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四章

44.第四十四章

林州上大學之後的第一個十一假期,就陪着陳湛在醫院裏耗了一大半。

陳湛的腿傷得並不很重,沒有動到骨頭,只是扭傷了肌肉,休養幾天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林州本以為他好了自己就可以走了,結果每次他說要走陳湛都有一百個借口等着他,自己也拖拖拉拉地不肯出院,林州沒有辦法,只能呆在醫院裏陪護。

”我覺得你還是得練練身體。“林州坐在床邊一邊削水果一邊對着抱着IPAD玩連連看的陳湛說道。

陳湛頭也不抬:“我練的啊,我身材挺好的。”說完抬頭看向林州,一臉壞笑:“怎麼,想要觀賞一下?”

林州搖頭,很是認真:“中看不中用也沒有用啊。”

陳湛臉一下子黑了:“你說誰不中用了?!”

林州沒搭理他的不悅,只把苦瓜臉一皺,揉着蘋果皮道:“這幾天我仔細想了想,我覺得吧,那件事我其實沒有做錯什麼。我也是為了救人對不對,雖然最後你的腿傷到了,但是好像不是我的錯吧?你要是身體敏捷一點,也不會傷到要住院。”

林州心底的那點愧疚早被陳湛磨光了,但是從小到大的道德準則又告訴他這不對,他不應該因為這個傢伙太討厭就逃避對他的責任,可是他現在已經忍不住為自己那時不時冒頭的道德譴責找借口了。

他的十一長假啊!還有兩天就結束了啊!他就凈在醫院裏陪這個嘴壞的陳大少了,遲俊都已經把古鎮周圍玩遍了,還老給他發微信,為什麼他覺得自己好像吃虧了呢?林州覺得自己心裏在默默流淚。

他把削好的蘋果遞給陳湛:“反正,不管怎麼樣,今天下午,最晚明天,我一定要走了。我十一都還沒玩過呢。”

陳湛咬了一口脆甜的大蘋果,他的腿已經好得能下地了,走路也穩穩噹噹的,他也知道沒法再用林州那顆超級嚴肅的責任心來綁着他了。

其實老老實實宅這麼久也不是他的風格。最開始為什麼要把林州留在身邊,他也說不清楚了。但是這些天相處下來他不但沒有絲毫不耐煩,甚至還樂此不疲。

以前玩得太瘋了,偶爾靜下來居然覺得挺舒適。

沒有酒精的麻痹,沒有日夜顛倒的作息,沒有捧高踩低的殷勤巴結,沒有喧囂的吵鬧,沒有空虛頹靡的性。每天只是跟林州鬥鬥嘴,看看書玩玩遊戲,看着林州在他身旁忙來忙去。小土包嘴上說想走了想走了,實際上只要他不點頭,他的責任心讓他根本邁不出腳。結果不情不願地留下來,嘴巴噘得老高,做起事來卻比誰都勤快用心。

陳湛覺得他可以理解了燕臻失憶的時候為什麼會喜歡上這個傢伙。

有的人天生有一種魔力,讓人覺得和他在一起很放鬆,很親切,也很放心。林州似乎就有這樣的特質。

他也會有自己的小心思,沒有小心思的那是聖人。陳湛厭惡耍心機的人,但是他看着林州在那裏暗戳戳地盤算着什麼,卻興不起一絲厭惡的情緒,只覺得很可愛。

陳湛自己也搞不明白他為什麼會覺得這個小土包無論幹什麼都很可愛,他簡直是從一個極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惟一的解釋大概就是吃錯藥了。

無論如何,他很享受這種心情。

陳湛在床上挪了挪,傾身湊到林州跟前,一面啃蘋果一面笑着說:“怪我怪我,讓你十一都沒玩成。不是還剩兩天嗎?你想去哪裏玩?我帶你啊,讓你一次玩個痛快。”

林州搖頭:“不用了陳總,我同學還在古鎮等着我,我跟他一起玩一玩就可以了。”

陳湛拉下臉來:“怎麼還叫陳總呢?”這些天林州基本沒有主動叫過他,乍一聽到陳總的稱呼,陳湛好一陣不適應。

“那叫什麼?”

“你不是都叫燕臻哥的嗎,我跟燕臻一樣大,你也叫聲哥吧。來州兒,叫聲哥來聽聽。”

林州一臉為難:“不太好吧……”我跟你有那麼熟嗎?!

