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

雨下得很大。

宋晚晚渾身濕透，噴嚏打了一個又一個。

小綠棚上的寬葉之間的縫隙間流下大顆大顆的雨水，她覆蓋在身上的落葉和藤蔓都被水泡得發軟。

潮濕而腐臭。

宋晚晚把身子靠在小綠棚里的乾燥處，深深呼吸一口氣，覺得肺部又悶又沉。

——看樣子她是真要感冒了。

作為一個勉強算得上醫生的生物信息素專業學生，她非常清楚如果再不採取措施的話，明天她的狀況會有多糟糕。

……只是，雨下得太大了的。

她覺得頭也隱隱痛起來，水汽讓她渾身發冷。

真是太糟糕了，宋晚晚半蹲着，雙手抱住膝蓋，再次打了一個噴嚏。

*

雨終於停了。

現在已經是早晨五點多。

宋晚晚探身出去，地上滿是濕漉漉的泥水，她棲息一晚上的小綠棚已經幾乎不能看了。

太陽仍然沒有出來，但天邊已經有了淡淡朝暉。淡粉色的雲層像是泡在罐子裏的櫻花糖塊。

宋晚晚脫下外套，裏面的襯衫黏糊糊地粘在身上，她沒法再脫下去，只能焦躁地使勁甩着身上的水。

活像一隻洗過澡后不願意擦身子的大狗。

褲子也是濕漉漉的，宋晚晚欲哭無淚地在原地蹦噠兩下，感受到身上難以忍受的潮意，真心覺得要哭出來了。

——又冷又難受。

她又打了好幾個噴嚏，頭悶悶地疼。

………

………

“蔥白……生薑……”她念念叨叨着在草叢中找着能預防感冒的植物草株，只是很可惜，在這塊地方，這些多用於調味的植物並不是那麼好找的。

在連續找了半個小時結果只摸了一手泥水和幾隻蝸牛後，宋晚晚累得不行，她揉揉鼻子，覺得眼前有些發昏，她把身子靠在一旁的一棵樹上，小小休息了會。

眼前的視線一點點模糊起來，宋晚晚勉力想要瞪大眼睛提起精神，卻沒法抵擋感冒發熱帶來的昏沉。

終於，她並不安心地混沌睡死過去。

*

周明川看着喻瑗生起火，很認真地烘烤着衣服，見他看他，眼睛微微閃動一下，嘴角彎起來，“你冷不冷？”

他搖頭，聲音漠漠的，“還好，謝謝你。”

他們所在的地點是一個山洞，兩人皆是在突如其來的暴雨後從原本的休息地點來到這裏。

周明川望着外面如同潑水般的大雨，透過厚厚的雨簾，看到烏黑的夜幕。

……不知道小學妹有沒有被淋濕……

他一邊想着如何不動聲色逃離郁瑗的保護範圍，一邊擔心着那個獨自一人的小姑娘。

喻瑗撥弄着火苗，把整個山洞弄得暖乎乎的，周明川見之前撿來的柴火快要用完了，便道：“我去撿一些柴火吧，免得沒有燃料了。”

喻瑗呆了下，冷灰色的眸子裏印着赤紅色的火苗，他頓了頓，很是猶豫:“你不用去，我去就好。”

……

……媽的。

周明川沒忍住在心裏暗罵了聲，他臉上表情很僵硬:“那隨你的便好了。”

喻瑗像是看出他的不樂意，小心翼翼問了一句:“要不然我不去了？在這陪你？”

……！！！誰要你陪了！？？！

周明川冷漠臉：“不用，你去吧。”他還是沒忍住自己的脾氣，在男人依依不捨憂心忡忡地離開后一腳踹到旁邊的石塊。

石塊砸在山體上，發出“啪嗒”的聲音，兩兩碰撞，山體碎了一地碎屑。

周明川稍覺解氣，只是還是非常鬱悶。他盯着外面下得敞快的大雨，決定明天一早無論如何都要和郁瑗分開行動。

他實在是受不了那個傢伙的體貼和對待他的態度了。

周明川默默舔了舔后槽牙，不動聲色地呼出一口氣，心裏知道自己的忍耐度已經即將破表。

如果……

*

如果說，一個你很在意的小姑娘倒在你面前，還滿臉緋紅，看上去糟糕得透頂。

你會怎麼做？

周明川做的第一件事，是慌慌張張地把她抱起來，然後無措又擔憂地手腳顫抖。

自從喻瑗拿了柴火回來后，兩人相安無事度過一個夜晚，到了雨停，周明川借故要洗漱，趁他不留意留了一張紙條給他，說明了自己要走的原因。

在認為自己做的足夠穩妥后，他在叢林穿梭很久，漫無目的走來走去，正打算在水源附近洗把臉時，就在一棵大樹下看到了他的小姑娘。

他的，小姑娘……看上去糟糕極了。

小姑娘滿臉通紅，雙眼緊閉，渾身濕漉漉，他看到她掛在一邊的軍裝，上面儘是泥水，往下滴着水，他立時就呆了幾秒，然後飛奔上前想要叫醒她。

“晚晚？晚晚？”他呼喚她的名字，可並沒有回應。

直到喊了十多聲后，面前病得嚴重的女孩才迷迷瞪瞪睜開眼睛，小小聲地嘟囔，聲音又軟又綿，沒有一絲力氣：“周周……”

他注意到她的眼睛裏滿是水霧，鼻子也紅通通的，可憐得不像樣。

……但還沒等他從她的小聲嘟囔中回過神來，下一秒，她就沉沉地呼吸一下，接着，兩眼一閉，毫無聲息地再次昏過去。

周明川幾乎要嚇得心臟跳出來，他把嬌小的女孩抱在懷裏，感受到她身上冷得髮指的體溫，眼睛都要紅了。

“晚晚……晚晚……”

他把她摟得緊緊的，頭一回知道了什麼是心神俱震，驚慌失色。

*

在潮濕且缺少乾燥柴火的環境裏，生火不是件容易事。

尤其是有一個病號的情況下，這件事就更加難辦了。

……那麼，要怎麼讓她溫暖起來？

周明川選擇了脫掉衣服。

然後，一臉嚴肅把他的小姑娘，溫柔親密地抱在了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