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三幕·暢想二人組
偏安一隅的日料店,門面不大,被T&S項目部包了場。
大家坐在吧枱喝梅子酒吃炭烤和牛。
興緻高昂的人提議續攤兒,幾乎全員同意。
計劃通過,大家七嘴八舌地討論去哪兒刷夜。
“去后海找一清吧,喝酒聽歌怎麼樣?”
“去什麼后海呀,沒勁!工體走起,我喜歡火爆的club,一水的辣妹!”
“我靠,你小子不是想約那啥吧?”
“單身男女,你情我願,又不犯法!”
男人們笑得意味深長,女人們嗤之以鼻,“拿無恥當榮耀,臉大如盆!”
“喂,說話注意點,有女士在場呢,要不去簋街吃小龍蝦吧,日料忒清淡,我的味蕾需要點麻辣刺激!”,一個吃貨見縫插針地表達自我。
有位姑娘不耐煩了,“愛泡吧的泡吧,喜歡K歌的K歌,各找各的樂子唄,為什麼非得成群結夥地湊到一塊去呀!顏總你說是不是?”
眾目睽睽之下,顏炎壓力山大,“菁菁說得對,我看也別續什麼第二攤兒了,吃完了都早點回家休息,畫圖紙熬夜趕工,你們都不累嗎?接下來的活動我就不參加了,我老婆今晚飛悉尼,女兒一個人在家,我得回去陪她!”
顏炎的妻子是位國際航班的乘務員,經常在天上飛,照顧孩子的責任他承擔得更多一些。
女人們讚歎,“瞧瞧,這才是真男人,和顏總一比,在座的各位全是渣渣!”
男人們抗議,“打擊面太廣了吧,把咱們老闆都包括在內了!”
不過老闆有點怪,自打進店起,不參與討論,飯不吃,酒不喝,捧着手機,執着的視線快要把屏幕盯出一個洞來。
揚帆遠撥打舟遙遙的手機號沒人接,發信息沒人回,又不能打給舟家,他們分開住的事瞞着雙方父母。
修長的手指在通訊錄上滑動,最終停在陸琛的名字上。
思量再三,撥了出去。
陸琛接得很快。
揚帆遠三言兩語把情況交代清楚。
陸琛聽完,說:“遙遙下班前聯絡過我,約我逛街,只是當時急診室送來一個危重病人,我沒走開。她說另找人約,馮婧看店脫不開身,應該陪不了她,估計有空陪她的也就宋碧靈了”
“我沒有於太太的聯絡方式,可以拜託你替我問一聲嗎?”
手機聽筒中的聲音低沉而有磁性,陸琛想起舟遙遙說過的話,“我是顏控、聲控外加手控,三項都滿足的男人才有資格做我孩子的爹!”
言猶在耳,舟遙遙,祝賀你,超額實現了願望!
陸琛抿唇笑了笑,“好的,我給宋碧靈打個電話,等會兒回復你!”
“多謝”,揚帆遠放下手機,發現大家都看着他。
“老闆,我們等下續第二攤兒,你去嗎?”,眾人目光殷切,老闆不去誰買單呀。
“我恐怕去不了”,揚帆遠嘴角帶着一抹不自知的笑意,神色溫柔,“我得去接太太!”
大家這才意識到老闆已名草有主。
幾個未婚的女孩哀嘆,“又少了一位鑽石單身漢!”
未婚的男孩也哀嘆,“婚姻與自由不能並存!”
揚帆遠頷首,“我想是的。結婚後,夜生活勢必要減少。行動上相比婚前自由度降低,這都是可預見的結果。”
顏炎高揚帆遠幾屆,是他的師兄,私下兩人言談間比較隨意。
他拍拍揚帆遠的肩膀,“一般結婚多年的老司機都沒有你覺悟高,一邊渴望家庭溫暖,一邊又妄想自由,還是你看的明白,料想選對了人,感化了你!看來小姑娘挺有手段嘛!”
揚帆遠嗤笑,“她懂什麼呀,還手段呢,小丫頭片子一個!”
顏炎暗笑,“唔,年紀確實不大,當初我以為是你親戚家的小姑娘”
“年紀小才讓人操心呢”,揚帆遠搖搖頭,渾然不覺顏炎話中的取笑之意。
他看了眼腕錶,站起來,“你們續攤兒的話,回頭找我報銷。我先走一步,你們玩好!”
