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五十七章
林東看着林州,抓了抓頭髮,又道:“那可怎麼辦吧,我把你大伯家的三堂哥五堂哥帶過來了。本來指着背靠大樹好賺錢呢,你偏攔着不讓,現在怎麼辦吧。”
林州瞪大眼睛:“他們以前的工作呢?”
“都辭了啊。”林東理所當然地道,“你二哥非說燕總看你的面子對他照顧得很,人又好說話,我找你幾個大伯哥哥一合計,願意來S市闖一闖的就一起來了,也有不願意來的覺得S市太難混。州兒,你說你,燕家背景那麼大,我們攀個關係怎麼了,背靠大樹好乘涼你不懂啊,也不知道你怎麼就那麼倔。”
林東了解林州的性子,從小被他那個當村長的老子教得一板一眼,不是性格油滑的人,也並不真的生他的氣。
林州無力地垮下肩膀,林東竟然還帶了兩個堂哥來,有得他頭疼了。
“我知道了,既然來了,你們還是先找起工作吧。還有別去找什麼這個老總那個老總了,我會想想辦法的。”
林東有些不屑。
“你能想什麼辦法?你現在還不是個窮學生。”
“唉呀小叔你別說了,好煩,你趕緊回去跟哥哥們說一聲,趕緊找工作去,別老想着走後門不勞而獲。”林州也不讓林東再回咖啡館,推着他朝外面走去,掏出手機給燕臻發了個信息。
“我送小叔去公交站,我們回家再說。”
燕臻一直透過玻璃窗看着外面,直到林州推着不情不願的林東往遠處走,才動了動腿腳,站起身來。
看了林州發來的信息,陳湛在一旁挑眉一笑。
“又有得你忙嘍,誰讓你老招惹灰姑娘。你真要舊夢重溫啊?趁現在甩開手還來得及。”
現在還不算什麼,□□一般在紙包不住火的時候來臨。拐了人家要傳宗接代的兒子當老婆是那麼好善罷干休的么?
燕臻撇了他一眼,視線里的透徹讓陳湛差點就無法維持吊爾郎當的表象。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燕臻起身從他身旁走過,沉聲話語滑過他的耳邊。
陳湛有些訕訕的,獨自一人留在咖啡館裏,沒有跟着燕臻出去。
他在想什麼?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麼,燕臻知道個屁。
只是有些羨慕燕臻,怎麼就能找到林州這種奇葩。
他以為林家村是這種奇葩原產地,後來發現並不是,他二哥他小叔都是大俗人一個。
林州也俗,可是他俗得可愛,俗得讓人舒坦,俗得超然脫俗。
陳湛悲哀地發現,不知從幾時起,他特別喜歡和林州在一起時的感覺,被他懟被他瞪都覺得心情愉悅。
明知朋友妻不可欺,他現在好像比以前更禽獸了……
接下來的幾天林州忙着關照來到S市的族人,讓燕臻幫忙租了房子,自己又給添置傢具被褥鍋碗瓢盆,幫着跑前跑后地安頓,生活上可謂無微不至,就是不准他們找燕家提工作的事,更不準提報恩的事。
林東十分無奈,其他人也頗有微辭。
本來衝著燕家這棵大樹才來的S市,現在大樹靠不上,他們折騰這一趟圖了個什麼。
但是沒辦法,林州這個正主不點頭,他們又能怎麼樣?
後來兩個堂哥不知道從哪裏知道了林州一來S市就住進了燕總家裏,還能自由出入藍擎大樓,頓時就不平衡了。
“這小子嘴上說得大義凜然,實際上自己早就攀上去了,天天一身名牌地穿着,卻逼着咱們在這裏苦哈哈地熬,實在太不厚道。”
三堂哥和五堂哥一商量,直接到T大堵人,非讓林州帶他們到藍擎大樓里轉轉,他們也想看看自己這個小堂弟到底在藍擎裏面有多大的面子。
林州只把他們帶到藍擎廣場逛了逛商業區,至於那棟寫字樓,無論如何不願意帶他們進去。
“我也進不去。”林州睜眼說瞎話。
他是燕臻特意關照過的人,怎麼可能進不去。不過這個時候撒個小謊無傷大雅,真帶兩人進去了才要被煩死。
這兩個堂哥都有點好吃懶做,不然也不會眼巴巴地跟着小叔來S市抱大腿。要是知道他在燕臻跟前能說上話,那就別想清凈了。
兩個堂哥頓時臉色一黑,在廣場邊上就跟林州吵嚷了起來。
林州以為只是工作的事,實際上不止。他身上的名牌服飾,他對這些繁華迷離的安之若素,都讓同樣從林家村裡走出來的兩個年輕人心裏深深地羨妒不止。
他們比林州出來的得,前兩年他們一身光鮮地回去的時候,林州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鄉下小子,眼前這個時尚漂亮得可入畫的男孩子哪還有一絲當年的懵懂土氣,
當然,林州救了燕二少爺的性命,燕二少爺願意把錢花在林州身上那沒得說,可是他們只是來攀個關係找點門路,林州明明和燕二少關係那麼好,卻一點也不願意幫幫自家人,真是氣人。
