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五十九章 春宵

59.第五十九章 春宵

?(貓撲中文)東君雖然愛計較,但也不算十分小氣。

我把欠了的賬單還上,隔日日神殿便來了仙鶴使者,他奉上了十粒須彌子,二十瓶合靈水,若干丹藥靈符,還有一串打有火鳥鋼印的龍骨珠,用琉璃綵線串着,一共有七顆。師父說,我是第一個由上界認證的星位通靈師。

我感覺這不算是件值得自豪的事,掂量着那幾顆頗有分量的珠子,在師弟師妹羨慕的眼光中,幻想有一天我山窮水盡了,這些龍骨珠能賣個好價錢。

因為回來得遲,我沒有時間好好地準備歲考。不過我沒有往年那麼緊張了,咬文嚼字地把筆試考到第一名對我來說並不重要,我心思一鬆懈,夏紫靈便拔了頭籌。當時正逢她的父母來天機崖探望她,望着他們撫摸女兒頭頂一臉驕傲的模樣,我不由得詫異,都說他們對夏紫靈嚴苛到了近乎變態的程度,沒想到也有如此慈愛的一面。

法術考試沒有大家想像的花哨,是老套的分組抽籤,兩兩比試,只新增一條規定,除了練功用的鐵劍,不得使用其他道具。

三年期到,如果我通過了這場比試,就是正式的嫡傳弟子了。

我的身體恢復得很好,以我現在的狀態,自然是期待着能證明自己。那些污衊我靠曲寄微上位的人,必須得讓他們見識一下我這個千年老妖怪的實力。

然而,我運氣差到了一定境界,隨手一抽,居然和唐九容分到了一組。

這就有點笑不出了。

別說不能用地獄傘,就算可以,唐九容是五界公認的頂級通靈師,還能沒辦法治我?

我以實力懸殊為由要求重新分組,玉如意不假思索地駁回道:“規矩立了就不能改,你不必太在意輸贏。法術考試從來都只看發揮,只要你表現得好,無論結果如何都會放你過關。”

話雖如此,可他玉如意絕不是會給敗者高分的人。

我假裝沒有看到二師兄幸災樂禍的笑容,癱着張臉上了比武台。

這幾天山上分外熱鬧,觀看席上坐了許多來探親的長輩,他們有的在天界當差,有的是其他門派的修行者,還有師父特意派人請上山來,多年未見孩子的尋常人家。我正尋思着怎樣打才能顯得雖敗猶榮,唐九容就潦草地行了禮,毫不含糊地給我一個大光球。

這記光球看似兇猛,其實只要微微一扯便能避過。比起剛才那個禮,這才像是正式的打招呼。

“師妹,我今天頭暈,速戰速決吧。”

他和謝歡那一場比試我至今記憶猶新,鋪天蓋地的五行術看得我等小菜雞目瞪口呆,不知道他所謂的速戰速決是個什麼光景。我打出數道劍氣,打算試探一下他要怎麼動手。他沒有挪動位置,一個響指,身前幻化出一個影子,吸收傷害后變作利爪飛禽俯衝而來。墨色影子涌動着發出尖銳的聲音,我聽到台下有人在抽氣,應該是覺得我會死的很慘。

我袖底昂揚,甩出一陣風。

水墨幻影隨風擰在一起,一陣劇烈的抖動,無聲地爆開,如水花四散,隱入塵埃。在一片驚呼聲中,我踏劍升至半空,召喚出一條透明的水龍。水龍吐出的冰霜染白了周遭的草木,在我們之前形成了一個寒冰巨洞,唐九容燃起火影護住自己,還了我漫天的火箭。

那些火箭噼噼啪啪地燒着,光效比我的水龍還華麗,一時間,整個比武場都亮堂堂的,喝彩聲連綿不絕,有幾個調皮的師弟激動得又跳又叫。

“梨花!龍王吞日,吃了他!”

氣得玉如意一頓咆哮:“你們是不是想關禁閉?!”

我當然知道水龍能吞噬火種,水克火是五行道術之根本,但唐九容的九陽無雙訣遠非一般人能比,我若是強行吃它,就得用太陰心經拼到底,這樣做風險很大。可實戰就是實戰,沒有猶豫的機會,我讓他們喊得腦子裏只有這一招,沒有時間考慮其他,只能硬着頭皮運功頂上。

我本打算一有反噬的跡象,立即撤回認輸,然而,我全力一推,兩股力量劇烈碰撞,還沒看清楚是怎麼回事,唐九容就飄忽地飛了出去。

“三師兄?”我幾乎沒有感覺到任何阻力,這總不會是我功力大增的緣故。

按照規則,誰先被打下台就算輸,始料不及的結果使得滿場嘩然,很多長輩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我獃滯地站在那裏,不明白唐九容為什麼要放水,只見他哼哼一笑,瞬間消失於人群,緊接着,是玉如意狂暴的咆哮。

“她真是為了當七師姐不擇手段啊!”

