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唱戲
韓玹唇舌間殘留的酒味灌進來,像是在邀沈落同醉。她禁不住呼吸變得沉重,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更不敢睜眼。韓玹反似如魚得水,不停向她索求愈多的甜頭。
在清河郡的時候,韓玹曾經醉酒失控,但這一次,她沒有主動挑、逗,可依然被他霸道佔有。然而沒有了那一次的霸道凌厲,此時的他是溫柔的,彷彿炎炎夏日裏的清涼泉水、凜凜冬日裏的溫暖火爐,讓人無法拒絕。
沉浸在韓玹像是能蠱惑人心的柔情似水中,沈落不受控制的想要耽溺下去。韓玹卻忽然頓住,主動中止更多的親密。沈落徐徐睜開眼,終於從迷離中找回絲理智,偏又跌入了韓玹寵溺的目光。
沈落臉上發燙,感覺到韓玹伸手攬住了她的腰肢。韓玹又湊過來,靠近她的耳畔,聲音裏面帶着几絲沙啞,低低的說,“有人來了。”沈落下意識縮了身子,躲進韓玹的懷抱,換來他的一聲輕笑。
以為自己是被戲耍了,沈落惱得伸手要去打他,但遠處真的有腳步聲傳來,沈落禁不住動作一滯。韓玹鎮定地將沈落的腦袋摁到自己的懷裏,再橫抱起她往巷子深處去。
韓玹抱着沈落動作迅速離開那條僻靜的巷子,連個背影都沒有留給後來的人。沈落兩手勾着韓玹的脖子,腦袋輕抵在他的胸膛,安靜乖巧。
直到也離開了長街,醒覺他們並不是去望月樓,忘記之前是在討論什麼事情的沈落問,“我們去哪?”
韓玹低頭笑看她一眼,將沈落往懷裏摁了摁,方道,“更好的地方。”沈落這才想起來,韓玹說過要帶她去放孔明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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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讓沈落與韓玹單獨待一會,沈鳶只跟着沈慎他們往望月樓去。長街走到了盡頭,有一株百年老樹,虯枝崢嶸,盤虯卧龍,於安靜沉寂中顯露出旺盛充沛的力量。
不少人圍簇在老槐樹下笑笑鬧鬧,時有孩童嬉戲追逐而過。高處的樹枝上掛着各式各樣的漂亮燈籠,還有不少人正努力尋找合適的地方將燈籠往高枝上掛,帶着滿腔的祝願。
沈鳶站在樹底下仰頭看了看,整株老槐樹都似在發光。她低頭,卻見賀正初與何念秋正走到了樹底下,何念秋的手裏還提着盞紅燦燦的鵝蛋燈。沈鳶收回視線時,賀正初也恰好瞧見了她,當下臉色一沉。
何念秋看到了沈鳶,也注意到賀正初的臉色變化。她心下暗忖間,先推了推賀正初。賀正初轉頭看她,何念秋將手中的鵝蛋燈遞過去,又搖了搖頭,說,“你別這樣。”
賀正初沒有說話,何念秋望向沈鳶在的方向,抬腳朝她走去。沈鳶雖覺得掃興,但其他人還在興緻勃勃賞燈,她並不想讓其他人陪她掃興,因而站在沈舒、沈鶯旁邊沒有動。
何念秋走到沈鳶面前,看着是主動示好的意思,微微而笑問道,“沈四小姐,可以借一步說話嗎?”沈舒與沈鶯聽到何念秋的聲音,紛紛轉頭看向她。
沈鳶也沖她笑一笑,回答,“不可以。”沈舒與沈鶯聽到了這話,又見賀正初提着花燈急匆匆走過來,有些明白是怎麼回事。
何念秋的笑容尷尬掛在臉上,知道沈鳶不是對誰都好說話,要是將面前的姑娘弄哭了還得招人圍觀。沈鶯便拉了拉沈鳶說,“四姐,大哥他們好像不在這?我們去找一找吧,別是走散了。”
沈鳶低下頭,何念秋猶似忍淚道,“沈四小姐,我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其實,很多事情都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想和你好好解釋,也希望你和賀公子能重歸於好,他一直都很在乎你的。”
賀正初聽見何念秋的話,臉色更加難看。他走上前將何念秋拉到身後,扭頭怒氣沖沖低聲質問,“你在這胡說些什麼?!”何念秋淚光盈盈抬眸,張了張嘴卻只低下頭,滿是說不出的委屈,賀正初就有點心軟了。
他抿唇,轉頭再去看沈鳶,停頓了下,繼而開口道,“沈四小姐,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以前的事即使有錯也錯在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為難無關的人。”
什麼叫即使有錯?什麼叫為難無關的人?難道不是他們自己找過來的嗎?聽到賀正初的這些話,沈鶯立時就有點不高興了。她善心提醒,“賀公子,似乎並不是我們特意走到你們面前,也不是我們特地請你們過來說話的。”
沈鶯話音落下,她感覺有人拉住她的手。她轉頭臉,只見沈鳶抬頭看着賀正初與何念秋,兩串淚珠子順着臉頰滑落,沒有防備地被嚇了一跳。
沈鳶泣聲道,“我知道,你如今喜歡的是別人,不會再對我好了。雖然我們曾定過親,雖然你曾經對我很好,但現在也已經過去了。可你和我說這些話,又是什麼意思呢?”
