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奈何橋邊生紅葯3(完)

227.奈何橋邊生紅葯3(完)

夏雪宜被丟入蛇窟時扒掉了身上的衣服,如今撈出來,渾身都是血,又被蛇咬的血肉模糊。別看蛇口小,成千上萬隻日夜不休的噬咬,若不是何紅葯隨時看着,哪怕有解藥不被毒死,也被咬死了。

何紅葯此時心情異常的平靜。

她取來葯給夏雪宜治傷,傷口結疤掉落,最後留下的就是猙獰恐怖的疤痕,再不復曾經的俊美風流。夏雪宜早先又挑斷了手筋腳筋,一身武功盡廢,現如今這個樣子,簡直連乞丐都不如了。

夏雪宜早已經蘇醒,卻日日一聲不語。

對於夏雪宜而言,他活着就是為報仇,後來又挂念溫儀,如今……

何紅葯將他放上馬車,一邊趕車,一邊問道:“血海深仇未報,你可會尋死?”

夏雪宜閉目不言,他很清楚,他已經沒有報仇的機會了。若是何紅葯不知溫儀的存在,他定然自我了斷也不會苟延殘喘,但他怕惹怒何紅葯,若何紅葯遷怒溫儀……

何紅葯也不在乎他的沉默,自顧說道:“我何紅葯言而有信。之前說過,只要你闖過蛇窟,我便放過你,溫儀我也不會去傷她。”

夏雪宜依舊不言語,或許仍舊是不信她。

何紅葯忽而一笑:“夏郎,我總是愛過你的,你的心事我如何不知道呢。”

“不要傷害她。”夏雪宜看着她的笑,心頭泛冷。

“放心吧,我決計不傷害她。”何紅葯點頭,反問他:“你猜,我帶你去哪裏?”

何紅葯一路往南,到了浙江衢州,又趕了兩日路,抵達石樑鎮。石樑鎮是棋仙派所在地,但同樣是溫儀的所在,當故地重回,想必夏雪宜的思緒定然很複雜。

“你總歸要死的,何不在死前見見深愛之人,或許會有驚喜啊。”何紅葯是知道的,如今的溫儀已然有了身孕,但夏雪宜卻不知道。

何紅葯將人丟下馬車,平靜的看了夏雪宜一眼,在夜色中逐漸離去。

已是廢人的夏雪宜,武功用不出,連行動都只能緩慢的爬,可謂生不如死。當發現何紅葯將他帶到石樑,他內心的矛盾可想而知,他想見溫儀,又怕見溫儀,但何紅葯沒有給他選擇的餘地。

夏雪宜的特徵太明顯,作為始作俑者的溫家五老如何不知?況且石樑是溫家的地盤兒,地面上出現一個四肢殘廢的男人,幾乎不用猜便知道是誰。

在第二天一早,夏雪宜就被抓到了溫家。

一夜的時間,足夠夏雪宜想清楚處境,甚至謀算好自己的結局。憑他的能力,逃是逃不走的,既然定會落於溫家五老之手,那何不用藏寶圖謀算一把呢?或許,還能就此再見溫儀一面,可是,他又怕被溫家抓住軟肋,拿溫儀做要挾。

他被溫家五老關在地牢,出乎意料,只是冷着他,並未用刑。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這天只有溫老三過來,見着他就是一嘆:“你何苦這般固執?莫不如說出藏寶圖的下落,自己也落個痛快,也省得小儀跟着你受苦。”

提到溫儀,夏雪宜眼睛終於動了動。

溫老三又道:“說來你還是我女婿,你還不知道吧,小儀她懷孕了,你要做爹啦!”

“什麼?!”夏雪宜猛地抬頭,眼神銳利,充滿驚喜:“小儀懷孕了?我要做爹了?”

溫老三隻是嘆氣:“還不如不懷孕,還少受些苦。你當初殺了溫家那麼多人,又死攥着藏寶圖不肯交出來,大哥他們惱恨至極,見了小儀自是不順眼。若是沒懷孕,也不過是冷着她,可她一懷孕,還是懷着你夏雪宜的孩子,溫家哪裏容得下?大哥已經發話,要麼小儀自己了斷,要麼打掉孩子。”

夏雪宜如同被潑了一頭冷水,整個人浸在寒冰里。

他何嘗不清楚,這是溫家拿溫儀跟孩子逼他交出藏寶圖。

如今再堅持不見溫儀已經沒了意義,所以他提出要求:“我要見小儀。”