“哪裏不好了?州兒還跟我見外?”陳湛伸手把他手裏一直捏着的蘋果皮拿下來,塞了兩張紙巾給他,讓他擦擦手上的汁水,又去抽他手裏的水果刀。

林州因為他的靠近卻有些緊張,下意識地一躲,鋒利的刀刃劃過手指,頓時一線血紅透了出來。

陳湛捏着他的手,眉頭緊皺,拉起他往洗手間走:“快去沖一下,這裏有創可貼。”

林州一把抽回手:“我自己去。”

陳湛沒有為難他,丟開手跟在後頭,靠着洗手間的門框看着林州。

嘩嘩的水聲響在室內,陳湛向來弔兒郎當的神情顯出一絲沉靜,沉默地看着林州的背影。

林州對他的靠近非常敏感,顯然在他的認知里男男也是授受不親的。

他來自閉塞的山林村寨,對這個現代都市懵懵懂懂,心性淳樸得像一張白紙。他也不像天生如此,如果沒有人教他,他怎麼會懂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看來燕臻即便失憶的那一年,也沒少干好事。

陳湛唇角抿起一條冷硬的線條,在林州轉過身來的時候又倏然不見,眯起雙眼笑迎上前。

“來來,都是哥哥的錯,害州兒受傷,哥給你療傷。”陳湛拿出一條創可貼撕開。

林州避着他的手:“不用不用,我自己來貼吧。”

陳湛揮了揮創可貼:“都撕開了,你想浪費一條創可貼嗎?”

浪費兩個字牢牢地抓住了林州的軟肋,林州糾結了一小會兒,陳湛再來抓他的手他就不說什麼了。

陳湛很小心地把創可貼纏在他的手指上,神情專註認真,並沒有其他的動作。

林州心下稍安。

他並不遲鈍,相反他的直覺很敏銳,這幾天陳湛的做法讓他隱隱約約有種微妙的感覺。他不會自作多情地認為這個花花大少愛上他了,但是這傢伙總歸動機不純,陳湛刻意靠近他的時候讓他很是不爽。

也許他想得有點多,但是他和燕臻要在一起的,理應對別人避嫌,就像當初徹底避開小芳一樣。

林州垂着眼睫專註地看着手指頭,創可貼一貼好他就抽回手來,準備離開這個狹窄的空間。

陳湛一隻手猛地撐在他面前的牆壁上,嚇得林州向後一退,縮在洗手間的牆角,警惕地看着他。

“你、你幹嘛?”

論起武力值他當然不怕這個中看不中用的傢伙,奈何從氣勢上就先輸了一截。他現在可不敢隨便出手,誰知道會不會隨隨便便又把他哪裏弄傷了,他還要不要離開這個醫院了?

陳湛挑唇一笑,撫了撫額頭凌亂的頭毛,越發湊近過去。

“我也想問啊,州兒為什麼這麼緊張?我是大灰狼嗎?州兒連靠近都不讓我靠近。”

“你別靠過來,離我遠點。”林州皺着鼻子往後縮,一臉嫌棄。

陳湛真是太傷心了,從他拿着個痒痒撓給他抓癢他就發現,這傢伙一直在刻意迴避跟他的身體接觸。

在流連花叢的陳大少看來,固守貞操是件挺可笑的事,所以他從來不招惹那些認真和假裝認真的人。

可是林州老是一副為燕二守身如玉的忠貞模樣,他看着一點也笑不出來。

他對陳芸說他可憐陳州,可是為什麼心酸的是他自己?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堵在胸膛,陳湛賭着一口氣,唇角挑起一抹危險的笑意,一步步逼近林州,一把將他堵到牆角,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我偏要靠近你,州兒你想怎麼樣?”

林州目光不善地瞪着他,陳湛一窒,很煞風景地想起了面前這個無害的小白兔一個打七個的赫赫戰績。

“你想幹什麼?你還想打折我另一條腿么?”陳湛色厲內茬地瞪回去。說完之後就想打嘴,這是什麼話?!真是弱爆了!

但是他弱爆了的宣言卻立竿見影地擊中了林州的軟肋,林州明顯遲疑起來,縮在牆角左顧右盼像個真正的小白兔。

陳湛又得意起來,把剛才的慫勁兒拋到九霄雲外,得寸進尺地湊近過去,近到呼吸相聞。

一股好聞的青草氣息撩撥着嗅覺,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在林州耳邊低笑道:“不如,州兒喊一聲好哥哥給我聽聽,我就聽你的,不靠近你。你說好不好?”