“我們馬上就要成親的時候,你心裏有了她,不要我,我沒有怪過你,畢竟這是無法強求的。可是你現在這樣……難道以前的對我的那些好,通通都不作數了嗎?”
沈鳶的聲音不低,哽咽着卻字字句句說得清晰,很容易便引起了附近的人的注意。她說罷,掩面痛哭,似傷心得不可自拔。賀正初和何念秋不覺傻眼,圍觀的人已開始指指點點。
沈鶯會意,嘆氣道,“事已至此,別再傷心了……”安慰過沈鳶,她復與賀正初說,“你以後可以不要再找我四姐嗎?即使你與我四姐定着親的時候喜歡上這位姑娘沒有錯,我四姐更沒有錯。既然已經退親,那便各自安好罷。”
圍觀眾人聽到沈鶯的話后,皆恍然大悟,又竊竊私語議論起來。賀正初聽到他們對沈鳶的同情也聽到了他們對自己的唾棄,頓時黑了臉,何念秋也耐不住臉色發白。
站在人群里看了一陣戲的章祁,此時方走到沈鳶的身後,抬手扶了下她的肩,問,“表妹這是怎麼了?”
沒忘記上次教訓的賀正初看到章祁,心覺不妙。等到章祁再去看賀正初與徐念秋,他們已然混進人群,灰溜溜地逃走了,那盞鵝蛋燈也被扔在地上。
章祁挑了下眉,帶着沈鳶離開那株百年老樹的地界。他們都走了,圍觀的人很快也都三三兩兩散了。被示意不要跟上前的沈鶯與沈舒依舊站在原地,卻不由得面面相覷。
一直走到無人處,章祁停住腳步。他似笑非笑看着面無表情拿帕子抹淚的沈鳶,評價道,“表妹今天這一齣戲,比瑞秀班唱的《拜月亭》還更催人淚下。”
沈鳶擦乾淨臉,抬眼笑看章祁道,“多謝表哥誇獎,”又說,“想起你之前說過的,要我今天給你答覆,眼淚就止不住往外涌……”
章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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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落被韓玹帶到河岸附近,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準備好了馬匹,先將沈落抱上馬背,自己再跟着上去,而後往上游奔去。河岸下游有一些百姓在放花燈,頗為熱鬧,上游卻一片寂靜。
從馬背上下來后,沈落兀自好奇的先打量過了一圈,發現韓玹這個所謂的“更好的地方”既沒有人,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只是有些空曠。
馬跑得急,帶起的風吹得她的頭髮有些凌亂,沈落理了理又伸手去牽韓玹,問他,“我們要在這裏放孔明燈嗎?”
沈落有些想說,如果和大家一起放孔明燈,漫天的天燈就像星空一樣,比單單隻有他們放的燈要有意思得多。韓玹偏頭看沈落,仿似無奈地伸手拍拍她的腦袋,說,“抬頭。”
順從着韓玹的話,沈落仰頭去看,入眼是漫天“星光”,還有許多正冉冉升空的孔明燈。萬千光輝閃閃發亮,沈落愣住了,韓玹滿意笑了笑。
他牽着沈落往前走了走,那裏還擱着許多的孔明燈,一副要沈落一次放個夠的架勢。沈落明白這是韓玹提前準備的,被放飛的那些孔明燈定也是一樣。
可是她不知道,韓玹到底是什麼時候準備的這些東西。其實她明白,以韓玹的性子,定然覺得這些都很無趣,但為了她高興,他願意去做這些無聊的事。沈落心中動容,莫名想哭。
“韓將軍,”沈落喊他一聲,頓了頓又說,“拜月的時候,我許了三個願望。一願家人朋友都身體康健,二願我能快一點長大。”
她靠向韓玹的胳膊,輕聲說道,“三願我們在一起會一直很快樂。”沈落努力語氣平靜地重複自己的話,“希望和我在一起的韓將軍始終都是開心的。”
韓玹說,“其實我也許了一個願望,”他扳過沈落的身子,含笑看着她,“希望你可以,早點成為別人口中的韓夫人,不要再讓我翻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