“我去求求大哥吧。”溫老三故作姿態。

溫家四老就守在地牢門口,厚實的鐵門開着,完全能將地牢裏面的說話聲聽的一清二楚。見溫老三出來,兄弟幾個眼神一碰,離開地牢。

當鐵門一關,走出了一段距離,溫家老大才溫方達才說:“老三,你去通知溫儀。”

“好,大哥放心。”

溫家五老當然不會好心的讓那兩人團聚訴離別,只是夏雪宜骨頭太硬,嘴巴又緊,無可奈何,恰逢曝出溫儀有孕。就算溫家一窩是賊,惡事做盡,溫家幾兄弟卻是很團結,同樣的,溫家也是一個大家族,對外該有的臉面還得有,溫儀一個未出嫁的女兒懷了身孕,還是仇家的種,溫家上下能咽下這口氣?

溫家五老是男人,又是長輩,對溫儀採取不理不睬的冷處理,加之金蛇郎君握有藏寶圖,溫儀尚且有用,所以還養着她。

相較而言,溫家其他人,特別是溫儀同輩的兄弟姐妹,還有一些嬸娘嫂子們,對溫儀視若無睹就算是好的。

要知道,當初夏雪宜找溫家報仇,兩年間殺了溫家四十多個男丁,其中就有溫儀的堂叔、堂兄弟,夏雪宜又奸\\淫后賣掉溫家的幾個女眷,有溫儀的嫂嫂嬸嬸,且將女眷賣到了青樓。且不說進了青樓便名聲盡毀,單單被夏雪宜侮辱,或在青樓里遭受的苦難,想想就令女子不寒而慄。

就算為了偷生,沒在夏雪宜面前以死明志,又挨過了青樓折磨,可後來又被夏雪宜送回了溫家。這樣的女子,溫家豈能讓她活?

溫儀當初同樣被擄走,卻安然無恙的回來,溫家上下已有流言,認為她失去了清白之身。或妒忌她的好運,或惱恨她屈從仇人,幾乎整個溫家就沒有對她關心的。以至於後來她和夏雪宜一夜偷歡,又懷上孽種,溫家對溫儀簡直是冷嘲熱諷,遷怒,憎恨。

不管夏雪宜和溫家有何前因恩怨,總歸是生死仇敵,溫儀愛上夏雪宜的那一刻,就被溫家認定為背叛了家族。

夏雪宜成了廢人,形貌醜陋,看似衣食安穩的溫儀真能好過?

溫儀自夏雪宜走後,就沒出過小院,平時只有母親偶爾來看她,父親找她就是問夏雪宜。

這次見父親又來,溫儀說道:“不用白費心了,我不知道他在哪兒,就算知道,我也不會說的。”

先前夏雪宜吃了蓮子羹中毒,又被帶走,溫儀一直提心弔膽。直到溫家五老回來,又追問她夏雪宜可有別的藏身之處,她才知道有人救了他,慶幸不已。

溫老三看着自己的女兒,說道:“夏雪宜要見你。”

溫儀大驚。

溫老三將她帶往地牢,溫儀將信將疑,當看到地牢內靠牆坐着一個人,身形倒是和夏雪宜十分相似。那人在暗影里,一時看不清臉,溫儀怕是父親哄騙,就朝近走了兩步,仔細朝那人臉上看。

“啊!”誰知那人微一側頭,恰好火把的光照在他臉上,竟是一張滿布猙獰疤痕的臉。溫儀猝不及防,驚的心都要跳出來,倉惶退後,腹部也隱隱作痛。

“小儀,是我。”夏雪宜忙出聲,同時將頭又靠回牆上,再次隱入黑暗中。他本也不想嚇到她,只是好不容易重逢,一時情緒激動。

“夏大哥?真的是你!”溫儀喜極而泣。

溫老三沒有留在這兒,看似好心的給兩人相處的機會,實則是在暗處監聽。溫家五老試圖用溫儀來軟化夏雪宜,就算不在意一個女人,能不在乎血脈?只要有軟肋,早晚得開口。

他們卻不知道,夏雪宜豈能不防備他們,間歇中便緊貼在溫儀耳邊低語。

夏雪宜意識到溫家對溫儀來說已經是危險之地,他沒能力帶她走,只能制定計劃,讓溫儀尋機會逃走。溫儀卻使勁兒搖頭,不肯舍他而去。

怎知計劃趕不上變化,沒等他和溫家五老多周旋,金蛇郎君落入溫家的傳言就傳了出去,頓時不少人如嗅着血腥味兒的鯊魚聚了過來。儘管溫家五老守口如瓶,想獨吞藏寶圖,但江湖上盯着金蛇郎君的人不少,總有嗅覺靈敏者,當然,這其中也有何紅葯暗中推波助瀾。

何紅葯此舉卻不是針對夏雪宜或溫家,而是為了五仙教。

當初藏寶圖是從五仙教流出去的,若是不能在夏雪宜身上永絕後患,藏寶圖遲遲不現身,難保不被人盯上五仙教。那時再說藏寶圖丟失,誰信呢?畢竟是五仙教三寶之一,金蛇劍金蛇錐都找了回去,會放過那麼一大筆財寶?

