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讀心

2.第二章 讀心

?(貓撲中文)後來我去了鳥妖出沒的地方,它已經不見了,地上只有一支血跡斑斑的笛子。

我小心翼翼地拾起笛子,用山泉擦洗乾淨,悄悄地放回了主人窗前。

主人收了笛子,有意不提那晚的尷尬事,只是教我咒法秘術的時候格外地仔細了些,但我渾身上下都能感覺出來,他在和我保持距離,唇邊淡淡的笑容,疏離沒有溫度。我揣測不了他的想法,只好默默地退到一邊,努力地練習他教給我的東西。已經夠窘迫了,不能再讓人看不起。

可——看得看不起又有什麼用呢?

主人灌溉我收留我,不過是要從我身上小梨花的影子,我既不願意受他擺佈,對他來說就是沒有價值的存在。我有預感,他遲早會離開這裏,去找真正的梨花姬。

這個認知令我沮喪萬分,我揚起的掌風,撕碎了一地符文。

有的念頭一旦在心裏發芽,就只會瘋長,怎麼克制都停不下來。我好幾次都徘徊於主人的門前,想問他梨花姬是誰、在哪,你是不是過段時間就打算去尋她,可真的到了他的面前,我又什麼都問不出口。我怕平靜的冰面打破,會造成我不能承受的後果。

直到有一天。

我學會了御劍飛行,飛上了我不曾抵達的絕壁之間三界任逍遙。蒼穹如緞,四野茫茫,群山之間雲霧相繞,淺淺的一層水汽之下,竟有一個人影在山壁上晃動。他衣袂驚濤駭浪般翻湧,指尖凝聚着幽然的白光,佇立了片刻,緩緩地摸上了那嶙峋的石塊。

古早的山道經過時間腐蝕雕琢,格外狹窄,退後一步便是萬丈深淵,但他全然不覺,專心致志地在石壁上刻着字。我悄然無聲地湊近,隱隱地能辨認他的字跡——

滄海桑田此情不渝

他寫得很用心,似乎早已反覆了千百遍,沿着心中的舊跡重新謄寫。

然後是落款,兩個名字:白夜紀梨

若僅僅如此我是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尋常的,我貼着小徑落在了一棵松樹后,只因為那兩行名字很快就讓淚跡打濕,那人貼着兩行字,猶如承受着着極大的痛苦,慢聲嗚咽,他說:“小梨、小梨,我對不起你……你許我長生,卻留我一人,這樣的報復我消受不起……什麼時候才可以原諒我,我等了你好久……”

他的悲鳴伴隨“小梨”這個名字,刺得我心頭髮緊。

我不敢相信,但答案已經很明顯,眼前的這個人不是別人,他是我的主人,蓮。

他側過臉遙望空茫天際的那一刻,清頹落魄的模樣和平日判若兩人,原本黑的深沉的眼更是失去靈魂一樣看不到一絲光,於淚水中映出詭異的青灰。到了這個時候,我竟然還覺得他是美不可及的,我很想上前去擦乾他的眼淚,但我不能,只怕我邁出一步,他就會摔得粉身碎骨。

原來主人深愛的女人叫紀梨,那麼白夜,是不是他隱居滄瀾山之前的名字?

他究竟做了什麼對不起紀梨的事,她才會對他避而不見呢?

我對着那面風乾了淚痕的山壁發了整整一夜的呆,再次見到主人時,他已經恢復了往常的從容淡然。

沾染了林間桃杏的清氣,陽光下的他顯得越發得超凡脫俗。

我強迫自己務必忘記主人的另一面,可還沒有調整好表情,他就神色不善地問:“昨日你去了哪裏?”

“我……我在山上學習御劍,看懸崖上風景絕好,就沒捨得回去。”原諒我說了一個不算謊言的謊言,他的語氣實在說不上好,想必不願意我說出他的秘密。

主人點了點頭,選擇了相信。

“滄瀾山來了不速之客,不會再安全了。以後你只許在我的結界內活動,不可私自出走。”他說得很鄭重,我知道這是關心。

但他又說:“我要離開一段時間,你凡事小心些。”

我大驚失色,脫口問道:“你要去哪裏?!”

