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奈何橋邊生紅葯1

225.奈何橋邊生紅葯1

結束一個小世界任務,桃朔白和君肆分開,返回地府。

這次回地府是源自鍾馗的電話,鍾馗並未說什麼事,只道見面再談。鍾馗性情豪爽,少有這種時候,桃朔白覺得奇怪。

及至到了約定的酒樓,鍾馗已經到了。

“好特別的芍藥。”桃朔白一進來就注意到桌子上擺着一盆芍藥花,花色嬌艷,紅的似血,卻又帶着一絲凄苦。桃朔白挑眉,詫異道:“這芍藥花……”

鍾馗沒兜圈子,直言道:“桃兄弟,坐。實不相瞞,這次找你就是為了這盆芍藥花。你看的沒錯,這不是簡單的芍藥,也不是生出靈智的花草,而是人死後所化。”

“哦?”桃朔白生出興趣。

這種人身化作草木妖精的雖有,但極少,只因達成的條件十分苛刻,但其中一條是相同的,那便是此人須得有濃郁至極的執念。所謂執念成魔,往往這種人死後多為厲鬼,或徘徊陽間不去,卻少有化作草木的。要化草木,執念之外,還得從心底生出祈願,願意捨去人身,以草木存在。

這樣的人,往往奢求的是時間。

化身草木,就地紮根,可以逃過地府名冊登錄,久久於地府停留。要麼是絕來生,要麼是等人,看這株芍藥,香氣時而纏纏綿綿,時而凄苦絕望,時而扭曲憤恨,只怕是落在一個“情”字上。

鍾馗道:“這芍藥是阿花送來的,你也知道她的性子,最喜歡管這種事。”

阿花全名叫做鍾花,是鍾馗的妹妹。

鍾馗嫁妹的故事有各種傳說版本,當初鍾馗的確返回陽間嫁妹,畢竟他死後,家中只剩妹妹一個,如何放心?當年他的同鄉杜平仁義,在鍾馗撞柱之後為他收斂,送他回鄉,鍾馗便覺得杜平不錯,將妹子嫁給了杜平。

兩人婚後雖不說舉案齊眉,倒也平順,只可惜杜平死的早。等到鍾花壽終正寢到了陰間,杜平早已投胎,鍾花對杜平並無愛情,又知道杜平下一世投了好胎,也沒有再續夫妻情緣的意思,乾脆就留在了地府。

這裏也是鍾馗出了力,鍾花一直在孟婆庄做事,照料葯田是她的職責。

鍾馗道:“據說這芍藥花原本是個滿面猙獰疤痕的老乞婆,本沒有到她去投胎的時間,但她卻一直徘徊在孟婆庄,明顯是在等人。時間久了,阿花和她攀談,得知她要等一個叫做夏雪宜的男人。”

“阿花熱心,告訴芍藥花,說地府有網站,可以在上面尋人。帖子是發了,叫夏雪宜的不少,但沒有一個是她要找的人。阿花還來求我,要我去跟崔判官說好話,查生死簿。你也知道,這事兒雖小,但例卻不能開,咱們地府一向規矩嚴明,豈能輕犯?那些風月鬼債不知多少,哪能都去查?”

“終於到了芍藥花該投胎的日子,她卻不願走,執念如狂,最終化作一株芍藥,不能動、不能說,只看着每個踏上奈何橋的人。”

“阿花心軟,就來磨我,我有什麼辦法?卻是崔判官無意撞見,覺得這芍藥花古怪,打開生死簿一查,原來她本不該到地府來。”

“不該來?”桃朔白奇怪。

“她出生的世界,並不歸地府直接管轄,而是分部處理。她所在的世界,是小世界,界主為極煞仙君。”鍾馗終於道破請他見面的原因:“崔判官見她不在生死簿上,猜測她可能是無意中踏錯了通道,查證之下,在分部辦事處查到了她的生平,她的名字叫做何紅葯。”

桃朔白明白了,君肆的那些小世界受到了創傷,想來是陰陽交界不穩定,何紅葯死後鬼魂走岔了路。

也怨不得她始終等不到人。

桃朔白立刻查詢小世界劇情,發現何紅葯正是其中人物,而她要尋找的夏雪宜,卻比她還早死去。夏雪宜江湖人稱“金蛇郎君”,亦正亦邪,若到了陰間,絕對沒那麼快投胎。若是何紅葯剛死就去陰間,肯定能和其見面,但偏偏她走錯了路,而這裏和小世界的時間流速是截然不同的。

“鍾大哥是想讓我幫她?”