貪婪之下,人的行為不能以常理推斷,甚至何紅葯最怕的是夏雪宜生出禍水東引的毒計。夏雪宜這個人狠毒又狡猾,她怎麼敢大意?

從雲南離開時,大哥曾提出殺了夏雪宜,那時她心有不甘,想看看夏雪宜和溫儀到底會如何。再一個卻是實際考慮,夏雪宜還有用,那張被他藏起來的藏寶圖是個禍患。

所以,在發現江湖有異動時,就悄悄放出消息。

溫家五老發現石樑鎮上來了很多陌生人,竟都是衝著金蛇郎君來的,頓時氣恨不已,誤以為是金蛇郎君早先的預謀。

他們等不得了,將刀對準了溫儀的肚子,定要夏雪宜說出藏寶圖下落。

“在華山。”夏雪宜吐出三個字。

華山他們可是去過一回的,就是在那裏,夏雪宜被救走了。

“你可想好了?”溫方達的手掌就貼在溫儀細嫩的脖子上,眼中儘是殘暴威脅。

“我妻兒在你們手裏,我如何敢說謊。”夏雪宜的口氣依舊平靜。

“帶上溫儀,去華山!夏雪宜,若是你撒謊,我就當著你的面兒把那個孽種從肚子裏剖出來!”溫方達撂下狠話。

溫儀雙手護在小腹上,因這番狠戾的話,面色發白。

白天,溫家五老喬裝打扮,又將溫儀和夏雪宜塞到木箱子裏,混着商隊離開了石樑鎮。因溫家有地道通往外邊,那些緊盯溫家的人沒想到他們大白天偷跑,因此,此計很順利。

佝僂着背的老乞婆來來去去都不引人注意,何紅葯卻知道夏雪宜離開了石樑。

當初放其離開,又想借其徹底解決藏寶圖的隱患,所以她在夏雪宜身上下了蠱蟲。根據蠱蟲,距離只要不是太遠,她就能感應到夏雪宜的位置。

根據那行人走的方向,再分析夏雪宜的性情行事,料定依舊是去華山。

何紅葯打算先去華山,守株待兔。

夏雪宜執意去華山,當然不是白白交出藏寶圖,而是前一回就設計好的。華山掌門穆人清武功高強,為人又正直仁義,若是見到他和溫儀被如此對待,定然會出手相助。上一次,他是想借穆人清脫身,此回,他卻希望穆人清可以收留溫儀。

溫家五老早有防備,不肯去驚動穆人清,到了華山就逼問藏寶圖。

問一句,夏雪宜不答,溫方達反手就甩了溫儀一個巴掌。

溫儀是深閨小姐,自小嬌養,細皮嫩肉,一個巴掌打下來嘴角就出了血,臉上印出清晰的指痕,立時腫的老高。若非被人拽着,她早就摔到地上去了。

見到自己深愛之人被如此對待,夏雪宜目眥盡裂。

“說!藏寶圖到底在哪兒?”溫方達又是一巴掌。看似下手狠,但他也考慮到溫儀嬌弱,又有身孕,控制了力道,若不然打的小產,好好兒的籌碼就沒了。

“我說!”夏雪宜心電急轉,說出藏寶圖藏於穆人清的住處,見幾人不信,又道:“別處我都不放心,唯有穆掌門武功極高,便是你們也不敢擅闖他的住處。我瞅准他外出的機會,潛了進去,把東西藏了。”

倒也不無道理,上回他們來時穆人清就不在,但他們依舊不敢進入穆人清的房間搜找。

正猶豫間,突然有人來,竟是華山掌門穆人清。

溫家五老大驚。

穆人清果然看不慣他們的行事,不但折磨男人,連個身懷有孕的女子也不放過,頓時就動了手。溫家五老哪裏敢輕敵,直接擺陣,但他們心知沒有勝算,權衡之下,已經決定捨棄夏雪宜,將溫儀帶走。

