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師叔

7.第七章 師叔

?(貓撲中文)等我回到了求思堂晨習,大家已經扔下書本,興緻勃勃地聊起八卦了。

這密宗上下,除了掌門,輩分最高的當數七位長老師叔:兩位為了修行而幽居深谷不問世事,一位脫離密宗自立門戶,一位嫁去了幻宗;剩下玉如意掌管門規戒律和人事變遷,積威甚重;花妄言打理用度瑣事,以摳門為榮,明明年紀不小了,還強迫所有弟子叫她花姐姐;排行末位的曲寄微最得人心,卻是長年在外當甩手掌柜,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女弟子們完全把持不住,竟然試圖從我這裏問出什麼。

“沒有藏私,我真不知道他的風流軼事。”我遺憾地攤手,慚愧地表示我也是外圍人士,“我是因為遭到魔族追殺才遇到小師叔的,他把我從河裏撈起來,問我想不想修道,我說好,他就送我來密宗,僅此而已……”

這個時候若不把自己摘乾淨,後患無窮。

比起亂七八糟的事,我需要冷靜地想想提升修為的辦法。

我佯裝身體不適,辭別結伴進行法術對練的同輩弟子,去了人跡罕至的採石澗。

玉石滿地,鳥鳴山幽,清涼的水汽沁透皮膚,和滄瀾山晨露一樣親切。沒有課業在身時,這裏是絕佳的修鍊之地,沒有嘲笑就沒有傷害。

我捻起一片發黃葉子,慢慢地碾碎,對着一棵老死的梅樹念起了咒語:“赫赫陰陽,日出東方,南離熾火,焚盡污穢!”

法力高強之人,心中有數,不需念出聲來。在鬥法時靠聲音強行聚氣不但會延誤戰機,還會讓敵人鑽了空子。這種程度的三昧真火,最好是手指一抬,就能立刻燒起來。

眼前的梅樹安然無恙,我再一次聚精會神,拖長了腔調辛苦地念道:“南離熾火,焚盡污穢。”

它終於肯給面子,噼噼啪啪地燒了起來。火星濺到我臉上,我捂着灼痛的皮膚,心有餘悸,想把那明火用冰封住,可水霧結成的冰只持續了很短的一剎那,便被火焰吞噬了。算不上複雜的點火成冰,想要完成它就是這麼的吃力。

一年前的法術考試我敗在了這一題上。

一年後的我也只能做到這樣。

我有些傷感地低下頭嘀咕:“靈力啊靈力,你們都去了哪裏……”如果一直是這狀態,出了這門也是個死,倒不如回頭去求掌門,做不了密宗弟子,打掃山道、整理藏書閣我還是能勝任。就是……活得未免太沒尊嚴了些。

可尊嚴,這詞離我太遙遠了。

當我還有美麗的容貌和健全的身體時,我罔顧尊嚴去愛一個人。現在我只有一個殘破的軀殼,一個沒有了心的,無法再愛的軀殼。

若不是有化骨玉可以隱藏氣息,我人也做不成,妖也做不成。

不能從容地面對讓我淪落至此的人,我去哪裏找回尊嚴?

“梨花,你這個笨蛋!”

有人在背後用力拉扯了我一把,幾近憤怒地質問:“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

未滅盡的火不知什麼時候燎上了我的裙裾,火苗猙獰地沿着衣角而上,卻在那憤怒到顫抖的質問中驟然止住。

風揚起的灰燼狂亂地飄着,隔着幾縷位散盡的青煙,一雙明媚多情的桃花眼仙庭永慕。

“是小師叔啊,你還記得我的名字。”故作輕鬆的語氣,懶洋洋地咧嘴假笑。

我避開那美麗妖冶的光芒,告訴自己不要去想另一雙給過我溫柔錯覺的墨色雙瞳。

可一低頭看到下身的衣物已被燒得只剩短短一截,我急忙扯過另一邊的衣擺遮擋。“不小心”在曲寄微面前露大腿可是膽大的師姐們愛用的伎倆,萬一被誤會,就說不清了。

“你不會怨我沒有理你吧?”他解下長袍,圍在我的腰間,很自然地打了個結,並無鄙夷的神色。“想要替你在如意那裏說上話,我只能先避嫌。可你為什麼要輕生?因為掌門勸你離開嗎?”

“……”

我本來不想多話,但他非說什麼:“沒有什麼難關是過不去的,縱然再難也不能有輕生的念頭。等你長大了就會明白,你所承受的挫折和痛苦,都不是因為別人。堅強只是為了自己。”

這類理論是玉如意愛掛在嘴上的,我聽了一陣腦熱,就只好告訴他一個事實:“對不起,小師叔,我是打算滅了這火的,但我的冰封之術差了一點火候,我不是故意要輕生。”

一陣詭異的沉默。

曲寄微神色複雜地說道:“如意和我說起你的情況,我只道是他誇張了。沒想到……”

沒想到事實更加誇張嗎?我笑得有點凄苦。

“沒有靈力護身,這種天氣一定很冷。”他善解人意地想再脫一件衣服,我受寵若驚,連連搖頭表示我沒有他想得那樣弱不禁風。

第一件是萬不得已,再來一件,我不敢保證被人撞見了會誤解成什麼樣。

小師叔也沒有勉強我,而是瞭然道:“難怪掌門師兄說,讓你放棄是出於好心。”

“掌門平日裏待我很好,這次一定有他的道理。”

他沉默了一會兒。“事關第七位弟子的選撥,法術考核會提高難度,或者說,會有生命危險。勸你退出只是二位師兄單方面的考量,我可以讓他們給你一次機會,但說服他們之前,我想知道你的意思。你還想不想留在密宗繼續修行?”

