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維護

7.維護

韓玹一直帶着沈落走到處院落,破舊的院門與黃泥矮牆圍成的院子中,種着兩顆桃樹,粉色花朵開滿枝椏。樹底下又落了一地的花,有的還隱約可見花瓣嬌美,有的已經爛在泥濘里。

站在院牆外,便能看到裏面一排房屋已顯陳舊。屋檐下一隻燕子窩已被遺棄,視線上移則是黑中又帶着些許灰的檐瓦,間或還有幾株綠色的雜草蓬蓬勃勃長着,不知人間悲喜。

沈落看着韓玹面無表情用匕首劈去院門上銹跡斑斑的銅鎖,院門打開,只要一腳跨進去,她便能看清楚裏面的全部景象。

然而她又無比的明白,假使真正邁出了這一步,便不僅僅跨過是一道院門。她將會真正進入到韓玹的世界,會了解到他身上更多隱秘的東西。

一路遇到那樣多人,卻沒有一個與他打招呼,這本身便是件奇怪的事。因為沈落漸漸從那些人的眼神與表情看出來,他們不是不認得他,是明明認得卻躲開。

偏偏韓玹的臉上只有帶着習以為常的淡漠。

韓玹走進院內,沒有任何的停頓。沈落望着他的背影,微抿唇角,也沒有猶豫地邁出了步子。她看上了這個人,對這個人知之甚少,她應該主動去了解。

何況韓將軍允許她跟着,不正是為了這個嗎?沈落直覺她或許會看到些不好的東西,與韓玹有關的一些什麼,在這個村子裏面。

是為了讓她退縮嗎?所以早早將不堪的一面剝給她看,然後該幻滅的幻滅,該放棄的放棄。想到這些,沈落幾欲嘆氣,她的眼光怎麼能這麼好,一眼就看中了那樣好的韓將軍?

院子其實不算小了,牆角下長滿了茂盛的雜草,足有半人高。院中一條青石板路長滿青苔,通向大堂門口與檐下。除去這條青石板路,旁邊皆是青草與泥濘,沒有辦法開路。

沈落穿着軟繡鞋,踩在青苔上便有些打滑,走得很不穩當。韓玹卻像沒事人,輕易走到屋檐下,見她搖搖晃晃,想要上前來拉一把。

“不用,我自己可以。”沈落沖他擺手,最後乾脆三兩步小跳着過去。

韓玹本站在緊閉的大堂門口,屋檐下的位置並不大寬闊。他提前讓開給沈落一個站腳的地方。待到她站好,韓玹方又劈開正門同樣生鏽了的鎖。

厚實木門被推開,一股潮濕霉爛的氣味撲面而來,當真是說不清楚這個地方到底有多久沒有住人了。沈落被嗆得咳了幾聲,定睛再看,大堂裏面竟是擺着不知誰的靈位。

聽見沈落咳嗽,韓玹腳下微頓,說,“不必進來了,我很快出去。”沈落便站在外面,瞧了瞧裏頭的韓將軍,又轉過身去看院子裏的光景。

桃樹上落了三兩隻鳥兒,嘰嘰喳喳叫個不停。沈落打量兩圈這破舊的院子,即使沒有被擱置,怕也好不到哪裏,有點想像不出來韓玹在這裏生活過。

韓將軍長得那麼好看,豈不迷得村裏的小姑娘團團轉?幸虧韓將軍性子冷淡,對女子尤甚,否則突然冒出來個桂花翠妞,非要和韓將軍許敘敘當年兩個人一起放牛採花的舊事……

唔,那畫面太美,沈落不想看。

沈落正胡思亂想的時候,院門口忽而探出了個腦袋,是名年輕的婦人,朝着院子裏張望。她看到沈落的時候,眼神黯淡一瞬,又與沈落招手,要沈落過去。

不會吧……當看清楚這個年齡不超過二十的年輕婦人時,沈落腦海里第一閃過的便是這三個字。她不認得這個人,自然不會隨便順從,更不說她感覺到了這個村莊對韓將軍的惡意。

無論來的人是誰,究竟還是來找韓將軍的。不怕喜歡的人長得好看,就怕喜歡的人長得好看還多情,沈落默默扶額。韓玹卻很快從大堂出來了,手上還拎了一包東西。

“玹哥哥,你的舊相識找你。”待她要伸手去指,躲在院門口的那名年輕婦人已然不見了蹤影。韓玹低頭看着她,沈落回望,卻只得眨眨眼,小聲地辯解,“剛剛還在那裏的……”

“走吧。”韓玹未說什麼,當先走在前面。他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終究沒有遞出去,問沈落要不要牽着她走。

