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第一百八十六章(完結)
龍師叔安全到家后,讓左小刺打電話把小龍叫了回來。
游清微在小龍回來后,把龍師叔交給她保管的龍髓拿了出來。
用龍髓能治游清微的腿和小龍的手臂是路無歸打聽來的,他們都只聽路無歸說過用龍髓能治,但是,並不知道治療方法。大白化龍的事已經傳揚開來,他們如果再出去打聽龍髓的用法,這等於是給自家招禍。
游清微沒打算用龍髓給自己治腿。她動過手術,傷勢恢復得很好,就目前來說,對她完全沒有影響。況且,要是斷骨再續,得將她腿上的假腿骨拆下來,說不定還要將周圍的骨再碎掉接拼之類的。她不怕受罪,只是把龍髓這麼寶貴的東西用在自己這並不影響行動的腿上,不值得。
小龍摸摸自己的斷臂處,又摸摸鼻子,說:“我這手臂斷了有兩三年了,我現在已經習慣了。龍髓這東西是能延壽續命的吧,指不定什麼危機關頭,這東西就能救回一條命。”他拿眼覷着游清微,說:“要不,小路給我的這滴龍髓讓我自己收着留待將來保命用。我弄個符封的小銀瓶給裝起來掛脖子上!”
游清微自然沒意見。
快到年底的時候,吳曉道來找游清微。
錦塵道長快不行了。
吳曉道四處求醫問葯,實在沒了法子,才想起以前路無歸經常到陰河逮龍鱔。她不知道游家是否有路無歸留下的龍鱔,即使明知希望不大,還是抱着試一試的心態上門了。要是有龍鱔,也許還能延一延錦塵道長的壽命。
之前協會和上清宮都連遭重創。特別是同鬼國女王之戰,上清宮年輕一代的精英弟子幾乎全部隕難,翌彌大師、路無歸一同隕落。如果連錦塵道長也沒了,這不管是對協會還是上清宮都是一個難以承受的打擊。
吳曉道對着游清微,怕勾起游清微的傷心事,對龍鱔的事,很難啟齒。
游清微聽吳曉道說錦塵道長快不行了,又欲言又止的模樣,便猜到吳曉道為什麼來的。錦塵道長在鬼市之行的時候便已經元氣大傷,與鬼國女王一戰,對他更是雪上加霜。她對吳曉道說了句:“你稍等。”說完,起身上樓,去到她卧室後面的密庫中把裝有大白龍髓的玉瓶取出來。她回到客廳,把龍髓給了吳曉道,說:“這個你拿回去給錦塵道長用,路上小心,回去后再把玉瓶打開。”
吳曉道聽游清微說得慎重,明白這是能續命的好東西。她感激地道謝,小心翼翼地收下玉瓶。她惦記錦塵道長的傷勢,道過謝后,便告辭離開。
十幾天後,吳曉道登門道謝。
她告訴游清微,得游清微至寶相助,錦塵道長以秘法掩遮天機,渡過死劫,得以延壽。如無意外,他能再活十幾年。錦塵道長這續命術是與天爭命得來的,能得以續命已是萬幸,往後他只在上清宮潛修,不再到俗世間走動。這次吳曉道是專程代表錦塵道長和上清宮來道謝的。
游清微不敢當吳曉道這聲謝。
吳曉道陪游清微坐了一會兒,便去樓上看望拾酒去了。
翌彌大師已經投胎轉世,前塵往事盡消。拾酒很是傷心了一回,後來被鬼道三人收了徒。鬼道三人住在旁邊的樓里,成天神出鬼沒,拾酒依舊住在游清微這邊,幾乎是閉門不出,專心潛修。
吳曉道見到拾酒,難免聊到游清微和路無歸,她倆又是一陣唏噓。
吳曉道見到游清微,就覺得游清微整個人的精氣神都沒了。
以前的游清微給人的感覺是慵懶、懶散,成天懶洋洋慢吞吞的,可她的嘴角總噙着笑,待人溫和柔軟,大部分時候都是挺好相處的一個人,偶爾發脾氣的時候,那氣勢特足。晏老爺子以及協會的眾多大佬都沒少被她發難過,即使現在,那餘威猶在。
雖說游家沒了路無歸,更有傳言說游清微瘋了,可如今的游清微也是他們招惹不起的。據說,游清微是得了她家養的那條蛟龍的化龍造化的人,並且,路無歸跟着她的這些年沒少在游清微身上下功夫。晏聽雨曾說過,論戰鬥經驗,游清微不如她;論修為深厚,她不及游清微。晏聽雨,那可是敢跟鬼國女王正面硬拼還能全身而退的猛人,如今協會的第一高手。