混亂中不知誰來了這麼一句,讓我冤得不想說話。當初的約定是三年之內到達星位,我夠不夠格做七師姐,東君給的龍骨珠豈能作假,唐九容這一番謙讓,不像是在幫我,很像是在坑我,就連傅星武都偷偷摸過來半開玩笑地問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交易。

唐九容溜得極快,我根本沒有機會質問他原因。直到三十祭祖那日,我從一元殿行了正式的拜師禮,揣着金光閃閃的名頭往外走,在小道上撞見了他和夏紫靈在一起,我用畫骨玉隱去氣息,不厚道地看着他們拉拉扯扯。

夏紫靈問他:“你為什麼要躲着我?”

“沒有啊。”不負責任的回答。

“撒謊,你就是不想見我。”她紅着眼眶說,“你明知道我們龍族想和密宗聯姻,我母親這次來,就是想替我看看你的,你故意在比武台上出醜,讓我也跟着不光彩!”

“落敗的是我,你怎麼會跟着不光彩呢。與其當面謝絕,不如讓你娘覺得我徒有虛名配不上你,這樣一來,丟人的只有我一個,和你沒關係。”

“沒關係?怎麼會沒關係?當然有關係!我不想和你沒關係,我就是要和你有關係!”能說出這種話,說明她已經豁出去了。

唐九容焦慮道:“紫靈師妹,你生得這麼漂亮,喜歡你的人有很多,千萬不要想不開。”別看他平時一副靠不住的樣子,關鍵時刻能不為美色所惑,我為絡絡感到欣慰,便是之前氣他放水,現在也原諒他了,看他如臨大敵地對着夏紫靈,我忍不住好笑。

“為什麼!你寧可入贅白家,也不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踩中痛腳了,唐九容悻悻地說:“你不要相信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言,我堂堂密宗三弟子,說什麼也不可能入贅。”

“是啊,師父不會同意的。白尊主提出的要求簡直無禮!如果這種事發生在我身上,我一定會說服我父親求他成全,可是絡絡呢,她沒有幫你說過話吧,她把你當什麼了?”夏紫靈梨花帶雨地哭着,淚水掛在她白皙的臉頰上,亮晶晶的煞是美麗,若不是她有意抹黑絡絡,我看了都要心軟。

女人哭哭啼啼的聲音持續了好一會兒,聽她的口風,聯姻這事是和掌門達成了共識的,至於唐九容,該怎麼應對要看他自己,我無權從旁指點,只能裝作什麼都沒有看到,悄悄地離開。

去年的除夕過得太沉重,好似要把錯過的份補回來,天機崖迎來了前所未有的狂歡。爆竹煙花一響,大家推杯換盞,勸酒的吆喝聲此起彼伏。

行酒令輸了的謝歡被迫去問玉如意什麼時候娶老婆,喜歡在外浪蕩的傅星武在小輩面前吹噓着他們尚未接觸到的妖魔世界,唐九容用輪椅推着羽然師兄去花姐姐那裏搶紅包,閉關結束的四師兄沒個正經地到處調戲師妹,有不勝酒力的師弟喝醉了,站在桌上一邊哭一邊大喊“小珠我愛你”,曲寄微看不下去了,想要拉他下來,被他一把抱住,當作“小珠”深情告白。

“別哭了,小珠是誰啊?說出來,說不定師姐能幫你。”我好奇地問。

誰知他“哇”地一下,哭得更傷心了。

“小珠是一隻蜘蛛精,人妖殊途,我們要怎麼在一起!”

他這一嗓子不幸讓玉如意聽到了,當即被揪過去醒酒。曲寄微和我碰杯,輕聲道:“我的生父是凡人,生母是狐妖,他們不顧一切地在一起才有了我。我從來都不認為愛一個人是罪。”

他說:“願有情人終成眷屬。”

愛一個人真的沒有罪嗎?

我灌下一大口酒,望着天空上一顆顆孤獨的星星,苦澀地笑了笑。不要自欺欺人了,分明,我就是一個罪孽深重的存在。

夜深酒散,大家各自回屋,躺到床上去做夢。可惜我沒有夢,閉上眼睛只有無窮無盡的黑夜,如同起伏的山巒,一座連着一座。

我翻了個身,把頭埋進被子,凄涼得想流淚。

為什麼?

