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九階聖人
天道好平衡。
世間除了生靈以外，還有着邪祟鬼修、生靈之中又分為世俗者、修仙者、和妖獸靈獸，而修仙者又有正魔妖三者之分。
所有的存在必是合理。
就像生靈之下，是死氣永無止境的滋生，而修仙者也是平衡世間各個力量的籌碼。
都說上天有好生之德，可是上天卻從來沒有做過將世間所有的邪祟污濘全部清除乾淨，反而是任其發展。
就像雪域裏那個青瞳琉璃陣，何嘗不是因為蒼天不顧，怨氣橫生，才導致那般周而復始的輪迴慘狀？
又像是最初平城歷練時，若非是死氣吞噬了那麼多人，否則孟娘也不會出現。
她的心有些發涼，寒意一點點侵蝕上來，甚至比當初得知自己根骨盡換、修為大跌時還要冷。
“會不會只是讓我們去約束那些邪祟，只要我們做到一定程度，必定可以修成正果的。”
她聽見她的聲音帶着希望說道。
“看來你還是不願信這個事實。”
男子笑了一聲，又道，“也是，世人蒙蔽自己已有千萬年之久，你一個小丫頭又怎麼敢質疑這樣的權威。”
“不如再讓你看看吧。”
說著，他周身突然縈繞着一層薄薄的金光，雖是溫和卻仍有些刺目，她下意識閉目，待到再張開眼時，發現男子雖還是那副模樣，可渾身上下的氣勢已經比之前尤甚，讓人只想匍匐在地，甚至一口氣都喘不得。
“前輩，你……”
她艱難地開口，當看着男子額間的隱隱帶着聖光的花印時，全然愣住了。
因為那花瓣……
“您是九階聖人！”她心中已經無法用任何言語來形容自己此刻的驚訝和尊敬了。
男子微微一笑，又恢復了之前的，讓她頓時覺得好受了不少。
“我這一生過了有近萬年了。”他第一句話就讓她差點再次喘不過氣了。
“然而，我在九階上卻也有數千年了。”
“可以說，我與成仙的距離只有臨門一腳。”他溫和笑道，“我一直在想，我到底欠缺了什麼，究竟又該做什麼。”
“好幾千年，我一直念及着自身能力的強大，並沒有像和我差不多修為的人一樣，只知閉關修鍊，而是四處遊歷，去拯救無辜的眾人，去消除世間作惡的邪祟。”
“後來，世上另外幾位和我同階的道友終是熬不住壽元，隕落了，而我還活着。於是我想，這條路大概是正確的。”
“於是，又過了千年之久，我突然感受到我的修為毫無變化不說，反而能隱隱窺得壽元。”
“我這才恍然明白——”
他慢條斯理地說著，可她的心裏卻有不好的預感，果然。
“原來，我們的存在並不是僅僅約束於世間的邪祟污濘，而那些也不過是反過來約束我們罷了。我們的力量和那些妖獸魔修的力量都不過是天下這個棋盤的黑白子，棋局的主人——也就是上天，不過想着讓我們互相約束互相平衡而已，至於有人妄想跳出這棋局，做個棋外人，呵。”
“絕無一絲可能。”他的眸色晦暗不清，而離落卻有一種果真如此的感覺。
她其實在很久之前便隱隱意識到這天下不過是相互制衡而已，可是更深了的，她卻從未想過，也從未敢想。
而今天九階前輩將這些告知與她，她才剝開心中一直隱隱的懷疑。
看着面前如此光風霽月的男子溫和面容下的一絲晦澀，離落下意識否定，“不，一定還有其他的法子。”
那男子包容坦然地看着她，“在我了解修仙者約束的職責時，我便捨棄了所有的喜好，全部投身於此，可是千年已過，心境修為無一絲鬆動。如此一來，這樣都並非是正道，我倒是真不知什麼才是正確的道了。”
“不，這之間應該是有什麼錯了，應該是的。”對於她而言，孟娘的出現曾是救贖她的存在，在魂游忘川之前，她一直看不懂她亦正亦邪的做法，可是現在的她卻說不出所以然，只隱隱覺得天道好平衡，可也會尊重每個修仙者的道，絕不是這樣簡單的利用。
“其實上天並不可信，正邪也無全然之分。”看着一個勁兒念叨着的小娃娃，男子眼神略似憐憫說道。
“不。如果並非我心中的正道使然，我早就會因為生活的嗟磨而入了魔，可我如今仍拿着劍任着世間各式各樣的道於心中來去，巋然不動，立足於世。”
“那又有何區別呢？”男子話語中帶着一絲蠱惑和勸解，“無論你是身為魔修也好，還是身處正道也罷，在這天地之間，你不過就是一股力量罷了，一股平衡天道的力量。唯一的差別便是你是要去除邪祟，還是除正道而已。”
“不。”她喃喃着，“那若是如此，若真是修仙無望。”
“那我們又為何修道？又為何要成仙？”
“是啊，為何？”
男子嘆道，“左右不過來世間一遭，卻被這上天給的噱頭迷了眼，終其一生，千年萬年，最後也不過是空歡喜一場，反而還失去了自己所愛，割捨了自己最在意的物什。”
他靜靜地注視着她，彷彿注視着自己孩子一般，“你從小受盡苦楚，因為重骨之資，被生父生母所棄，碾轉反側，為求得生機而踏上尋仙之路，可世人縱使憐你憫你，可也不會尊你，年少慕艾下，你終是迎來了死劫。而現在，你又重新活了過來，你還一如往常般小心翼翼地保持着本心，可是你告訴我，你這樣做是為了什麼？”
聽到之前的言語，她心下一驚，可是想到自己的身世已在虛無長者前不是秘密，她又細聽下來，越聽越迷茫。
“我這樣做……”她遲疑開口，“是為了尋求大道。”
“然後？”
“然後有一天可尋得仙緣。”
“是。你忍耐了那麼多常人所不能忍，就是為了有一天尋求仙緣，可是這世上若終生都無法求得，那你為何還要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