鍾馗笑道:“如果是別的事,我也不會麻煩你,但這件事對你而言並不麻煩,你不是正在處理這些嗎?再者說,在何紅葯而言,曾經的事已經滄海桑田,想見之人早已不在,但對極煞仙君而言,他看到的每一個小世界,是過去、是現在、也是未來。”

作為創造者,小世界的時間於他是沒有意義的,他可以在任何時間點進入,過去就是現在,現在也是未來。

當然,像桃朔白這等修為也能闖入任何時間點,但過去就是過去,現在就是現在,未來就是未來,一旦更改了某一點,都將引發蝴蝶效應,對於尚且脆弱的小世界,很可能是致命的危險。

既然本就是任務之一,桃朔白自然不拒絕。

他帶上芍藥花,返回上界極煞天。

一到這裏,芍藥的花葉微微擺動,似乎對這裏的氣息十分喜歡,特別是進入大殿,在陣法作用下陰煞之氣極濃,若是尋常靈花靈草都會十分不舒服,偏生這株芍藥枝葉舒展,很是暢快。

“哪裏來的芍藥?倒是適合在這裏栽種。”君肆定睛看了一眼,眉梢微挑,顯然是看出了芍藥的根底。

桃朔白將事情說了。

“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君肆伸出手掌,一道青光將整株芍藥籠罩其中,青光收縮,最終只剩一個丸子大小的光團,那株芍藥便籠在其中。

來到後殿,君肆抬手一拋,青光射入一個光球。

“走。”君肆直接將桃朔白往懷裏一攬,也進入那隻光球。

*

何紅葯睜開眼,發現她依舊坐在巷子裏,一身襤褸,滿頭垢面,抬手一摸,臉上凹凸不平,那些醜陋的疤痕並沒有消失。遠處街市上傳來喧鬧,燈火影影綽綽,越發顯得巷子裏又黑又靜。

她略有點恍惚,好似她不該在這裏,而是……

不知誰家的門開了,走出一個老僕,將兩個熱騰騰的白面饅頭和十枚銅錢放到她面前的破瓷碗裏,憐憫說道:“這是我家夫人賞你的。唉,大節下的,讓你這個老乞婆也吃個飽飯。”

老乞婆、老乞婆……

這三個字不停的在腦中迴響,她怔怔看着面前的饅頭和銅錢,又伸手摸自己的臉,手指觸碰到的不是平滑的肌膚,而是蚯蚓般凹凸不平、猙獰恐怖的疤痕。不止是臉上,甚至在手上、胳膊、背部……全身上下都佈滿了這種疤痕,真正的體無全膚。

這些疤痕,不是燙傷,也不是刀傷,而是被萬蛇啃噬所留下的。

回想到此處,彷彿又跌落到那個蛇窟,何紅葯禁不住渾身顫抖。

夏雪宜,這都是拜你所賜!

別人都叫她老乞婆,可實際上,她今年才二十歲!

就在兩年前,她還是年輕貌美的女子,未曾與外界接觸,不知人心險惡。她是苗人,與哥哥自幼失去雙親,在五仙教長大。哥哥是教主,她是聖女,那時的日子雖略顯無趣,卻安寧祥和。

那一年,哥哥派她去坐鎮萬妙山莊,看管蛇窟,誰知就遇到了她命中的劫數。

那時的夏雪宜是個俊美的男子,來到萬妙山莊偷蛇毒,被毒蛇咬傷。她覺得不忍,就救了人,並不由自主的喜歡上了他。短短三天夏雪宜就養好了傷,要告辭離去,她不捨得,贈送了毒液,又問對方何時再來。

夏雪宜卻說要去報仇,但仇人很強,他能力不足,不知何時才能報完仇,所以短時間內是不可能來看她的。又說,他為報仇做準備,得先去盜一柄寶劍,乃是峨眉派的鎮山之寶。言語間,又是唉聲嘆氣,只因他怕盜不出劍,也報不了仇。

那時的她簡直昏了頭,喜歡夏雪宜喜歡的願意為對方做任何事,聽到他需要寶劍,脫口說出五仙教的鎮教三寶之一正是一柄利刃:金蛇劍!