明明我已經安定下來,可以心無旁貸地修仙,可我沒有一點心想事成的喜悅。我沒來由地想着不該去想的人和事。

“用我二十年修為換你二十年陪伴不需要顛覆你的生活,也不會打擾你的修行。你在師門學習的時候,我住在青要山腳下,給你寫信;你出任務的時候,我像現在這樣陪着你、保護你,有我在,魔族的人動不了你半分,你大可當蓮燼不存在;逢年過節,我帶你去大都市看花燈、喝甜酒,嘗一嘗凡塵間的熱鬧;如果你嫌城裏鬧,我們也可以去滄瀾山,那裏的桃花開的素來好”

一時間為這樣的言語攝去了心神,是真是假,沒有機會證實,只能憑空想像逢年過節人間的熱鬧,月靜山幽時桃花綻放的好。我以為我不在乎,但想着想着,就抽搐着蜷成一團,承認自己心有所掛。

窗外一陣轟鳴,已經過了守歲的時間,還有人在放煙花。住在隔壁的師妹罵罵咧咧地叫了幾句,不一會兒,眾人的埋怨整齊地變成了:“快出來看!好美的煙火!”

我探出頭去看,大朵大朵的花在高空炸開,奼紫嫣紅如雍容華貴的牡丹,牡丹漸隱,火光拉成細長的花瓣,疊成數朵金黃的菊花,菊花又像絲絛般垂下,千條萬條,劃出一道道美麗的尾巴。

大地春來早,繁星落瀚海。

我從未見過這麼好看的煙花,又大又亮,照得半邊天如同白晝。便是京城裏大戶人家放的煙花也不過如此吧。我趴在窗前入神地欣賞着,一捧接一捧,紅紅綠綠,起起落落,彷彿永不落幕的傳奇。

“送給你的,喜歡嗎?”

黑暗的角落裏陡然傳出一個陌生而熟悉的聲音,在嘈雜的響煙火中顯得格外突兀。我猛地轉過頭去,藉著忽閃的火光,看到了一個黑色的影子。

那是即便再過一萬年我也不會忘記的身影。

他緩步朝我走來,我的腦子裏一片空茫,只知道手足無措地往後退,撞翻了身後的重火炭爐。

“好久不見,你長高了。”

我剋制住情緒,顫聲問道:“你是誰?!”

“你希望我是誰呢。”

從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放棄了思考,我的身體,我的本能,讓我覺得他是我此刻最不想見到的那個。或許是我害怕到崩潰的樣子讓他起了惻隱之心,他捧起我的臉道:“我錯了,我不知道你有這麼怕他,我只是想逗逗你。”

天邊的煙花乍地一亮,映着他青灰色的瞳孔,我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

他燦然一笑:“小麻雀在外面放煙花。”

而我只想問:“你是人是鬼?”

“是鬼,夜裏愛鑽寂寞少女的閨房,天一亮就要魂飛魄散,你願不願意和我春風一度?”

五顏六色的光落在一張素白的臉上,鮮亮斑駁,艷麗中透着恐怖,活脫脫的色中惡鬼。我在心裏凄苦地笑,莫不是我又喝多了酒,大過年地做起了春夢。

抬眼已逼不回眼淚,我語無倫次地罵:“有病,無賴,再騙我一句,就滾出去。”這個鬼頭七不來找我,過去這麼久才回魂,根本就不配做個鬼!可是,不是鬼,他又能是什麼?我不願去深想。他忽然出現在這裏,我不知道我是憤怒多一點,還是歡喜多一點,千言萬語,只作哽咽。

“唉,我專程去市集買了一車煙花,又冒着生命危險運上天機崖,就算你不喜歡,也不用哭給我看,你這樣”不等白夜把話說完,我踮起腳尖,吻住了他的嘴。

涼涼的帶着冰雪的氣息,冷冽而乾淨,我閉上眼睛去品嘗其中的味道,很快,那兩瓣嘴唇受到我的感染,變得熱情有溫度。

他的手指埋入我的發間,托着我的腦袋,強行把我往他懷中帶。呼吸在深沉的親吻中淹沒,我聞到了久違的似花非花、似草非草的香氣。我彷彿把自己這一年丟掉的魂找了回來,可左右不過片刻,我又如同吃了*葯一樣由他擺佈。

一山煙火,一場*。

幾經輾轉,我已經厭倦了針鋒相對地去追逐真相。他雖來的唐突而蹊蹺,但他來了就很好。不管我抱着的這具肉身究竟是什麼,我喜歡他有溫度的呼吸和心跳。因為舍不下簡單的幸福,我再一次把自己放到了卑微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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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唯有君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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