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愛我就為我去死2
從學校辭了職,桃朔白就不大外出,大半時間都留在書房裏,開始籌備小說。
或許桃朔白文采不如大家,但他經歷之豐富遠超凡人,抓住現今人們的喜好,將以前經歷或聽聞過的故事糅合於一處,構成一個新的故事,於他並不是難事。而且正是故事本身是真實的,細節上經得起琢磨推敲,反映出的東西更加耐人尋味。
之所以如此定下心來做這件事,主要是安撫歐陽倩。
歐陽倩雖不干涉他做事,但他從學校辭職,多少令身為母親的歐陽倩操心。現今看他情緒平靜,做事有規劃,果真在寫小說,頓時放心不少。
桃朔白寫了兩萬字,帶上故事大綱,拜訪了一位交情不錯的報社編輯。
對方看了他送來的稿件,又驚又喜:“真是個好故事!歐陽,你怎麼寫起新小說了?”
以前歐陽于堅都是在報紙上發表一些小詩,很有名氣。
“一時心血來潮,打算試試。你覺得能發表么?”桃朔白問。
“我看沒有什麼問題,只是你這是長篇,還得拿回去報社才能最終敲定。你也是運氣好,之前剛有一篇長篇故事結束,正要篩選新的接替,要不然沒有空餘板塊,你這故事就算通過了一時半會兒也刊登不了。”
刊登不了,那就沒有稿費拿,就算再清高的文人也要有錢來生活啊。
再一個,想要順利刊登作品,沒有名氣的新作者那是別想。歐陽于堅以前雖不寫小說,但他在詩界名氣不小,加上第一步處女作,故事可讀性又強,反映一些東西,表面上看又不是很尖銳,正合眼下讀者們的胃口。
桃朔白約了編輯在咖啡館裏談事情,談完稿子編輯就先走了。
有時候做事就得爭分奪秒,萬一耽擱這一會兒,報社裏又定了別的稿子,那就遺憾了。
桃朔白在咖啡館裏坐了一會兒,剛一出來就遇上一個人。
“歐陽老師!”這麼巧,居然是冷清秋,看樣子是剛放學。
在冷清秋身後不遠,跟着金燕西。
金燕西等着冷清秋放學,本來想開車送她回家,卻被拒絕,又不死心,就跟在後面,想和對方說幾句話。冷清秋卻對金燕西心存反感,原本金燕西作為總理家的七公子就給人一種紈絝子弟的印象,後來又用權勢擠走了歐陽于堅,又對她糾纏不休。
這一路,冷清秋就是不理金燕西。
金燕西哪怕正對冷清秋着迷,可被這麼對待心裏也是不痛快,他捨不得發作在冷清秋身上,可看到被冷清秋特殊對待的歐陽,那心情就可想而知了。
“喲,這不是歐陽老師嗎?啊,不對,你已經不在學校教書,應該叫你‘歐陽先生’。歐陽先生現在在哪兒高就?若是沒有找到合適的事情,我可以幫忙的呀。”金燕西漫不經心中帶着一份高高在上,不是他不懂得收斂,而是他存心用這種方式來刺激奚落歐陽。
“金少爺,你太過分了!”冷清秋如何看不出金燕西的態度,臉上越發冷了。
金燕西被喜歡的女孩子責備,一貫弔兒郎當的笑也沒了,心裏頭冒起火來。
桃朔白卻不會將這樣的話放在心上:“清秋同學,改天有機會再聊吧。”
冷清秋怕金燕西有說什麼不好聽的話,弄得彼此更不好,就點點頭。
等着人一走,冷清秋皺眉對着金燕西道:“金少爺,請不要再跟着我,不然我就報警了!”
