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

莫秋晚回到A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她坐出租車到市區的一間酒店住下，準備明天再回家。

今天一天都在奔波，又經歷了不少的事，讓莫秋晚覺得有點累，但她卻一點睡意都沒有。洗完澡后躺在床上，她又想起了今天看到的那幸福的一家三口。

真是可笑！他們的幸福竟然是建立在她母親的痛苦之上的！

那個男人，叫韓文彬，是他們三姐弟的親生父親，也是她母親莫瀾心的前夫。然而，他卻完全不記得他們。

在上一世，她也是後來才慢慢知道了整件事的真相。

父親韓文彬當時是從京城到清河村的下鄉知青，後來與母親相識、相戀，但他的家人卻反對兒子娶一個鄉下女人。最後他不顧家人的意願與母親成婚，一直都在清河村生活，沒有回過京城的家。幾年後的一天，他收到家人的來信，說父親病重垂危，讓他趕緊回去。其實那是假的，主要是為了騙他回家。他回去發現了家人的騙局，與他們發生爭執后離去，在去車站的路上發生了車禍，頭部受傷，失去了以前所有的記憶。他的家人趁這個機會，給母親寄了份有着韓文彬簽字的離婚協議書。

那時她才三歲多，雙胞胎還在母親的肚子裏。母親當年是怎樣的心痛和心酸，她現在都不能想像。

小時候的她一直記掛着父親臨走時說的話，回來的時候要給她帶奶糖。父親突然消失不見了，讓她無法接受，她當時哭着、鬧着要爸爸，也令母親更加傷心。她心裏一直都放不下這個心結，才會在二十歲那年執意去了京城打工，希望有機會能再見到父親。

當時她在一間五星級酒店的中餐廳當了四年的服務員，在一次送餐服務中，與外婆的大哥，也即是她舅公一家人相認。那時舅公一家已經是權貴之家，與舅公相認后，她就被接到了他們家居住。但她並不是太適應那種豪門生活，就像一個村姑第一次進城一樣，她對很多事情都無所適從，要從頭學起。有時鬧出了一些笑話，也會讓人覺得她這個村姑終究是上不了檯面。舅公一家人，也只有舅公和舅奶奶兩人是真心真意對她好的，其他人不過是面子上過得去而已。在與上流社會的一些千金小姐和豪門公子相處時，她經常會淪為大家的笑柄或談論的對象。特別是當她與李家的公子有婚約的事傳出去后，很多人都說她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不少人當著她的面諷刺過她。可是，她有什麼錯，婚事是外公和李爺爺安排的，又不是她耍手段得來的。或者她只是錯在，也喜歡上了那個冷情的男人。

在舅公七十大壽的家宴中，她見到了父親韓文彬一家三口以及他的家人，一家人樂也融融的景象刺痛了她的眼和心，也讓她失去了理智。她想知道為什麼，也想問一句，憑什麼他拋棄了妻子和兒女，還能笑得這麼開心。當時母親因為身體不舒服而在房間裏休息，並沒有到樓下。她不顧母親的不適，帶着母親和雙胞胎去到父親一家人面前，當著所有人的面質問他們。這一質問，就扯出了事實的所有真相，但也令自己一家人處於了一個非常尷尬的境地。

因為母親的遭遇，舅公與韓老爺子斷了多年的好友關係。父親知道真相后，雖然對母親有些內疚，但他完全記不得以前的事，這種內疚是道德上的，並不是感情上的，所做出的也不過是一些物質上的補償。可是，他們要的是這些嗎？她母親要的是這些嗎？父親的現任妻子傅曉彤，甚至在一次聚會中當著眾人的面向她母親下跪，求母親不要破壞她的家庭，還他們一個平靜的家。當時很多人都指責她的母親，說事情過去這麼多年了，就不要再鬧了。天知道，其實她母親什麼事也沒做過！最後，母親不想被這些事情煩撓，很快就回去了清河村。弟弟和妹妹也不想忍受別人異樣的眼光，平時學校放假也不肯再來京城的舅公家玩。

只有她一個人不肯放手，死守着那個婚約。全世界都說她配不上他又怎樣，只要他願意娶她，她就覺得無所謂，她就覺得，至少她也算擁有了一種幸福。可是，她不知道，幸福從來都不應該是別人給的。就算訂婚了，他對她還是像個陌生人一樣疏離、有禮。她固執地認為兩人結婚後，他一定會有所改變的。不過她也沒有機會去驗證了，在他們要舉行婚禮的前一個月，她就發生了車禍。

