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不同
和謝明軒定親之後,董雲溪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纏着他了。上元節本便是情人相會的日子,用罷晚飯後,她直接坐着馬車到了謝家,借口找謝家大小姐去賞花燈,順利和謝明軒一起出門了。
董雲溪原本以為今天晚上必定十分的愉快,畢竟他們定親以後,這樣一起出門玩還是第一次。但陪在身旁的謝明軒一路都心不在焉、始終興緻缺缺,她饒是有再多熱情也被慢慢澆息。
眼花繚亂的花燈對於被破壞了心情的董雲溪而言也無幾分美感。斜眼看到前一刻還在說要幫她挑一盞最好看的花燈的謝明軒竟又走神了,她徹底耐不住性子和脾氣。
“你這樣是真的想陪我?!”站在一排明晃晃的花燈下,董雲溪冷着臉轉身正對着謝明軒,眼裏滿是不愉快、口氣不善問道。
被質問的謝明軒回過神,看清董雲溪面上的表情,意識到自己怠慢,努力壓下心裏的其他情緒,笑着歉疚道,“怎麼會是不想陪你?”他伸手攬過董雲溪的肩,將她帶到自己的懷中,抱着她說,“剛剛走神是我不對,原諒我這一次。”
聽到謝明軒好聲好氣的哄自己,因為喜歡,上一瞬再多的不高興,下一瞬也消失了大半。董雲溪倚在謝明軒懷中,嘴角翹着,口中卻說,“你要是再和剛剛那樣,我以後都不會和你一起出來了。”
知道這不是她的真心話,謝明軒也不懼,只應和笑道,“好好好,我要是再那樣,你打我罵我都行。”說完拉着董雲溪去看花燈,仔細挑選,說務必要把最漂亮的那盞買給她。
何念秋獨自站在人群中,靜靜看着謝明軒與董雲溪相依相偎的畫面,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甚至眼眸都辨不清情緒。她只是站在那,一雙眼睛緊緊盯着他們。
後來謝明軒為董雲溪挑了好幾盞不同樣式的花燈,兩人這才離開燈市。一直注意着他們的何念秋也跟着一起走了。但無論謝明軒還是董雲溪,都沒注意到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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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蘭蘊點頭后,周宣景沒法繼續在茶樓待着。他們出了茶樓,也沒有明確的方向,無意識避開人群,往人少的地方去。然而平時有許多話的周宣景,這會兒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他不開口,走在他身側的謝蘭蘊也沒有話,兩個人在沉默中走到河提附近,不遠處有許多人在放荷燈、賞煙花,吵鬧之餘更添熱鬧。周宣景往那邊看過去一眼,便走向了沒什麼人的暗處。
謝蘭蘊依然跟在他身邊,即使克制住面上不顯露任何心情,她內里卻被喜悅情緒佔據所有思緒。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的時候,她明明想着這樣也罷,可周宣景對她說這些話,她又忍不住覺得高興。
走出去片刻的功夫,附近已然是看不見別的人影,謝蘭蘊住了步子沒有跟着周宣景往前。注意到她停下腳步,周宣景才發現他們到了偏僻處,將人帶到這種地方,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了。
“你冷不冷?”臉頰忽而一陣發燙,也頓了腳的周宣景低聲問謝蘭蘊道。藉著月光與煙花一閃而過的光亮,他又細看了看謝蘭蘊。
她今天其實穿得很漂亮。
暗紅色的斗篷下面,湖水藍撒玉蘭花的夾襖配一條葫蘆藤紋的留仙裙,裙衫外又罩着一層挑金線的薄紗,在黑暗中折射出幾許躍動的光。雖然她的身體幾乎痊癒,但臉上仍殘留些許病態愁色,也使她整個人更顯出嬌柔意味。