金燕西雖不懼警察局,但鬧出去沒面子,只好看着冷清秋走遠。
回頭仔細想了又想,他決定換個策略。
他吩咐常隨金榮買下冷家旁邊的宅子,為的是近水樓台先得月。當然了,“樓台”是近了,但要想得月就得花點心思。他對外稱要在這兒辦詩社,因為冷清秋愛詩愛文;又覺得兩家之間隔着一堵圍牆實在礙眼,就吩咐人把院牆打掉;知道冷清秋喜歡百合,又養上一院子的百合花;為了和冷清秋接觸,知道冷家其實是南方人,入住時就按照南方的規矩送上一籃子高檔點心……
但此時的冷清秋依舊認定對方是紈絝公子,並未態度好轉。
金燕西當然不會放棄,詩社如期而開。
金燕西請了幾位老前輩,更多是詩文界新生代,其中也對桃朔白髮出了邀請。桃朔白當然不會去,拒絕了。金燕西擔心他是個阻礙,還特地打聽他在做什麼,但桃朔白有心干擾,金燕西以為他依舊閑置在家,又見他不合冷清秋接觸,逐漸就不再理會。
編輯給了桃朔白答覆,報社裏已經確定刊登他的小說,稿酬和支付方式都談妥了。
稿酬一樣是按千字來算,約定全部小說分為三部分交稿,給一部分稿子就結算一次稿酬,稿費並不算高,但也比沒名氣的那些作家好一點,最重要的是他還保留了一部分權利,比如小說若出版成書,他還能拿版稅。當然,哪怕報社用了他的稿子,也沒覺得書就會出版,這完全要看讀者是否買賬。
桃朔白算過,若按正常速度完成小說,所得的稿酬其實並不算多,好在他們家就兩個人,按照目前的物價水平,吃飽穿暖是不愁的。
歐陽倩得知此事,高興不已。打聽了刊登的具體日期,自此後每天都要訂閱一份報紙回來,並細心的將小說版塊剪下來,一頁一頁整理好。
桃朔白不是常人,只一個晚上他就能將全部小說完成。
他把稿子分好,依舊按照和報社約定的時間送稿子。
這天他接到一張喜帖,結婚的新娘是歐陽的學生,作為受學生歡迎的老師,哪怕歐陽已經離開了學校,依舊收到了邀請。
桃朔白自然不好不去。
當然,他不是歐陽,不會去邀請冷清秋同往。
而冷清秋呢,卻是一早就在等着金燕西。
原本冷清秋對金燕西都是負面印象,可自從金燕西辦了詩社,算是對了她的脾氣。特別那天詩社裏作詩,金燕西拿出當初在尼姑庵外面拍到的冷清秋的背影照片作為題目,念了一首新詩,之後又通過冷家的傭人韓媽把照片和小詩送了進去。
冷清秋看了兩樣東西,面上雖沒說什麼,可心裏卻觸動了。
金燕西以往哪些舉動,她雖然反感,可日子久了,心上總不可能不留痕迹。現今這張照片,這首小詩,終於成功的在她心房上叩開了一條小縫兒。
冷清秋人如其名,容貌清冷,如晨光中的百合,性情又高潔清雅,不屑金錢俗物,但總歸她是個年輕的女孩子,一顆心並不是真的冰冷無情。
在昨晚,金燕西試探着提出請她一同去小梅的婚禮。
冷清秋答覆道:“我明早七點出門。”
這便是委婉的應了邀約。
金燕西的激動可想而知,彷彿等候許久,終於看到一絲曙光。
金燕西春風得意的回到家,卻見三嫂坐在那裏抹眼淚,大嫂幾個都在旁邊勸。
金家兄弟四個,姊妹四個,除了八小姐梅麗是二姨太生的,其他兄妹都是大太太所出。金燕西最小,他上面的三個哥哥都結婚了,三個嫂子都是大家出生,大嫂溫婉端麗,二嫂熱心公益有幾分知識女青年的樣子,三嫂爽利,但就是愛嚼舌愛管閑事。若要金燕西來說,有時候三嫂的性子挺討厭,他也有點煩,煩的有點怕。
可今晚,這麼個爽利甚至幾分魄潑辣的三嫂居然哭了?還是在客廳里哭起來,着實太奇怪,就算和三哥鬧矛盾也是關起門來夫妻之間的事兒,怎麼就鬧的人盡皆知了?
金燕西對着八妹使個眼色,低聲問道:“三嫂怎麼了?”