揚帆遠回到車裏,拿着手機,等陸琛打來。
沒等多久,陸琛回覆他,“舟遙遙在老街憶苦思甜,吃麻辣燙呢,呵,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揚帆遠無比贊同,謝過陸琛,他發動車子。
隨後,陸琛把地址發過來,揚帆遠設置導航路徑,開車出發。
正值飯點,時記麻辣燙人滿為患,舟遙遙客串店小二幫時阿姨收銀兼叫號。
“58號——”
沒人應。
繼續扯嗓子喊,“58號的好啦,快過來端啊”
就這樣忙活了將近一個小時,人總算少了點。
時月貞從后廚端着一碗麻辣燙出來,“遙遙,餓壞了吧?來,快坐下,趕緊吃!”
舟遙遙撿了張空桌子坐,一手拿醋瓶,一手拿辣椒油,“阿姨,我口水都快流出來了,今天特別想吃麻辣燙!”
時月貞放下碗,替她順了順耳旁的碎頭髮,“慢點吃,小心燙着!”
倒了一勺醋,又淋了一勺辣椒油,舟遙遙猛吸鼻子,“嗯,好香!”,低下頭,狼吞虎咽。
“想當年,你還沒桌腿高,轉眼就長大了,還嫁人了”,時月貞感慨,舟遙遙小時候住在附近,嘴巴甜,叔叔伯伯阿姨嬸子的叫,特別招人疼。她只有一個兒子,可能缺什麼喜歡什麼,看舟遙遙就像看自己的小女兒,“你丈夫對你好不好?”
“他對我還行,我們倆跟相親結婚差不多,彼此要求都不高,日子湊合過唄!”,舟遙遙隨口胡扯。
“過日子怎麼能湊合呢?”,時月貞滿眼慈愛,“兩口子要互敬互愛,互幫互助,時間長了,感情就有了!吵架最傷和氣,不要凡事都爭個明白,很多時候,日子要糊塗著過!”
舟遙遙聽不太懂,嘴上卻說著討好話,“我記住了!阿姨,時言哥什麼時候回國?”
提到時言,時月貞滿面春風,“就快回來了,說有家國內的公司請他!”
“真的?”,舟遙遙驚喜地睜大眼睛,“那太好了,等時言哥回來,你們換個公寓住,水電方便,上下有電梯,比住老房子舒服!你也能享享福了!”
時月貞欣慰,“他老早就讓我去看新房子,說只要我看上了就買,我哪兒懂這個,還是等他回來自己看吧。其實買不買都不打緊,我在老街住了小半輩子,老實說,還真離不開這裏。再者時言公司給他準備了公寓,聽說挺好的,那我就不替他發愁了!”
“看起來,那家公司相當看重時言哥!”,舟遙遙替他們母子高興。
時言是遺腹子,他父親上班時出了事故猝然離世,兩天後就是跟時阿姨結婚的日子,時阿姨受了打擊住進醫院,查出懷了身孕。讓人心寒的是,時言祖父母那邊的人不認賬,他們領了兄弟的撫恤金,說時阿姨肚子裏的孩子與他們無關,一分錢都不會出,誰知道是不是野種,故意栽到他們兄弟頭上訛錢的!
這事是沈琳告訴舟遙遙的,女兒堅持未婚生子,她只好舉實例說服女兒,“你時阿姨為了時言辛苦了一輩子,娘家人不幫襯她,時言父親那邊的人更指望不上,人家壓根不認,她自己養時言,怕繼父苛待兒子,別人給她找對象,都被她拒了,她一天天長在麻辣燙店裏,起早貪黑,等到兒子大了,她也老了,你說女人的青春多寶貴啊,我都替她虧得慌!可再同情有用嗎?吃苦受累都是她一個人!你腦子給我拎拎清楚,做錯了選擇,毀的是一輩子!”
舟遙遙在心裏說,時阿姨苦日子總算沒白過,至少時言很爭氣。
“遙遙,你手機鈴聲響了”,時月貞提醒她。
“是嗎?”,舟遙遙從包里翻出手機,一看,嘩,不得了,二十個未接電話,三十條信息。
再看來電顯示,是合伙人打來的。
回撥,一聲暴呵,“舟遙遙你有沒有腦子!?”
舟遙遙把手機從耳邊撤開,“你吼什麼!”