謝蘭蘊搖了搖頭,周宣景別開眼,又問,“你真的不去看花燈?”倒並非花燈上元才瞧得見,只是這麼盛大、這麼熱鬧卻是一年僅此一次。他自己對這些興趣是不大,可謝蘭蘊若想去,也沒什麼關係。
先前問過一遍的問題這會兒再問一遍,謝蘭蘊也沒有改變主意,依然搖頭當作是對周宣景的回應。其實她同樣沒想好要怎麼對待周宣景,聽到那些話太突然,不到半個時辰卻似乎一切都不同了。
冬日的河提附近有不曾枯萎的雜草仍蓬蓬勃勃長着,謝蘭蘊盯着它們看,周宣景跟着乾瞪眼。看得會,沒瞧見有什麼稀罕的,周宣景撓撓頭,往前邁了兩步伸手揪了兩根長長的雜草。
謝蘭蘊將視線落到周宣景的手指之間,普通至極的雜草好似忽然便在他手裏飛舞起來。他用完兩根又揪了兩根,不多一會,周宣景手掌心多出一隻小巧的、螳螂樣式的玩意。
“吶,”周宣景把東西送到謝蘭蘊面前,謝蘭蘊伸出了手,他便將小玩意輕輕放到她手心裏,“這裏太暗了,我們往那邊走一走。”
謝蘭蘊定睛看清楚周宣景編的玩意后,忍不住又多看兩遍才真正確定自己沒有確實沒有看錯——真的是一隻螳螂,不是兔子不是鳥雀也不是花而是螳螂。她小時候在府里的後花園見過,那東西跳到她的裙擺上,她當時就嚇哭了。
她到底是喜歡了一個什麼樣的人呢?今天大概是應該早些回去為好。謝蘭蘊這麼想着,收起掌心裏的東西便抬腳往回走了。
擱下雜草編就的小玩意時,周宣景的手指無意碰到謝蘭蘊的手掌。觸感其實並不怎麼清晰,好像軟軟的又很舒服,可他當下嚇了一大跳,立刻將手縮了回來。
一觸即分之後,周宣景心裏莫名變得在意……假使能夠握上去,究竟會是什麼樣的感覺。發現自己生出了這般想法,他在心裏暗暗罵了自己好幾句的蠢貨。
沒有冒出這種念頭時似乎萬事俱安,而一旦有意無意捅破那個口子,他變得越來越無法忽視這個想法。到底還是太過唐突,看着謝蘭蘊走在前面的背影,周宣景狠狠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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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雲溪手裏提着牡丹花燈,拖着謝明軒到河提附近湊熱鬧。不經意偏頭看到謝蘭蘊和周宣景兩個人從少人處冒了出來,她今天心情好,於是伸手拉拉謝明軒的衣袖,又去和他們打招呼。
過去董雲溪便隱約發覺謝蘭蘊挺喜歡纏着周宣景的,何況後來她捨身護周宣景的事,倒什麼都說明了。董雲溪覺得與自己無關,而他們都和沈落走得近,自然不願意搭理,偏偏是上元節看到他們在一處,不免詫異。
“你們這是去了哪?”董雲溪笑着有意無意問了一句,她的視線朝着謝蘭蘊、周宣景走過來的方向看了看,又笑,“那邊有什麼有趣的東西嗎?可怎麼這麼看着像是沒有什麼人?”
謝明軒被董雲溪的話吸引得將心思往謝蘭蘊和周宣景身上放了放。多看過兩眼,記起就是為了面前這個周宣景,謝蘭蘊差點把性命都弄丟,謝明軒的眉頭頓時擰了起來。
謝蘭蘊道,“沒去哪,就是隨便走走,現在準備回去了。”
董雲溪聽着她的話仍是笑,見她手心裏似乎攥着什麼,倒是沒問,只說,“你先別急,再留下來看一看煙花,這樣我們就可以一起回去了。你不和你大哥一起走嗎?”
謝蘭蘊看看謝明軒,抿了唇,還未張口,先聽見謝明軒道,“你身體還沒好,怎麼總在外面這麼吹風?”說罷他又對董雲溪說,“已經不早了,我妹妹身體也有些不好,得早點回去休息才行,我送你回府罷?”
董雲溪便聽出他有故意找借口要走的意思,心裏不怎麼舒服,卻不想弄得自己好像不善解人意,因而仍點了頭。在這時,董雲溪聽得有人歡喜喊得聲“表哥”,她抬頭看過去,但見何念秋站在不遠處,笑容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