游清微並不知道外界對自己的傳聞和評價,每天該上班的時候上班,偶爾閑了,陪她媽去公園逛逛,一起打理打理園子裏的花花草草,或者是收拾整理書房、小書房、卧室,過着安穩平淡的小日子。
左嫻問游清微,要不要做試管嬰兒要個孩子。
游清微毫不猶豫地搖頭否決了。她好幾年沒有大姨媽造訪,她都不記得她上次的生理期是什麼時候。況且,她不覺得她有那心力去養孩子。
又到路無歸的祭日。
游清微去到隔壁院裏,她擺上雞血供飯,燃上香燭,給路無歸燒紙錢。錢是她按照路無歸教的制香火錢的方法教的,據說,這種錢能通鬼神。她不知道路無歸的錢能通鬼神是因為路無歸的緣故還是因為這錢的緣故。她希望是這錢的緣故,這樣,路無歸如果在天有靈就能收得到。她說道:“小悶呆,你命不留財,收到錢的話記得及時把它花掉,用完了,待來年清明我再給你燒過去。快過年了,多給自己買點東西,別想着省錢。你看你之前賺了那麼多錢留在卡里,好幾個億,一毛錢都沒花出去,全留在卡里。我想着你命中不留財,於是給你沒收了,若是你回來,我娶你好了,這樣你就不用再愁沒娶媳婦的錢。我用你的錢娶你,你說好不好?要不,我嫁給你也行。”她一張接一張地燒着紙錢,對着紙錢自說自話地和路無歸聊着天。
香火錢燒完了,雞血飯上的香燃燼了,香灰落在雞血飯上,雞血和飯都涼透了。
路無歸沒有回來享用香火供奉。
游清微燒完香火錢后,她起身端起供桌上的那碗涼透的落了香灰的雞血供飯,她拔掉插在上面的香根,撥去面上的那層香灰,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地把雞血供飯吃了。
雞血的血腥味混着米飯味,吃得游清微滿嘴腥味,可她覺得踏實,安心。路無歸沒來吃,她幫路無歸吃。她要是端回去倒掉,她估計小悶呆要是知道了,估計得心疼壞了。
游清微吃着飯,心裏湧起一股酸意,眼圈有點發熱,有淚滾下來落在雞血飯里。自己的眼淚,她不嫌棄,混着雞血飯一併吞了。她吃完飯,略微收拾了東西,又給路無歸召了次魂,待子時過了,這才提着碗筷回屋去了。
近來,不少人勸她放下過去,勸她忘了路無歸走出來,過新的日子。庄富慶兩口子還特意上門來勸她。
她不覺得自己這樣有什麼不好。
她忘了路無歸,有路無歸在前,她也不可能看得上別人。她記得路無歸,牽挂着路無歸,與路無歸在冥冥之中就還有一縷牽連存在,只要路無歸還有魂靈未散,就能感覺到這絲牽挂羈絆,就還能找回來。
也許,路無歸是魂飄得太遠迷路了呢?
她忘記了路無歸,她放棄權了,萬一路無歸想回來卻因她的放棄而斷了歸家的路,孤伶伶地飄蕩在外,她心疼。萬一路無歸找回來了,卻發現大家都遺忘了她,又叫路無歸怎麼辦?
過完年不久,游清微發現小龍有點不一樣了。從精神面貌到穿着打扮跟以前都大不同,那穿衣風格仔細多了,明顯不是這幾個日子過得相當粗糙的大老爺們張羅的。
左小刺沒少嚷:“龍哥,你什麼時候把女朋友帶回來。”
小龍“嘿嘿”笑幾聲,光顧着自個兒樂,沒應。
左小刺很八卦!她看小龍的外形變化就知道對方是個過日子挺仔細的人。她覺得吧,小龍三十多歲才找到一個女朋友,多不容易。她跟着小龍去當了回電燈泡,見過小龍的女朋友后,回來就向游清微吐糟小龍個死不要臉的。小龍跟他女朋友說他是在酒吧看場子的,順便還給人當保鏢!然後就把工資卡交給了人家姑娘,坑得人家姑娘死心踏地的為他張羅這張羅他,還張羅着要按揭買套小戶型結婚。
左小刺覺得小龍特不厚道,當場掀小龍的老底:“你沒跟人家說你有房呀!”
小龍一臉無辜地說:“說了呀!我跟她說了我有房,大躍層,只是租出去了,不方便帶過看去房。”
那姑娘輕飄飄地扔出句:“再說有房,我讓你拿房產證出來看!”
