來一個十三四歲丫鬟打扮模樣的,小心翼翼的端着一個碗,往這裏走來。
“綠芽……咦,這不是我先前讓你給落兒端的葯湯么,怎麼現在才來?”玉清寧剛想詢問,綠芽也看到了她,連忙屈下身子,行禮道,“夫人,這是姑娘囑咐我端過來的,說是等涼了再喝“
“那她人呢?“玉清寧也沒有多想,問道。畢竟最近落兒咳嗽,天天讓她喝這葯湯,估摸着是有些膩了。
誰知,聽到這話,綠芽抬起頭,很是納悶:“姑娘不是已經到大廳去找夫人了么,難道因為今天客人太多,夫人和姑娘沒遇見?“
玉清寧皺眉仔細想了一晌,驀地,“不好,這丫頭估計又溜出去了!“
離城街道。
今個是大年初二,整個離城還處於一片喜慶熱鬧的景象。過年時,添喜慶的紅綢,對聯,剪紙都將這個平日裏看上去較為清冷,梨花籠罩的小城添了不少的煙火氣息。
“楊二嬸,我要一個包子。”
甜甜糯糯的聲音,甚是柔軟。
楊二嬸剛剛才擺攤出來。前段時間,在遠方經商的兒子帶著兒媳一起回來,很是熱鬧地過了一個好年。沒成想,這今天初二剛把包子鋪擺出來,就來客人了。這不是開門大吉是什麼呢?她笑着往說話人望去,只是一時間,看到鋪子面前空蕩蕩,而低頭,有個小腦袋,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時,笑容瞬間就停在了臉上。
這孩子……
“小城主,你怎麼又偷溜出來了。”楊二嬸一邊連忙拿着旁邊的油紙包着一個包子,一邊有些無奈的遞給那個努力抬着頭看她的小丫頭。
“我要去聽戲。”小丫頭從掛在腰間的自家娘親給繡的香囊里摸索了好久,拿出來兩個銅板,放在桌上。隨即捧着熱乎乎的包子,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道,“果然,二嬸家的包子最好吃了。”
“哎哎,小城主若是喜歡就多吃點?”楊二嬸聽聞,臉上笑成了一朵花。
“不了,我還要去酒樓里聽戲呢,二嬸家的包子要是吃多了,那些零嘴就吃不下了。”努力啃包子的小臉抬起頭,眨着眼,看着楊二嬸,一板一眼的說道。
“那二嬸,我先走了!”
“哎,哎,小城主你慢些!”看着小小的身影,拐進了前面錢大掌柜的酒樓,楊二嬸這才放心地收回目光,重新收拾攤子起來。
果然不愧是她們城主和夫人的孩子。她活了這麼多年,跟着她們家老楊走南闖北的做了那麼久的吃食生意,可是都沒見過這般漂亮的小孩。只是,這小城主,實在太皮了一些。老是愛溜出府玩,她們都好幾次看見那個溫和有禮的離城主,氣急敗壞的從城主府出來,拎着小城主,像是拎着小雞一般,回去。一路上,這小城主不僅不害怕,還笑眯眯的衝著大家招手打着招呼,一口一個“小二哥”“郭大娘”“張大爺”叫的親熱極了。可苦了他們,他們打招呼也不是,不打招呼也不是,只能親眼看着,城主那白玉般的臉,黑了可不少呢。
眼下,這小城主估摸是又偷偷跑了出來。
唉。
楊二嬸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片刻,終是心裏擱着事,急急忙忙用抹布擦了擦帶了些油跡的手,便隨手擱置在一旁,回過頭,對着不遠處剛開門的裁縫店小廝大聲喊道“虎子!我去一趟城主府,給那裏管事帶個話,你幫我看下鋪子!”
說罷,便匆匆忙忙的離開了。
話說,這邊酒樓。
即使是一大清早,這裏的大廳里的位置也被佔了個滿滿當當。
不得不說,這就是錢掌柜的厲害之處了。
錢掌柜不僅會一手好廚藝,而且年幼時跟過戲班子闖蕩江湖,對於話本戲摺子之類很是在行。後來,置辦家業,開起了酒樓,也不忘把曾經的老本忘下。雇了些人,天天在酒樓大廳里唱戲說書,自己閑事更是寫了不少話本。其中劇情跌宕起伏,牽引人心,讓城中的老老少少都揪心不已,尤其是各個府中的姑娘和夫人,更是每天眼巴巴的來到酒樓,只等着最新的劇情。
“這……這到底能怪誰呢?大概真的是天意弄人吧。”
大廳四周設置的雅間裏,看着台上那抹紅衣女子掩面拭淚,身着嫩黃色小襖,白色輕紗裙的少女低低的嘆了一口氣,對着旁邊的少女說道。
“可不是,少年出門遠遊,遇見一個喜愛的女子本是值得歡喜的事,可誰知,他出生的地方還有一個自小定的娃娃親的女子,正一門歡喜的等着他。”此女不過二八年紀,正是少女心思敏感的時候,看到戲裏的情景,不自覺的將自己比作那紅衣女子,心中只覺得難過。
“但是,她應該明白,她和那位少年不過是定下來的親事,怎麼能比得上後面那位雖然什麼都不知道,卻和少年互相愛慕的姑娘?”聽出自己好友語氣中對紅衣女子的偏袒,完全被帶入戲的少女很是不服氣,指着台上另外一側正和少年言笑晏晏的綠衫少女,“你想想,若是這姑娘知道紅衣的存在,心裏不會同樣痛苦么?那個時候,她若是和少年在一起,那麼怎麼能面對自己的良知?可若不在一起,那她又怎麼能……”
“……嗯,是個難題。”
少女話還沒有說話,便聽見身後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
兩人連忙轉頭望去,只看見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摸着下巴皺着眉,睜着一雙漂亮的杏眼,瞅着她們,臉上滿是嚴肅。像是剛剛所說的話,並不是簡單的附和,而是真真認真想了的結果。
“撲哧。”綠衫少女怔了怔,不由的笑了出來,伸手捏着小女孩的臉,“這不是小離落嘛,怎麼今天,這是又偷跑出來了?不怕你家阿爹阿娘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