走得了幾步再回頭看,沈落晃晃悠悠跟在他的身後。如果不是因為他,這樣的地方她何必來呢?以為她或許嬌氣,會心生不滿,竟半點都看不到。

院外傳來些許辨不明的動靜,韓玹斂了思緒又心思一沉。他伸手精準地抓住沈落的手腕,牽着她迅速走過青石板路,繼而站到院門口。

沈落尚在疑心發生了什麼事情,待抬頭一看,這院子外不知什麼時候竟然站了許多人,男女老少兼有之。沈落的目光掃了過去。

他們俱穿着粗布衣裳,偶有眼熟的,許是才見過。更有甚者,有些人的手裏還握着粗棍或鋤頭。先前那名年輕婦人站在人群的邊緣。

突來的變故讓沈落眉心緊擰,這是要圍攻他們的意思?然而或許韓將軍也沒有意料到會是這樣的情況,假使意料到了,便必定是有把握能平安帶她回去。

畢竟悶騷的韓將軍定不會白白給她一個真正賴上他的借口。

沈落心神稍定,人群中有名中年男子走了出來。相比於其他大部分人來說,他要穿得體面些,也不那麼有窮苦氣息。那人站到離他們五步開外的地方,緩緩開了口。

他僅是看着韓玹,話也僅是對他說的,“你既然走了,便不該回來,但是你自己跑回來了,你可知道自己要負擔起什麼罪罰?”

人群里卻傳來叫囂,一聲聲的,很是狂躁。

“廢什麼話,打死他!”

“打死這個連親娘都殺的殺人犯!”

“對,替天行道!”

簡單的話,激起了一片附和,已有人高舉手中的棍棒武器。

沈落扭頭去看身邊的韓玹,他面上仍是一片冷冷清清,好像什麼都沒有聽見。然而他還握着她的手腕,那樣用力,泄露了他的情緒。

殺人是極重的罪名,更勿論是弒母這樣大逆不道的情況。假使韓玹真的做了這樣的事情,整個村子的人都清楚,怎麼可能外面的人全不知道?

不說這可是得了她皇帝表哥重用的韓將軍。

沈落並不相信這些話,更不提,這樣圍上來一起討伐又是為著什麼呢?是有特別的目的罷……真要討命討公道還不容易?

“玹哥哥,我不喜歡這裏,我們走罷?”沈落仰頭看韓玹,等着他的回答。韓玹“嗯”了一聲。他不過略抬了下手臂,那些人忙退出去兩步,又彷彿面前是洪水猛獸,有些好笑。

有人在人群里揚聲喊道,“你是個什麼東西?他不能走!”立刻得了一陣其他人的附和。站在最前面的這名中年男子,此時反而不言不語,他眉頭緊蹙,打量沈落。

沈落攀住韓玹手臂,反問,“我將來的夫君就長這樣,你們看不出來嗎?”她擰了一下眉,又說,“總之你們不能動他一根汗毛。”

“他要是出了事,你們也別想好過。”沈落頓了頓,放出一句狠話,雖則毫無震懾力。便有人笑起來,“一個丫頭片子,能有什麼能耐?”

沈落瞪眼,朝着聲音的方向望去,“難道你們看不出來我非富即貴?你們以為我身上的金簪子金首飾、手上的玉鐲子都是假的不成?”

人群便傳出一陣鬨笑聲。

哪怕韓玹情緒緊繃,知道她是故意為之,仍是因為沈落的話默然無語。他到底明白她今天為什麼要打扮成這個樣子了,瞎子也看得出來她是富貴人家的小姐。

想到她這樣維護自己,又覺得好笑。她聽到這樣的話半點懷疑都沒有嗎?韓玹想不清楚沈落的腦袋是怎麼長的。何況她這樣說,不是誘惑別人將她身上的東西扒光?

他湊了過去,對沈落低聲道,“抱緊我,我帶你出去。”手中東西塞到了沈落的懷中,另一手已攬過了沈落的腰肢。韓玹一個動作,便將她橫抱在了懷裏。

驚嚇之餘,閉了眼的沈落連忙伸手緊緊挽着韓玹的脖頸,生怕自己會掉下去。韓玹一手兜住她,另一手持着匕首,硬生生闖出一條路。然而這整個過程,沈落都是暈暈乎乎。

韓玹轉,她也跟着轉,只覺得整個人都被甩過來又甩過去。後來沈落直接被他抱着跑,身後有許多人在追。他們一直跑到村口,他吹了一聲口哨,他的大馬便遠遠衝過來,韓玹抱着她上了馬背。

終究將那些村民甩在了身後。

沈落躲在韓玹懷裏,過得好一會兒才睜開眼,心有餘悸,挽着他脖子的手卻沒有鬆開。微微抬眼,只看到韓將軍的下巴,然而她輕舒了口氣。

在韓將軍的懷裏蹭了蹭,沈落往上湊了湊身子,嘴唇幾乎貼在他的脖頸,輕輕吐氣,說,“韓將軍,你救了我一命。常言道,救命之恩,當……”

“不必。”

沈落:“……”

“我話還沒有說完!”

“不必。”

“信不信我偷親你?”

“信不信我丟下你?”

沈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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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見我多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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