揚帆遠下車,一邊跟舟遙遙打電話,一邊觀察周圍的環境,用目光搜尋時記麻辣燙的招牌。
“你都不看手機嗎?”,他的聲音中猶帶着一絲火氣。
“剛才挺忙的,沒聽到,不好意思哦!”,舟遙遙耐着性子道歉。
“吃個麻辣燙有什麼好忙的?”,揚帆遠覺得她在敷衍自己。
舟遙遙翻個白眼,“你找我有什麼事?”
時記燈牌在夜色中閃爍,揚帆遠大步走過去,沒留心腳下,踩到一灘漚着爛菜葉的污水,他厭惡地皺皺眉,繼續往前走。
“舟遙遙”,他站在門口,蹙眉喊了聲。
舟遙遙回頭,驚詫地問:“你,你怎麼找過來的?”
然後就看他眉頭擰着一路走過來,表情嫌棄地拿紙巾擦凳子,擦了好幾遍才坐下來。
矯情!舟遙遙悄悄撇嘴。
時月貞替舟遙遙解釋,“剛才店裏確實人多,遙遙看我一個人忙不過來,就替我招呼客人,這才漏接了電話,有話你們好好談,千萬別生氣!”
揚帆遠以眼神相詢,舟遙遙做介紹,“這位是時阿姨,我小時候的街坊,時阿姨,他是我老公!”
時月貞上下打量揚帆遠,露出滿意的笑容。
揚帆遠一聽是長輩,忙欠身,“阿姨,你好”
“吃飯了嗎?”,時月貞問,“我去給你做”
“阿姨不用麻煩了,我吃過了!”,揚帆遠忙說。
“那好,你們小兩口先聊着,我去裏邊收拾收拾!”,時月貞說著轉身進了廚房。
揚帆遠坐正身體,看着舟遙遙面前那碗紅彤彤的麻辣燙,不禁牙疼,“知道什麼叫過猶不及嗎?你辣椒放太多了!”
舟遙遙攤手,“可我又想吃酸又想吃辣怎麼辦?你以為是我任性要吃的嗎,是肚子裏的寶寶要吃!”
“別胡亂扯借口!”,揚帆遠把她的麻辣燙端到一邊。
舟遙遙又搶回來,“讓我吃完再說好吧,不過,酸兒辣女,沒準我懷的是龍鳳胎呢!”
揚帆遠本想回她一句“想的美”,自己反倒暢想上了,對啊,一個男寶寶一個女寶寶,那絕對會成為他人生中最幸運的事。
“那樣最好,我們兒女雙全了!”
舟遙遙噴笑,“你看你的樣子,好像真有兒有女了!醒醒,別做美夢了!”
揚帆遠認真起來,“有可能不是嗎?”
舟遙遙托腮,“萬一我們有了龍鳳胎寶寶,那我和你就不止厲害那麼簡單了!”
“又開始不着邊際了”,揚帆遠不由笑了,“那你說,我和你怎麼樣?”
“噹噹當……我和你超級厲害呀!”,舟遙遙捧臉,嘟嘴巴,“被命運大神親吻的感覺,麻酥酥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揚帆遠視線落在她被辣椒蟄紅的嘴唇上,喉結動了動。
“盯着我幹嗎?想吃?我不會給你的!”,舟遙遙把碗扒拉近,頭也不抬地開吃。
揚帆遠小聲說:“誰要吃你的!”,不自在地移開眼神。
“你還沒說找我有什麼事呢”,舟遙遙舊話重提。
“你沒開車,怕你打到黑車不安全,索性來接你”,揚帆遠說實話,又覺得難為情,補充了一句多餘的話,“誰讓我擔心你肚子裏的寶寶呢!”
舟遙遙湧上心頭的感動轉瞬即逝,切了聲,不再說話。
吃完麻辣燙,告別時阿姨,舟遙遙坐上揚帆遠的車離開。
“今晚回爸媽家,我幫你導航!”
“不用,去你們家的路我認識,你忘了?我登門拜訪過!”
“好吧”,舟遙遙靠在車椅上,“那我眯會兒,有點困”
揚帆遠看了她一眼,低聲說:“好,你休息吧!”
路兩邊的霓虹閃過,在舟遙遙靜謐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睡着的她帶着一絲稚氣,不知為何,揚帆遠的心像泡在溫暖的水中,一種難言的情緒襲來,他想這一刻無限地延長,這條路永遠走不完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