終於厭倦了這裏的生活,終於要去找那個叫紀梨的女人了嗎?既然這樣,又為什麼要擔心我的安危?我毫無底氣地央求:“不要去。”

主人先是詫異,而後把手放在了我的額頭上,等我意識到他在使用讀心術時,他好笑地摘去了我發間的花瓣,道:“小梨花,不許想亂七八糟的東西。我要出門見一個人,很快就會回來。你要乖乖的,保護好自己不受傷。”

我忍不住道:“你是不是要去見紀梨?”

完了,我的語氣像極了怨婦,我也不明白我是怎麼了。

主人卻沒有發脾氣,他淡漠地說道:“不是。”

“可是北面的山壁上……”

“紀梨已經死了寵小欺大,貪心總裁的包子妻!。”他說這話的時候,居然看不出難過,但總歸還是參雜了幾分諷刺,“九道天雷,灰飛煙滅。”

“怎麼會!”

“因為她愛上了不該愛的人,你可不要步她的後塵。”

“……”

那天晚上我輾轉難眠,悵然地坐在屋頂上數星辰,從來未覺得黑夜如此漫長。恍然瞧見對面山壁有相熟的靈氣浮動,我不由得心思一動,踩着木劍飛了過去。誰知才出結界,腳底下一滯,有什麼東西纏縛着我的腳踝,把我連人帶劍地拋向地面。

我想要掙脫,一隻手從背後拎住了我,接着是主人萬般無奈的聲音:“梨花姬,第一天就這樣陽奉陰違,讓我怎麼放得下心?”

我驚喜大於驚慌,語無倫次道:“你你你,你不是走了嗎?”

“因為你不聽話,所以我不走了。”主人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把我拎到和他同等的高度,他似笑非笑地望着我,水墨深邃的瞳孔里不再是空無一物,唯一的光,是我淡淡的影子。身後風露茫茫,杏花深紅淺白相錯。雪霧風姿,淪為那一星光亮的模糊背景。

我的視線也隨之模糊。

“那以後都一直陪我好不好?”明明是在撒嬌,忽然之間卻覺得很委屈。太不公平了,他掙脫了這座牢籠,有別的地方可以去,而我的世界裏來來去去只有他一個人。我承認,我私心太重,擁有了人的身軀之後又想從他那裏得到更多,越得不到就越不甘心,相應而來的自卑和痛苦壓抑已久,連說話都帶上了顫抖的哭腔。

我在賭,賭主人不忍心拒絕和紀梨有着同一張面孔的我。

果不其然,他手一滑,慌忙抱緊了我。

“嗯,我不走,以後——都一直陪你。”他順着我的話接下去,大概是沒有安慰人的經驗,只知道拚命地揉我的頭髮,我被揉得腦袋發暈,卻差點笑出聲來。

死去的人是過往的煙雲舊事,就像山上那些字跡,哪怕再深刻,終會被時間消磨。

我用小小的心機換取了一個承諾,得意得忘乎所以,主人笑道:“但你不要總試探我,知道的多未必心裏快活。等我還清了欠紀梨的東西,自然會把真相告訴你。”

“……”

讀心術!揉我頭髮的那一刻,一腔心事就已泄露。

我無法掩飾窘迫,唯恐他下一刻就窺探到我更多不可告人的念頭,掉頭便往屋內跑。

我一頭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臉,這才發現面上燒得厲害。待呼吸稍稍平復下來,我扯開被子,卻見主人坐在床頭好整以暇地看我。

“不,不要碰我!”已經夠慘了,快點停下來吧。

我挖空心思扮演一隻寵物,如果讓他知道我對他生出了超出主僕的情愫,說不定我立刻就死了。我拽着被子拚命地往床腳縮,他並不可憐我,而是譏諷道:“小梨花,以手為媒介只是尊重你,若我有意讀心,看着你的眼睛也是一樣的。”

我急忙捂住眼睛大叫:“不要看!”