林州睜着圓潤的眼睛看着他,過近的距離之下能清楚地看到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裏含着清亮的水一樣的光芒,陳湛的腦海里不由自主地蹦出“剪水秋瞳”一類的詞語。鴉羽一樣烏黑濃密的睫毛一扇一扇的,扇得陳大少心裏痒痒得,恨不得立刻做點什麼才能剎一剎那股癢意。

林州突然抬起頭來,很乾脆地叫了一聲:“哥!”

陳湛一怔才反應過來,頓時有如春風拂面,冬雪初融,小溪淙淙,嬌花盛開,滿眼都是一片春暖花開的繁華美景。

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稱呼,他真是中邪了才會覺得這麼順耳,這麼令人心情舒暢。

“好乖,州兒,再叫一聲。”陳湛笑道。

林州很是聽話,又叫了一聲,還很大聲:“哥!”

陳大少心裏真是美開花了。

只聽林州繼續道:“哥,你怎麼來了?”如果仔細去聽,不難聽出其中那一絲絲的心虛。

他和陳湛之間當然沒有什麼,可是剛才的情形怎麼都是有一些曖昧的,居然被正主撞上,林州的小心思一轉,難免心虛。

就是那一絲心虛,把已經處在爆發邊緣的男人徹底引爆了。

陳湛聽了林州的話滿心疑惑地轉過頭去,還沒看清就被一隻拳頭砸到眼眶上,頓時大叫一聲。

“燕臻?!你又發什麼瘋!”

燕臻臉色黑如鍋底,只是不依不饒地欺身上前揪住陳湛的衣領,又揮出一拳,兩人頓時又打成一團。

燕臻太了解林州了,他覺得正確的事情他絕對是十足的理直氣壯,到底是什麼會讓他露出那一絲心虛的模樣?!

可怕的想像力從陳湛將林州堵在牆角的曖昧畫面無限地延伸開去,他的心臟快被自己不受控制的想像逼到停擺,酸疼澀然的感覺瞬間流遍全身。他不打陳湛一頓就無法擺脫那股令他窒息的心痛難當。

他到底是為什麼一連幾天都沒有跟林州聯繫?!他到底在遲疑些什麼?!

如果失去林州會讓他這麼難以忍受,僅僅只是想像都讓他心痛如絞,那他到底還在困惑些什麼?

林州於他的確是個陌生人,他才剛剛認識他幾個月。

林州卻又是他最愛的陌生人。

他的理智和記憶都忘記了他,可是他的心卻不容他有絲毫忘記。他的心無時無刻不在叫囂,瘋狂地,毫無理智地叫囂,他愛着林州重逾生命。

離開他的人他他從來不屑追回。可是林州,他只要想到他會被別人擁抱,他會以對他奉獻所有的姿態一樣對待別人,名為嫉妒的毒蛇就會牢牢地纏繞住他的心臟,朝他露出毒牙嘶吼。

他絕對不能忍受!

洗手間外的地面上還散落着一地水果,都是陳湛喜歡吃的,他本來是來探望他的,卻在這小小的洗手間裏打得如同生死仇人。

兩人都打紅了眼,陳湛腿還有點不便,被燕臻佔去不少便宜。

林州在一旁忙着叫道:“臻哥!別打——”陳湛還是傷員呢,這麼打起來好像不太好吧?!

燕臻面沉如水地看向林州,隱含着黑色風暴的眼睛一下子堵住了林州還沒出口的話。

怎麼覺得——這麼可怕呢?林州捂着胸口,後退了一步。

“州兒,乖,你去外面給哥買包煙。”燕臻攔着氣喘吁吁拿眼瞪他的陳湛,沉靜地沖林州道。

林州偷眼看了陳湛一眼,他臉上一片青紫,好不精彩。

他真的可以離開么?陳大少不會又被打折一條腿吧?

陳湛挑釁地瞪着燕臻,也沖林州道:“州兒,別買什麼煙,那玩意兒有害健康。去,自己買杯酸奶喝去,你不是最喜歡喝藍莓酸奶么?”

他話音一落,燕臻的臉色更黑了,簡直是山雨欲來。

林州不敢再呆在這裏激化矛盾了,很沒義氣地果斷開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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挾恩不圖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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