金梅麗拉着他走到避人處,皺着眉撓撓頭,也是幾分疑惑不解的樣子:“我沒聽太明白,好像聽三嫂說什麼戲子,又說三哥不給她臉面,不尊重她,居然留在戲子那邊不回家。”
“不會吧?”金燕西不大相信。
金家三少爺喜歡唱戲不是什麼秘密,所以捧個戲子什麼的,也是常情。在這個年代,很多有錢有權的人都愛這麼玩,或是捧電影兒明星,或是捧戲子,都是上流社會的一種消遣,逢場作戲。
金燕西三哥捧戲子不是最近的事兒,以前三嫂就知道,犯不着現在發作啊?
難道三哥真過分了?
金燕西聳聳肩,其實並不關心三哥三嫂的事兒。在他看來,那是人家夫妻間的私人事情,就算真鬧出什麼,也有太太老爺呢。
他正要回房,誰知上了樓,看見大哥站在走廊上。
“大哥?”
“老七回來了。老三的事兒你聽說了嗎?”金鳳舉問着,眉宇間頗有幾分興味。
“剛剛八妹說了兩句,我也沒弄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原本的確不上心,可一看老大的神色,金燕西反而起了好奇心。
金鳳舉先是笑了一聲,這才說道:“我剛聽說的時候也吃了一驚,老三可真能鬧。你也知道老三喜歡唱戲聽戲,他捧的那個戲子叫陳玉芳的,以前他雖和陳玉芳走得近,可也沒像現在這樣,怎麼說呢,簡直有點兒走火入魔。今天他去聽戲,正好是陳玉芳上場,唱得滿堂彩,一下檯子就有不少人請陳玉芳去坐一坐。老三一看就紅了眼,和別人起了爭執,居然動了手。”
“啊?”金燕西滿臉驚訝,難以想像。
“老三把別人給打了,自己也受了傷,若不是知道他是總理府的少爺,只怕人都回不來了。”金鳳舉感慨道:“我也是聽說,當時場面鬧的很大,打架的不止一兩個人,足有五六個,都是爭陳玉芳的。嘖,這個陳玉芳,可真是個角兒!”
“不能吧?”金燕西還是不信。
捧戲子什麼的,他知道是怎麼回事,就算真有好那一口的,也得講個面子,這麼一通鬧,不成笑話了嗎?
再者說了,那個陳玉芳戲是唱得不錯,但卻壞了行里的規矩,台上台下一個樣兒了。陳玉芳唱的是青衣,這一行要求台上得娘,一下台就不能娘,否則會被人看不起,陳玉芳卻是不顧忌這點。
金燕西實在不能想像幾個大男人為爭個戲子大打出手。
這麼一來,三嫂那麼傷心就難怪了,主要是丟臉啊。這事兒一鬧,她三少奶奶的顏面算是丟乾淨了,主要是三哥出了事還沒回來,估計三嫂的消息還是從別人嘴裏聽來的。
“媽和爸知道了?”金燕西問。
“爸還沒回來,媽睡得早。現在不知道,明天肯定也知道,那麼大的事兒,能不上報紙?”金鳳舉同情了老三幾句,就去忙自己的了。
“這三哥、不會不敢回來了吧?”金燕西猜測道。
此時鬧的整個家不安寧的金鵬振,卻是和陳玉芳待在一處。
今天和別人大打出手,公子哥兒金鵬振着實沒佔到什麼便宜,臉上青紫了幾處,若不是有人幫着攔着,這會兒指定被打的爬不起來。後來細想,當時幾個人簡直熱血上頭,好似瘋魔了一樣,只想將其他幾個都打的徹底打趴下的。
“嘶,輕點啊,輕點兒。”金鵬振痛的齜牙吸氣。
陳玉芳輕哼一聲,放下了手裏的碘酒和棉簽,往沙發里一坐,端着咖啡一邊攪動一邊問道:“你今晚不回家?”
“我這模樣怎麼回?”金鵬振直接躺在床上。
陳玉芳輕笑:“喲,你不回去能行?家裏老婆不管了?”
金鵬振起身走到他跟前,捏着他的下巴笑問:“吃醋了?”
“我哪兒敢呀。”陳玉芳低頭喝了口咖啡,眼底掠過一道紅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