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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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突然從山中竄出一個杵着木棍的白鬍老頭,他喊完話蹦蹦跳跳幾下就到了山間小道上,一看就不是凡人。

“來者何人,休得管我!”楊小八怒道。可是她此時不管如何用力都勒不死薛寶了,掃帚須的力量像是被老頭子壓制住。

這老頭叫朱仲,陳家莊的現任土地,也就是將卸任的那一位。他見到掃帚便知楊小八是何人,瞪眼道:“本神方才坐在廟中,瞧見東方有靈意襲來,便知土地廟的繼任小神已到,哪知卻瞧見如此殘忍至極的一幕。”

“這些人全都該去地府受完三百六**刑,然後墮入畜道!”楊小八怒目而視。

“楊土地,你有何資格取人性命?你又為何怒髮衝冠?”

楊小八一個激靈,晃了晃腦袋,她也不知自己為何戾氣衝天。就是見不得這夥人,控制不住來自丹田處的狂躁,只想把他們都滅掉。“你叫我楊土地?莫不是你……”

朱仲擺手示意她住嘴:“這幫人的確是惡棍,但你的作為已超出你的職權。況且以惡制惡的行徑,如惡人有甚分別?”

楊小八下意識退遠好幾步,對,他們就是惡人,能聞到他們身上的惡氣,聞到便暴躁不堪。

在老頭看來楊小八這是急功好義,但她自己知道,事實並非如此,她可從沒想過要干替天行道的好事。

“冤孽冤孽生生不息……”朱仲唱道。楊小八的掃帚早已不能控制這八個歹人,他摸着鬍子把嚇瘋的八人挨個扶起:“爾等今生之惡事,自有來生或前生的果因,本神不予摻呵,且去吧。”

話閉,拿着拐杖在他們眼前繞了一轉,這八人便如提線木偶一般朝着來時的路走去,先前被楊小八斷了脖子的四截屍體也被他們或扛或摟帶走了。

等惡棍走遠,楊小八才感到呼吸平穩下來,腦子也清楚不少,一時卻不知道怎麼稱呼他:“太爺?大爺?老爺爺您是接應我的城隍,知道我?”

朱仲繼續摸着鬍子:“把你的告身給本神看看。”

楊小八乖乖呈上去,朱仲看完后眼皮子直翻,這是樂的,還得壓抑着不讓楊小八發現。

“走,隨本神去完成交接。”

“你就是陳家莊的現任土地,是你和我交接?”楊小八一字一句問道。

“當然,不然我管你幹啥。”

“嘁!敢情你也是個小土地,拽得二五八萬還在我面前自稱神,你有什麼好得意的,就一快入土的老傢伙。”

“你!”朱仲層層溝壑堆砌成的臉剎時被氣得崩緊,“哼!本神不和你計較。”

......

老態龍鐘的朱土地引着青春靚麗缺了顆大門牙的楊土地疾速朝西走。

楊小八暗道這朱老頭人雖老,但法力不弱,一不留神就給他落下老遠。“喂,你等等我呀。”

朱老頭真就停下了,他倒不是體貼,而是擔心楊土地太累不能馬上完成交接。

楊小八追上后大力拍向他的肩膀,沒料直接從中穿過去,方知他用的只是幻像。朱仲也不計較,因為精怪都有點毛手毛腳。

“喂,我認為你不應該放走那些惡棍。”楊小八說道。見朱仲不回話只顧埋頭走,又道:“你說不是我的職權,那也不屬你的職權,你怕擔責,我可不怕,你應該讓我把他們全殺了。”在陰間面對的都是死去的人,見了活的惡人她就想弄死,地府有些鬼據說就是被惡人害死的。

朱仲越聽越不耐煩:“殺了又怎樣?殺了這世間就太平了嗎?惡人自有惡人收拾,若是沒有,天道看不過眼自然要收拾。再不濟,不還有來世嗎?”

楊小八啐了一口,心說來世個屁,來世全都不記得了,跟沒有一樣。

朱仲見她行事幼稚,活像一股子純天然沒經疏導的活水,放任自流,衝擊力還挺強。嘆了一口氣,也罷,總比某些死水強,決定點撥她:“咱們是神不是人,人間自有它的運轉規律,若是個個都是好人,個個都無利己之心,咱們還修什麼功德。”

“哈,殺壞人不就是積功?”楊小八諷刺道。

“你是聽不懂還是怎麼地?真是冥頑不靈,浪費我口舌。”朱仲說道:“我不說了么,殺了人間就太平了嗎?那些惡棍要麼被官府緝拿,要麼死於械鬥,要麼浪子回頭。你要非強加干涉把他們全殺了,不出兩年,又會出現一股新的黑匪。到那時,如何,你又殺嗎?天下之大,你殺得盡?況且在本神看來,有惡在前,更能彰顯出善。有大惡在前,反倒能遏制小惡。可有聽說過多難興邦?”