“我在你心裏就有這麼不堪?”他握住我的手慢慢地撥開,強迫我抬頭看他,“不但不把你當人看,還會因為你喜歡上我就殺了你?嗯?”

我就像剝光了吊打的鹹魚,垂死掙扎着:“我錯了,我不該喜歡你的,我改,我再也不喜歡你了!”

……

主人的臉更黑了:“我看我平時對你太溫柔太好了,以至於你什麼都敢說浴血封仙。”

他把我翻了個身,揚手對着我的屁股就是一下,我慘烈地叫着,可他的手在快要打到我時停住了。他說:“不許改。”

他說:“喜歡了一個人就要一輩子,改了就不是真的喜歡。”

我心頭一刺,竟然有種尖銳的疼痛。好耳熟的話啊,我是不是聽誰說過?愛一個人就要一輩子,畏畏縮縮、半途而廢,那便不是真的愛。

是誰?是誰?是誰?

我想不起來!

我心裏混亂至極,主人反而看不出我的想法了,他吹熄了燈,把我按回枕頭上道:“睡吧,再讓我抓到你到處亂跑,你就要吃苦頭了。”

房間裏只剩下我一個人輕微的呼吸聲,我反覆地回味着主人的那番話,總覺得有什麼不對。他說不准我改的意思,是默許我喜歡他了嗎?

我紅着臉設想一切的可能,竟然做了一個荒唐無比的夢。

我夢見我的前生,和現在一樣同主人隱居在滄瀾山,只不過我的身份完完全全的是紀梨。

山谷里迷霧滌盪,桃林飄來空靈婉轉的笛聲,綿延不絕地如同凄楚的心事。我依靠在花樹下,一時間聽得入了魔怔,這些音符比法術書更耗費心神,我很快就疲憊地要睡去。朦朧中冰涼的髮絲吹在了我頸邊,有人用指尖描摹我五官的形狀,輕盈得彷彿蝴蝶飛舞,熾熱的呼吸漸近,柔軟的唇瓣落在了我的眉心,一路往下。

我皺起了眉頭。

明明是脈脈溫情的觸碰,卻又淺嘗輒止地退開。

“小梨花……小梨花……”

熟悉的聲音夾雜着幾許迷惘,夢裏的人含住了我的嘴唇,小心地吮吸啃咬,舌尖輕輕滑過時,激起了我的陣陣顫慄。

醇厚的靈氣在唇齒間穿梭,這世上如此溫柔待我的人只有一個。

“你還太小、太單純,我不忍心傷害你。如果有機會,你逃得越遠越好……”

哈,真是有意思,逃,我從來沒有想過要逃。只是,這會是主人對紀梨說的話嗎?如果是,他有什麼理由要讓她逃呢?

雖然我極力自我催眠,告訴自己這話是對紀梨說的,但意識深處又覺得他是在警告我。

我想要開口問明白,眼前的人影一晃消失不見,一片凄艷的桃花紅得像妖精的血液,撲面而來。

我驚駭地睜開眼睛,撩開被子喘着粗氣。

卻見陽光照進床帳,滿室馨香,哪有什麼像血的花海。

頸間有吊墜搖晃,我伸手去摸,摸到一塊瑩亮潤澤的玉牌,玉牌上以上古銘文刻了一個“骨”字,主人的聲音自紗帳後傳來:“世間兩塊畫骨玉,皆是出自名匠之手,佩戴於身不但可隨意化形,還能隱藏修為妖氣。這東西是我偶然得來的,你拿着以後興許有用。”

我十分喜歡這個禮物,一時沒有去揣摩以後有用的含義。

因為主人一句一直陪我,我以為我們永遠會在一起。然而,當第一個陌生人闖入我們的世界時,我有了隱隱的危機感。

她的名字叫千雪。貓撲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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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唯有君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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