小龍很憋屈:“房產證這東西,誰知道我扔哪了!”他是有房,師公給的!他就只記得自己簽了字,別的事都是律事辦的。
游清微聽說后,默默地回了句:“他們的房產證都在我這。”之前是唐遠給他們收着,唐遠過世后,薛元乾他們經常丟三落四,怕把東西丟了,就都給了她保管。
她在小龍回來后,找小龍談過。要是有心想跟人家結婚過日子,找姑娘交個底,再見見雙方長輩,把結婚的事張羅起來。
過了幾天,小龍跟左嫻和龍師叔他們打過招呼,就把人家姑娘給請回來了。
小龍的女朋友姓顏,二十八歲。因比大家都小,所以就叫她小顏了。
因着小龍跟小顏交往的時候說自己是給酒吧看場子的和兼職保鏢,沒跟小顏說實話,小顏覺得小龍有點不盡不實,兩人又鬧過一陣彆扭。
到年中的時候,兩人又和好了。小龍去見過小顏的父母,又讓小顏的父母見過龍師叔和左嫻,把婚事給訂了下來,小龍便忙着張羅起結婚的事。婚房用的是龍師叔的房子,他們兩個打算結婚後搬過去住。
到國慶節的時候,小龍跟小顏結婚。這算是游家這麼多年的第一場大喜事。
如今游家的地位還是挺高的,小龍在外面頗有點名頭,來的人挺多,婚禮辦得挺熱鬧。
游清微很為小龍高興。有情人修成眷屬,真好。
她又有些失落和傷感。她當初若是不那麼彆扭,乾脆點,點個頭,她也能披上婚紗,與小悶呆有一場婚禮。她以為她和小悶呆有一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那麼長的時間在一起,結婚的事可以再緩緩,不必急於一時。誰能想到,這一緩,便成了永難的彌補的遺憾。小悶呆為了娶她,把鬼帝敕令賣了,惹來殺身大禍,最終,那錢卻留在卡里分文沒動。
那天晚上,游清微躲在房裏,蜷縮在床角,哭得不能自已。
後來,她哭累了睡著了。她夢到了路無歸。
那是自路無歸離開后,她第一次做夢,也是第一次夢到路無歸。在夢裏,路無歸對她說:“游清微,不哭,你在哪,我在哪。”她聽到路無歸的聲音,所有的情緒難以控制地噴涌而出,待哭醒時,才發現只是一場夢。
那一刻,她悲慟欲絕,心痛如絞,卻莫可奈何。
待第二天,她仍得打起精神,像個沒事人一樣去上班。人活着,日子就還得再過下去。
路無歸送給她的求婚戒指在她的脖子上掛了六年,紅繩都磨破了。
她沒能答應路無歸的求婚,她沒能與路無歸走進婚禮的殿堂,留下深深的遺憾。這枚戒指,她一直戴在脖子上,她從來不取下來,但也不敢去打量細看。
如今紅繩磨破了,她怕哪天繩子斷了,丟了戒指,把戒指從脖子上取了下來,準備再編一條紅繩換上。
玉養人,人養玉。這戒指上的玉被她隨身帶着好幾年,似乎養得很好。她把戒指從紅繩上取下來,見到那碧綠通透的翡翠戒面,視線落在上面,手指輕輕地撫過。她聽庄曉笙說過路無歸買這戒指的經過。她想起庄曉笙說的那些話,看到這戒指,感慨不已。
一抹流光自翡翠中掠過,朦朧微光浮現,那淡淡的白茫映在戒指上,還閃了閃。
游清微以為自己眼花,她揉了揉眼,便放下戒指去編紅繩。她放下戒指,又覺得不對勁。她現在的眼力很好,好幾年沒有眼花過。她拿起戒指,對着燈光凝神打量,只見戒指上的翡翠表層確實有一團淡淡的白茫茫的朦朧微光覆在上面,那光像是從翡翠中透出來的。綠翡翠發白光?
游清微震驚地看着這翡翠戒指。她想起路無歸曾說過,這戒指上的玉料靈性很足,能夠養魂。她記得大白化龍離去時,迎有一縷冷風吹來刮在她的身上激起一身雞皮疙瘩,也就是那時,她知道路無歸出事了。
她看着手上泛着白朦朦的微光的綠翡翠戒指,她很想問:“小悶呆,你在戒指里對不對?”
她不敢問。她只知道綠翡翠戒指本身是不會發這種光的。她只知道大白和路無歸以及她身上的白鱗都會發出這種的朦朧微光。
她又編了條紅繩,小心翼翼地把戒指掛回了脖子上。
她把戒指的紅繩放長了些,這樣,以後想路無歸的時候,可以拿起戒指看看。
路無歸對她說,她是不死不滅的。路無歸對她說:游清微,你在哪,我在哪。
她相信路無歸的話,路無歸從來不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