現在想想,那時她可真傻。五仙教的鎮教三寶並不算多隱蔽,有心打聽就會知道,夏雪宜為了報仇煞費苦心,來闖萬妙山莊當真只為偷一點蛇毒?只怕一早就是衝著金蛇劍而來!

果然,當她道出金蛇劍的存在,夏雪宜便不斷懇請她幫忙,又說報完仇定會歸還。她到底被說動,不忍拒絕他,盜了哥哥的令牌,帶他去了毒龍洞。

那毒龍洞是放置三寶之地,不禁守衛嚴密,且洞中養着成千上萬條鶴頂毒蛇,但凡被咬一口,三步便會毒發身亡。若要進去,只能脫盡衣衫,渾身抹上藥粉。那時她本就傾心夏雪宜,又是兩個不着寸縷的年輕男女,你給我抹葯,我給你抹葯,結果情難自禁。

對那時的她而言,委身於夏雪宜並不覺委屈,反而是滿心甜蜜。

那時的她卻不明白,她是苗女,規矩習俗與漢人不同,**之事在她看來是彼此鍾情順理成章,卻沒想過,在夏雪宜眼中,這樣的女子太過輕浮。原本一開始便是利用,又背負了“輕浮”的罪名兒,有何好結果?

及至進了內洞,夏雪宜取了金蛇劍又不知足,又將另外兩寶都取走。

她已覺得不妙,但她情根深種,壓制了那股不詳的預感,只是再三要求夏雪宜將另外兩寶放回去。夏雪宜卻是狡猾,知道她喜歡他,便過來將她抱住。女人一旦被愛情充斥,腦子裏就只剩了漿糊,她被夏雪宜這麼一哄,就沒再堅持。

夏雪宜得了三寶,承諾報完仇定來歸還。

自此,她日日盼望,兩年來都無音信。直到江湖上出了一個怪俠,使用一把怪劍,疑似金蛇劍。教中起了疑,便去毒龍洞查看,發現三寶丟失。東窗事發,哪怕她是教主親妹妹,犯了這等大錯,也得按教規處置。她被餵了解藥,然後推入蛇窟,受萬蛇噬咬,又被罰乞討二十年,以贖己罪。

即便遭受這等痛苦,她也並未恨夏雪宜。

將三寶盜出,背叛了五仙教,她何嘗不內疚不惶恐,也早知會有如此結果,為了夏雪宜,她心甘情願。她已經乞討小半年,哪怕在今天之前她也不恨,一路行乞前往江南,那是夏雪宜的家鄉,也是他仇人在的地方,更是他現身的地方,她想去找夏雪宜。

但是此刻,“夏雪宜”三個字就似一把烙紅的尖刀,狠狠扎在她心口。

她恨!她恨夏雪宜,她恨夏雪宜的負心薄倖!

她雖未親眼看到,也沒有聽聞,可就是堅信夏雪宜已經另結新歡。她費力的想,就有細碎的片段浮現,儘管畫面模糊,但她卻是越想越恨,戾氣越重。

天色一亮,何紅葯便出了城,一路往南。

行至中途,得到消息,夏雪宜在金華被抓了。

何紅葯覺得自己就似中了邪,哪怕江湖傳聞不盡不實,她卻篤定是溫州五老抓了夏雪宜,且他的仇人就是棋仙派溫家。她卻沒去金華,方向一轉,去了石樑。石樑是棋仙派所在,是溫家的所在,莫名的,她覺得溫家有什麼在吸引她。

已是六月份,天氣很熱。

何紅葯幾乎日夜趕路,早已疲憊不堪,加之當年遭受萬蛇噬咬,到底上了身,尚未完全養回來,以至於剛趕到石樑就病倒了。

一個老乞婆病倒在街頭,善心人會嘆息一聲,又有誰來管?現今天下也不是那麼太平,百姓們能有吃穿,不遭兵禍,便是好時運了。

夜裏又下了一陣急雨,不多時何紅葯便覺得渾身發燙,意識模糊。

“我不能死,我要報仇,夏雪宜……”一聲聲呢喃,若不貼在她身上幾乎聽不清她在說什麼,可當“夏雪宜”三個字出口,無端端便多了殘忍如血的味道。

這時一抹白色飄到她跟前,她以為是路過的好心人,想到大仇未報,不能就這麼死去,於是拼力的張口求助:“救救我,救我……”

那人沒有動,清冷的聲音清晰的傳入她耳中,卻是個年輕男子:“何紅葯,你打算如何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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顛覆劇情[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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