其實，是因為完全不愛，他對她才這麼冷淡的吧。是因為完全不在意，在她受到別人刁難時，他才會袖手旁觀的吧。

如果可以，莫秋晚是完全不想再遇到這些曾經的舊人。上一世，雙胞胎的高考成績沒這麼好，考上的也不是現在的學校。所以她沒料到，他的女兒韓寶怡會和妹妹莫夏晴讀同一間學校。她只希望，兩個人將來不會有任何的交集。

第二天早上，莫秋晚就坐車回了家，回復了平時的生活作息。

雖然她掩飾得很好，但南曄還是察覺到了她這幾天有點不開心。

這天晚上，莫秋晚幫南曄塗好了藥膏，他就問出了心中所想。

“你這幾天，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啊？”

“沒有啊！”莫秋晚笑了笑，回答他。

“還說沒有，你照照鏡子看看，你這個笑容不是發自內心的。”南曄拿起床頭櫃的小鏡子遞給她。

“別鬧了。”莫秋晚推開他的手。

“是不是在京城的那幾天，發生了一些事？可以說給我聽聽嗎？”她是從京城回來后才這樣子的，南曄猜想肯定在京城發生了什麼事情。

有些事，莫秋晚也是需要向人傾訴的，對着母親不能說，好姐妹何婉雯又不在身邊，南曄應該會是一個很合適的聆聽者吧。

莫秋晚想了一下，還是隱晦地說了出來：“嗯，在京城見到了一些不想見的人，我擔心以後會發生一些不想發生的事情。”

“這樣子啊？那如果讓你再次見到這些人，或者你不想發生的事情真得發生了，你能夠很好地面對他們嗎？”

“我可以啊！我只是，擔心我身邊的人會受到傷害。”她自己是無所謂的，只是擔心家人會再次受到傷害，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如果有些人或事情會傷害到你的家人，難道你不能保護他們嗎？還是你認為自己沒有這個能力去保護他們？”南曄繼續問到。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麼事，但能傷害到她家人而她自己卻無所謂的事，應該是情感方面占的比重較大。

“我……”莫秋晚說了一個字后沒往下說了，她停下來仔細地思考了一下。

是啊，現在她和家人的生活，與上一世都已經不一樣了。如果他們都不去爭了，還有什麼人會逼着他們去爭嗎？他們不願意做的事情，別人還能強迫他們去做嗎？就算那些事情真得再次發生了，現在的她也有足夠的能力去保護家人。

“而且，我相信你的家人也不是那麼脆弱的人吧。”在他的印象中，莫媽媽溫柔善良，莫夏晴俏皮活潑，莫夏晨機智過人，南曄覺得這一家人的性格都非常好。

對啊，上一世中，母親就算知道了真相，也從沒想過要去追究，弟弟妹妹也不圖韓家的任何東西，是她自己親手破壞了一家人平靜的生活。

“是我鑽牛角尖了。”

莫秋晚這次是真的釋懷了，她對南曄笑了一下，這次的笑容是發自內心的。

“嗯，還是這樣的笑容比較漂亮！”南曄讚賞地點了點頭。

“謝謝你！”莫秋晚真誠地向他道謝。

果然，有個人傾聽自己的心事，還能開解她，是一件很不錯的事情。

“不用謝！我隨時歡迎你向我傾訴任何事情，我可以當你的樹洞，有什麼開心的或不開心的事，都可以跟我講，我這個樹洞是只進不出的，不用擔心我會透露任何事情出去。”

“那要是我的事情太多，你這個樹洞裝不下了怎麼辦？”莫秋晚開玩笑說到。

“哎呀，你不知道我這個樹洞是很先進的嗎？它有一個自動更新系統，可以定時清空裏面的東西，恢復容量。”

“還更新系統，你以為你是計算機啊！”莫秋晚輕聲地笑了起來。

“總之，我就在這裏，無論你有事還是沒事，這個樹洞一直都在。”南曄的右手在胸口位置拍了拍。

“知道啦！以後有事，我會跟樹洞說的。”莫秋晚也伸手拍了拍“樹洞”的所在之處。

兩個人聊完后，莫秋晚感覺整個人都輕鬆了很多。幫南曄做完治療回到家中，母親正與妹妹在通電話。

聽着母親輕聲對着話筒說著話，囑咐妹妹一些生活上的問題，莫秋晚在心裏暗暗發著誓：即使暴風雨來得更猛烈，她也會保護家人平安到達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