只是無論兩人說什麼,林州只是不鬆口,最後兩個人實在沒有辦法了,恨恨地丟下一句:“行,你厲害,林州你一步登天了,我們沾不起你的光。”
說完就怒氣衝天地走了。
林州疲憊地嘆了一口氣,揉了揉額頭。
林家村很小,村民彼此關係都很親近,都是祖祖輩輩的親戚,守望相助已經成了習俗。林州面上拒絕得乾脆,實際也很是為難。
只是不能讓他們去為難燕臻。
燕臻旁觀了那麼多天,看他實在累身累心,晚上兩人一起躺在溫暖的被子下面,燕臻親了親他的額頭。
“不用你硬撐着,他們只求一個工作,不是什麼大問題。”
這對他來說,其實只是舉手之勞。
“不要了。”林州睏倦地搖着頭,“這是原則問題。‘好逸惡勞是敗家之根,不勞而獲是禍患之始’,現在的人都不遵守老祖宗的教誨了。”
燕臻笑了笑:“聽上去很有道理。”
“當然有道理了,這是我們族規里寫的,我倒背如流呢。”林州有點小自豪地道,“別的人都不耐煩看,嫌太老了,我從小就會背了。”
林州的抱怨帶點自我褒揚,燕臻很給面子地大力誇獎。
“怪不得我一直覺得州兒的行事自有一股不凡的氣度,原來是從小的教養就這麼好。”
林州臉皮再厚被誇得也有點不好意思了,何況這誇讚還是他討來的。
他把臉埋進枕頭裏,燕臻笑着把他挖出來,一用力又把他抱到身上,雙手慢慢向下探去。
林州臉色緋紅,咬着嘴唇一扯被子,將兩人嚴嚴實實地蓋在下面。
時間一天天過去,寒冬蜡月里林東和他帶來S市的幾個人倉促間找不到什麼合適的工作,林州便一直給他們負擔著房費和飯菜。燕臻每個星期開車帶他去超市菜場裏採購一番,再幫他送到林東等人的出租屋去。
林東等人第一次看到給林州當司機的燕臻,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林州又找了很多求職信息都給林東,在燕臻的提醒下,又去勸說幾個年紀輕的堂哥去考個成人學歷或者參加一些培訓之類的。社會上有很多職業培訓學校,教授一技之長,學費也不便宜,一年脫產學習就要兩三萬的費用。燕臻說了他可以幫襯學費,那就連這點困難也不存在了。
只是跟着林東來的幾個堂哥都是從小不愛學習的,任林州怎麼規勸也不願意再去上學,氣得林州夠嗆。
他們二人的行動並不隱秘,這些雞零狗碎的事很快堆到了燕深的案頭上。
“二少爺又開始扶貧了,真是熱心腸。”李秘書笑着說道。
燕深捻着佛珠輕哼了一聲,沒說什麼。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不漁,他這個弟弟對林州也真夠用心的了。
當年對陸惜之那幾個貪婪的哥嫂也不過簡單粗暴地打發了事,現在倒是願意為了林家人多費心思。
同樣得知那些事的,還有陸惜之。
他把公司開在藍擎廣場也許是一個錯誤,實在是離燕臻太近了,有些事他不想知道也不得不看在眼裏。藍擎廣場明明那麼大,他卻總能“偶遇”一些人和事。
光是林州和他那些難纏的親戚他就遇到過兩次。
他看到林州被親人責難,譏諷,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當年的影子。
他們在燕臻面前醜態百出,讓本就抬不起頭的他更加無地自容。
時過境遷,那些難堪和憤怒的感受現在只餘下一些微薄的記憶,時刻提醒着他不能再讓自己陷入那種境地。
可是現在最讓他不能忍受的卻不是那些。
陸惜之不能理解,林州為什麼不在乎?他怎麼能一點也不覺得難堪羞恥,仍舊天天跟在燕臻的身邊,而且肆無忌憚地向燕臻索要着幫助?
就算他對燕臻有救命之恩,難道這恩情就可以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成為他最大的倚仗了么?
陸惜之四年以來刻意讓自己忘記燕臻,不去想和他有關的任何事,他成功了,他幾乎很少想起往事,即便面對燕臻本人,他也能把他當作一個普通的舊時朋友,平靜地打一聲招呼。
可是林州的出現打破了他所有的努力。
原來喜歡可以壓制,可是嫉妒不行。
陸惜之在燈光昏暗的辦公室里,把自己深深的埋在寬大的座椅里。
他嫉妒林州的時候才發現,原來他竟然那樣地愛着燕臻。何其諷刺。
如果林州不是和曾經的他自己這麼像,他還會不會這樣地嫉妒他?陸惜之不知道。他只知道,他越是看着林州,他的不平就越是難以克制。
憑什麼當年的他遠走天涯,林州卻能夠霸佔着燕臻?只要不在乎尊嚴就能贏嗎?
他怎麼能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