只要掌握了溫儀,夏雪宜早晚會送上門。

怎知這時不知哪裏竄出個黑衣人,一把抓起夏雪宜就跑啦。

“夏大哥……”溫儀喊了一聲,眼睜睜看着夏雪宜消失在視線之中。

她哪裏會想到,這竟是最後一次看到夏雪宜。

穆人清和溫家五老都騰不出手,眼睜睜看着人被抓走,為防再出意外,穆人清護住溫儀。溫家五老見狀,心知帶不走人,又打不過,未免折在這裏,瞅準時機就逃。

穆人清沒有追,此時的溫儀昏過去了。

救走夏雪宜的人,正是何紅葯。

當然,她才不是好心救人。

若是她願意,動動手就能將人殺了,可現在殺不殺夏雪宜已經沒有意義。

她將夏雪宜丟在華山的一個山洞內,正是夢境中夏雪宜死去的地方。

離去前說道:“或許這是我們最後一面。夏雪宜,你猜你會有個兒子還是女兒?真令人嘆息,她的一生註定多磨難,也不知能不能長大。”

夏雪宜張嘴,卻只能發出嘶啞的聲音。

“對了,這裏是華山,溫儀被穆人清收留,也在華山。或許上天肯眷顧,你若能活着的話,某天興許會看到她,還有你的孩子。”

人的潛能是恐怖的。

手腳都廢掉的夏雪宜,又不能說話,卻在山洞裏活了下來,只要能入口之物都會吃。或許他的執念就是再見溫儀,和他的孩子。或許他也有擔憂,擔憂妻兒的處境。

現在江湖朝廷都知道藏寶圖在金蛇郎君手中,夏雪宜一失蹤,身在華山的溫儀定然首當其衝,溫家五老為擺脫壓力,肯定會說出此事,將禍水東引。真到那個時候,連穆人清都得退避。

果然,沒兩個月穆人清就對外稱溫儀已經離開,那些人暗中查證,當真沒有發現溫儀。

實際上,溫儀依舊在華山,只是所處之地隱蔽。

溫儀住的木屋,離夏雪宜所在的山洞,只有一山之隔,但他們彼此卻不知道。

才開始的兩年,何紅葯還會時常來看看他,後來隔了五年才來。

那時夏雪宜依舊活着,頭髮稀疏花白,受得皮包骨,用胳膊肘在地上爬行竟然速度很快。此時的夏雪宜哪裏還有以前俊美的模樣?身上的衣服都爛完了,裹着零碎的獸皮還有樹葉,整個人趴在地上,胳膊肘和雙腿膝蓋代替了手腳撐地,只見他躬身匍匐蓄勢,突然腰身朝前一送,嘴一張,竟咬住一隻飛進來的鳥雀,他將頭抵在地上,就像只野獸一般將雀兒生吞了,鮮血和羽毛粘在嘴邊,一雙眼睛幽幽發光,哪裏還像個人。

又過了五年,她再來。

夏雪宜更老了,分明才三十多歲的人,卻像七八十歲。

恍惚中,她覺得這個人這般陌生,再不是記憶中的那個年輕人,甚至不再是江湖傳言中的金蛇郎君。這是一個幾乎忘記了自己的人,每天只是捕獵、睡覺、捕獵,偶爾他會趴在洞口曬太陽,甚至和飛來的蝴蝶嬉戲,哪怕他變成了野獸,也是一隻智力退化的野獸。

但是……

他看着很快樂。

原來,忘記了自己猜快樂嗎?

“夏雪宜?”何紅葯出現在他面前,喊了他的名字。

夏雪宜卻是迅速縮回山洞深處,幽幽的眸光警惕的注視她,口中發出野獸般的低吼。

“你真的忘記我了嗎?溫儀呢?你還記得她嗎?”何紅葯又問。

似乎這個名字記憶很深刻,夏雪宜有一瞬間的茫然,好似想到了什麼,但最終還是茫然。

何紅葯笑了,看着山洞的石壁上字跡歪歪扭扭的“溫儀”,足有成千上百個,都是夏雪宜口中咬着石子兒刻畫出來的,可是現在,他忘記了,全都忘了。

她也該忘記了。

這之後,何紅葯再也沒來華山。

二十年行乞結束,她回到五仙教。此時的教主是大哥的女兒,何鐵手,她得到教主及長老和教眾們的寬恕,任命為長老,看守毒龍洞。

何紅葯一生再沒有離開毒龍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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顛覆劇情[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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