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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伴兒,一個月時間轉瞬即逝。
一直說要照顧娘親,可起居住行其實都被照顧着,心理更依賴娘親的溯兒,在帶着另一隻比他更小更呆的‘姐姐’到處玩樂,自理和照顧他人的能力是越發見長,誰說被照顧的那個佔便宜?在顏歡歡看來,得到好處的其實是學會照顧人的兒子。
回去的路上,四人同坐一馬車,趙溯替福安剝橘子一一他厭惡她身邊的宮女,而她們又何嘗會喜歡貴妃的皇子,更不想讓主子和他混在一起,兩相看厭之下,還是身為皇子的他更勝一籌,把她們趕到別處去,省得總是暗示福安不要跟他在一起。皇上對此深表贊同,並將溫美人也趕到別輛馬車去,獨享顏歡歡。
趙溯手指靈活,三兩下便剝好了一顆橘子:“喏。”
接過橘子的福安道謝,掰下一瓣嘗了嘗,甜得笑彎了眉眼,將剩下的橘子往顏歡歡前獻寶:“貴妃,這個橘子甜,你嘗嘗。”
“……”
負責剝橘子的趙溯感覺自己的地位又往下滑了一階。
飽滿的橘瓣像胖胖的花瓣,顏歡歡將分到手的破開一半,放到皇上手中:“福安說這個甜,你也嘗嘗。”
皇上瞥一眼兒子,頷首一嘗。
???
趙溯發現自己已經跌到食物鏈底層了?
正暗自神傷自己每況愈下的地位,福安已學着他的動作剝好另一顆橘子,在他拙不及防的時候捉住他的手,將飽滿橘子放在他手心:“這個我剝的,都給你。”
“……”
麻木地扯下一瓣塞到嘴裏,他運氣不好,在顆顆飽滿的一籃橘子裏,獨獨這顆果肉是酸的,一咬下去,汁水酸得他差點整張臉都皺起來,可是還沒來得及露出嫌棄的神色,就迎上了福安期盼的目光:“皇弟,我剝的橘子甜嗎?”
“……甜。”
趙溯是一點脾氣都沒有了。
顏歡歡瞄一眼,就知道兒子被酸到了,忙不迭落井下石:“這麼甜,那真得吃完它。”
他抬眼,和娘親交換了一個心領神會的眼神,兩人都知道對方門兒清。
“母妃,橘子既甜我為人子又豈可獨享?剩下的……”都給你。
趙溯正要抬手,手腕卻被福安攥住了。
他不解回望,她鬆手解釋:“這個是我剝給皇弟的,謝謝他在山莊一直帶我到處玩,我再剝一個給貴妃吧。”
“啊,原來是特地剝給溯兒的,那我當然不能奪人所好,”顏歡歡要憋不住笑了:“快,這麼甜,一定要慢慢品嘗。”
趙溯:“……母妃,我真的不是你撿回來的?”
皇上點頭:“親生的,當時朕在門外邊等着呢。”
顏歡歡否認:“我和皇上出宮逛市集時買滿三枝糖葫蘆送的,皇上,你說可是?”
父皇!
趙溯看向他,心想父子倆經歷了整整一個月的二人世界,書房裏親密無間,培養出來的可是男人之間的感情,又豈是一句胡話可以抹消的,父皇一定……咳,可能,也許,應該,會站在他這邊……
“嗯,買糖葫蘆送的。”
喂!
皇上俊臉一派淡然,睜眼說瞎話的功力已爐火純青,頂着親兒子不敢置信的震驚目光:依然談笑自若,順帶還安慰一臉已然相信了這事的女兒:“福安,你是親生的。”
福安眼睛睜得溜圓,回頭看向弟弟。
趙溯趕緊解釋:“福安,母妃在逗我呢,你千萬別信她說的話,她就是在我身上找樂子。”
她歪着小腦袋,臉頰霎地紅了,襯着她一身的櫻紅色綉折枝堆花襦裙,蘋果似小臉嵌着秋水眼,信以為真地安慰弟弟:“皇弟,無論如何,你都是我的弟弟,我會永遠照顧你的。”
“說得好,溯兒,還不快叫姐姐。”
顏歡歡推波助瀾,惟恐天下不亂。
小孩總是更容易真誠地說出漂亮話,‘無論如何’和‘永遠’,都是太宏大的字眼,凡人壽命不過短短數十年,談何永遠,而人微力薄,有何資格抵禦一切命運變遷?可是真心實意說出來的話如此動聽,趙溯垂下眼帘,盔甲軟得一點不剩,不願意叫姐姐,就飛快地剝好另一顆橘子,先嘗了一瓣,再塞到她手中。
“吃吧。”
福安溜圓的眼睛滴滴地看了他一會,終於聽話地埋首吃橘子。
“兒子啊,沒想到幾天不見,你都變得這麼細心了。”
顏歡歡何等會看人,他這個小動作盡收她眼底一一他壓根不愛吃橘子,只吃和冰粉拌着吃的,只不過吃了一顆酸掉牙的,怕剩下其中也有酸的,每一顆,都先嘗一瓣確認是甜橘子才遞給姐姐。
果然,說一萬遍讓他獨立點,都不如扔給他一個需要照顧的對象。
可以是一隻寵物,也可以是一個小朋友。
同一時間,整個後宮都在翹首以盼,知道今日是皇上歸期,從一周前就開始盼他回來。
她們很清楚,即使皇上在宮中,也從未到其他女人宮裏去,可是起碼有個盼頭,萬一哪天皇上迷途知返,覺悟不能獨寵一人,要雨露均沾呢?橫豎在宮裏也無事可做,整日賞花賞鳥開茶會,沉悶之極。
太后倒比皇后還受歡迎,太后不甘寂寞,且做事也沒妃嬪那麼多限制,可以隨時叫戲班子來做大戲,看戲一個人多沒意思,后妃聞風而來,看敲鑼打鼓的,有趣多了。雖然之前和皇上鬧了矛盾,但皇上未曾在這種小事上虧待為難她,后妃有樂子,他也省得天天被偶遇,於是全後宮上下,除了盼皇上,第二盼就是盼太后帶她們玩兒。
徐皇后一心求子,可惜誕下福安的時候傷了底子,太醫明言,不調理好身體前再度懷孕會危及性命一一是為她設想的公道話,可惜徐皇后卻不這麼想,大皇子日益長大,她像火燒心一樣急切想要一個孩子,只是皇上顧及她身體,一直不與她行房。
是真的為她身體着想,還是厭棄她了?
久而久之,徐皇后也想不清了,湯藥苦澀,喝得再多,也滋潤不了一顆乾涸的心。
雖然,連她的最大對手,顏歡歡都覺得皇上是真心為徐皇後身體着想的,不然以他守規矩的責任心,其他后妃他能嫌麻煩不去,翊坤宮他肯定是去的。當局者迷,換了她在她的立場,恐怕也會想要一個兒子穩住軍心吧!
這次皇上回宮,徐皇后掰着手指頭的盼着,太醫說她調理得差不多了。
“映袖,”宮女在她臉上傅粉,她閉眼說話,斂去一切眼裏的脆弱:“皇上今日回來,他會留在翊坤宮嗎?我打算跟他說說這個好消息,他應該會留下來的。”
徐皇后長嘆一口氣。
聖心難測,她又如何能猜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