楊小八一臉傻樣,聽得雲裏霧裏,哪裏領悟得到朱仲說的邏輯。

朱仲搖頭:“善人要想不被惡人欺侮,聰明人自然知曉鍛造自身以強過惡人。至於那些又弱又蠢的,正好用來襯托。人間,是聰明人的人間,遇強更強,而不是把強者抹殺,割得如韭菜一般齊整,可懂?”

這一席冷心又理智的說詞,終於將楊小八點醒了一點:“對,我可不能當弱者。所謂天道,恐怕就是在培養強者吧,要不怎麼千百年來修仙成功的沒幾個呢。”

朱仲想到了什麼,再不說話。

這算是三百年來第一個給楊小八講大道理的人,她自然對這老頭生出些許好感。被人一邊教訓一邊灌輸見識的感覺,其實還蠻不錯的。

二人順着小道又走了半個時辰,翻過山頭之後,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排環水而築的村舍。現在炊煙四起,村民們已在準備早食,只見村中小橋流水,格田遞之,大片稻田呈現一片片金黃;河水至西向東而去,小船之上有漢子在撒網捕魚,還有小娃牽牛在淺處涉水而游,想是待他娘的早食一好,便歡歡喜喜騎牛回家吃飯了。

村舍雖大多是茅屋,但青磚綠瓦高牆大院的殷實之家也不少。孩童都知大清早做些所能及的勞作,想來定是民風勤勞樸質。

楊小八的眼裏只有大瓦房和零星勞作的健壯漢子,早已眉開眼笑,心知這村子肯定富庶,香火少不了。

陳家莊土地廟就在山腳,距村子不過百來丈距離。朱仲把楊小八帶進廟,不給她半刻時間熟悉環境,麻利地正式介紹自己。完畢之後就讓發愣的楊小八拿着告身趕緊和土地神像融體,融完他自己的本體才能拿出來。

朱仲恨不得高聲大喊:你趕緊的呀,我要高高興興換差使,脫離苦海。

楊小八沒想到村子看着不錯,為啥土地廟這般破。不管朱仲怎麼催,她還在糾結於地盤太小、神廟太破、供台上見只灰塵不見供品、怎麼看也不像是有油水的肥廟。至一踏進廟門,她的心剎時涼了個底兒透。

“楊土地,莫誤了時辰,若是時辰耽擱了你恐怕只得回地府。”朱仲半真半假的提醒。

楊小八閉上眼睛不去看這搖搖欲墜的破廟,吐了一口氣,心道:也對,總強過灰溜溜回地府被人看笑話強。她錢莊的生意又不能做了,每月領着一根半黑糙香加點魂魄灰也吃不飽,再怎樣,做神總比做洒掃鬼好吧。

想着便依朱仲的交待把告身放在土地神的頭頂,接過他遞來的赴任咒語念了起來。

“小神楊小八生於某年某月某日某時,純良聰慧,樂善好施……”一籮筐的譽詞,出身日期壓根沒記過。

“曾任地府洒掃女差,榮擔三院之潔凈功德三百餘一年,期間兢兢業業恪守本份從不逾矩,幸得陸閻王舉薦……”

楊小八按提示把前面需要自己講的經歷“編”述完畢,就得照着懸浮在神像胸前的金色符文開始念了。

“小神楊土地接應此神廟后,必保陳家莊祥寧安康,不徇私,不枉法,不胡亂施夢,不……挾要香火,不……玩乎職守……不……”楊小八越念越心失望,啥都不,那有啥搞頭?

朱仲已不耐煩,一聽前面的好詞就知有水份,這掃帚精還不知道撒謊的後果。只是讓她報一下來歷,是好是壞都用不着說,她倒好,結結實實給自己美化一翻。

朱仲收起不該有的糟念頭,認為可能是她撒了謊的緣故,生怕有意外,忙把自己的魂魄從神像中用力掙脫。哪知白擔心了,魂魄輕輕鬆鬆便脫出。來不及告別,他杵着拐杖繼續以蹦跳的姿勢眨眼就消失在土地廟。

好一個蹦跳無蹤,不帶走半絲同僚情意。

“喂,我還有話沒說完吶吶吶吶。”楊小八無語至極,不知道的還以為朱老頭急着去投胎。

“楊土地,福壽無量,若是有人來焚香,記得千萬不要現身啊,不然你就無法受承香火了。”朱仲用的是傳音之術,隨着他人飄遠,聲音也越來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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掃帚精的啼笑仙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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