進退兩難的是我,可曲寄微卻蹙起了眉頭。

我欠了這人一條命,現在又有求於他,不由得心念一轉,反問:“小師叔怎麼想呢?”

“……我當然希望你能留下來。”

他看着我說:“現在的世道不太平,魔族把持着妖魔道,四處挑釁生事,雖然沒有上一次魔禍來的兇猛,但你一個姑娘家,就算是在外漂泊也要有一技傍身。”

我問他的意思,他卻全是在為我考慮。

毫無保留的關切,換做任何一個人聽了都要感動的。

“既然小師叔希望我能留,我會想辦法去爭取的。如果不成功,你又正好缺一個伺候筆墨劍器的丫鬟,能否優先考慮我?”

這是一個不太高明的玩笑,曲寄微應該是熟於應對了,可他竟然一口答應下來。

我不由得愣了一下。

“那我只能不擇手段幫你贏了。否則以後走到哪裏身邊都跟着一朵梨花,豈不是擋了我的桃花?”

望着那笑意盎然的眉眼,我也跟着笑了笑三界任逍遙。

他還想說什麼,忽而,採石澗傳來了女人不滿的叫聲。

“這魔族的手也是越伸越長了,老娘去洛陽活捉了一隻食人精血的花妖,他們把我從山道上截了下來,非要我把那妖精放了。那可是我今年最後一擔買賣,怎麼可能放了!”

“所以你就和幽都女帝打起來了?”

“呵呵,我把她帶來的四大骷髏王打散架了,想把骨頭拼回去,估計得要個好幾年吧。不過我的藏妖壺差點給他們打碎了,真搞不懂,誰給他們的膽子來找我花妄言的不痛快!”

“密宗和女帝素無瓜葛,她這麼做自然是受人所託。”

“是啊,冒死都要看上一眼。說是魔帝的新娘子是個一千年道行的花妖,幾年前失蹤不見了,整個魔族都在翻來覆去地找。可我抓的那個花妖是個雄的,媽的,難道蓮燼是斷袖不成?”

一男一女路過清溪側畔,漸漸走近,不停地罵娘的正是花姐姐,和她一起的居然是玉如意。

玉如意還是一貫地持不贊同態度:“魔族一向看不上妖怪,夜君看上一個,不也沒好結果。蓮燼不可能娶什麼花妖,幾位神君下界渡劫的消息已經傳開,天界的情況不太好,魔族這麼干,一定是在為開戰找借口。我得警告近期出門的弟子,一切小心為上。你不怕女帝報復,小輩們就要倒霉了。”

曲寄微拉着我往瀑布后的山洞裏鑽,我正猶豫着偷偷摸摸是不是不好,他給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我只好作罷。

果然,躲起來是對的。

玉如意抱怨花姐姐魯莽的當口,她已經嬌嗔一聲,伸出纖纖玉手,纏在了玉如意脖子上。“你這是什麼話,我出手教訓一下怎麼了?是女帝先對我不敬的嘛,我若是服軟,豈不是給密宗丟人?”

“我不是……”玉如意抓着她的手腕,想掰開又不敢的樣子,“趕緊取了石頭回去煉藥,有什麼事等你拔了那魔女的毒再說。”

“怕什麼,一時半會兒死不了。”花姐姐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媚眼如絲地說,“我來檢查檢查,你有沒有趁我出去的時候和小姑娘勾搭。”

“……”

旖旎的風景佔據了眼球,揮之不去,我只好扭過頭去看曲寄微。他眨着亮晶晶的眼睛,一臉純善地笑,弄得我也只好一臉純善。直到他們取了清熱解毒的冰玉石相攜而去,他才感慨道:“想不到如意也有這一天。”

“小師叔,那個幽都女帝是魔界的人嗎?她真的在找什麼花妖?”

他有些意外地看了看我,因為我關注點有點歪。

“她原是寄居于山間的魑魅,受命於魔族血君,守着妖魔道四處尋人的多是她的手下,要說是個幌子卻也未必。蓮燼在魔界的威信甚高,未婚妻的走失關係到他的名聲,乃至於整個魔界的臉面,女帝不會不顧及這些。只是這事在魔界鬧得太大,沒人兜得住了。不過魔族之人一向不按理出牌,各界的傳言都不盡相同。”

“怎、怎麼不同?”我有些失態地脫口問道。

曲寄微突然嘆氣:“我說梨花,魔界的事我們做長輩的自有分寸,不用你這樣緊張。你怎麼就不能多想點實際的事呢,比如——你的靈力,你的考試,你怎麼留下來?”

我僵硬地點頭,然後嘆氣:“是啊,我要怎麼辦……”

他慢慢地露出了招牌式的笑:“我有一個辦法,想不想試試?”貓撲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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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唯有君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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