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第一更)

31.第三十一章(第一更)

林州一臉鬱悶地坐在教務處,隔壁是一群義憤填膺的“被欺凌同學”的家長。他們班級的教導員也只是個剛研二的研究生,年紀輕輕臉皮又薄,沒有什麼經驗,交待他打電話給家長之後就滿頭大汗地去隔壁安撫那群家長去了。

林父林母都遠在林家村,肯定不能請他們過來。林州翻着手機里寥寥無幾的電話,找着能當他監護人的人。

楊建國,pass。遲俊,林千陸,衛良,pass。二哥,必須pass,那是個最不靠譜的,林州給他當監護人還差不多。

直到手指滑到燕臻的名字,林州終於停了下來。

要找燕臻么?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二話不說就要找燕臻幫他解決麻煩。現在……

林州猶豫了半晌,還是劃到了二哥的名字上,撥出了電話。

“喂,二哥,是我,州兒啊。……那個,你能來我學校一趟嗎?……出了點事。……沒什麼大事,就是,我,我把同學給打了。……恩,也沒幾個人,就七個。都在醫院躺着呢,現在人家家長找來了,非要我賠。”林州想着隔壁那些看上去很不好惹的一群人,心裏越發焦急起來,聲音里不由得帶上一絲哭腔。

他哪有錢?怎麼賠得起啊?

“我都沒怎麼用力,也不知道他們怎麼就傷到要住院了。”林州哼哼唧唧地哭道,“二哥,我是不是闖禍了。”

林成連忙安撫:“小弟別哭,二哥馬上就來啊!你要是沒用力,那就是他們訛咱們!不怕!二哥跟他們評理去!”

林成一邊說著,一邊飛快地跑去跟組長請假,又給媳婦打了個電話。評理這種事,怎麼能少了肖翠那張嘴。

夫妻倆馬上放下手頭的工作,各自跟組長請了一天的假,奢侈地打了個出租車,直奔T大。

藍擎大樓的辦公室里,燕臻還坐在辦公桌後面,手機擱在一旁,面前攤着一堆文件,他卻顯然心不在焉,什麼也沒看進去。

燕臻時不時地看着手機。林州這些天仍舊沒和他聯繫,自從那天他冒雨跑掉之後,兩人又一次斷了聯繫,雖然身處同一個城市,卻誰也沒再找過對方。

他所習慣的相處,一直是林州熱情洋溢地圍繞在他的身邊,跟他說話,向他撒嬌,求他幫忙。

而今林州幾次三番地抗拒與他的相處,燕臻沒有死纏爛打,這不是他的性格。

這一次他碰上了麻煩事,還是一個不小的麻煩,林州除了向他求助,這個城市裏還有誰能幫他?

燕臻自從接到學校教務處的電話之後就一直留心着那支私人手機,只有寥寥幾個朋友知道這個號碼,林州自然是其中之一。

只是任他把手機盯出個花來,它就是特氣人地安安靜靜,一聲也沒響過。

根本沒人要找他的。

燕臻等了幾分鐘就漸漸失去了沉穩平靜,一雙修眉越擰越緊,不死心地抓過手機摁亮。

說不定他沒注意的時候沒電關機了呢?

亮起的手機屏幕和80%的電量彷彿在無情地嘲笑他的自作多情。

燕臻深吸了一口氣,猛地推開椅子站起身來,拿起車鑰匙走了出去。

也有可能林州有事沒法打電話,比如他的手機沒電了,或者被那些難纏的學生家長纏住了。

這都是有可能的,誤會往往是這樣發生的不是么?他是不會誤會林州的。

矯情了那幾分鐘已經是極限了,燕臻越走越是腳步匆匆,連路遇燕董事長都沒空打個招呼,一陣風似地掠了過去。

燕深眉頭緊皺,回頭看了他一眼,燕臻已經匆匆地進了電梯。

“去看看他做什麼。”燕深吩咐身旁的秘書。說完繼續往前走去,回到辦公室透過落地窗往樓下看時,正看到燕臻那輛低調的黑色奧迪迅速地駛出藍擎廣場。

T大教務處的會議室內,裝修得十分具有學院風格的長型會議桌旁,此時正是人聲鼎沸,吵吵嚷嚷,熱鬧得堪比菜市場。

林成和肖翠已經趕到了,正在會議室里與一眾不依不饒的學生家長理論。

肖翠以手掐腰,指着明顯是領頭的那兩個男女,正說得唾沫橫飛。

“你憑什麼說我們小弟打人了?!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們小弟打人了?!你說不出來你就是訛詐,犯法!詐騙犯,你是詐騙犯!”

那一對男女穿得十分體面,女人一身珠光寶氣,臉上還化着淡妝,男人光是一隻手錶就有百來萬,頭上梳得溜光。學校老師都尊稱二人錢先生錢太太,看上去應該是來頭不小。

錢先生錢太太開着小公司做着小生意,一年也有千八百萬的利潤,也算是S市的中產階級,向來過着富貴小資的生活,往來都是同樣優雅知禮的知識分子和富貴人家,幾時見過這樣蠻不講理的泥腿子。

錢太太被肖翠那隻長着老繭的手指頭險些戳到了她保養得宜的臉上,一臉嫌惡地連退幾步,抽出一張面巾紙在臉前揮着,連正眼都不看肖翠一眼,只撇着旁邊那個年輕的教導員。

“這位老師,這就是你們學校的解決辦法?找個潑婦來罵街,就想賴掉你們學校監管失利的職責嗎?!我們把孩子送來上學,是來學習知識,學習處世做人的,你們學校什麼垃圾都趕着往裏收,現如今那幾個孩子被人打得下不了床,現在還在病床上躺着,這就是學校給我們家長的交待?!”

教導員連連擺手,忙着勸解。錢太太打斷他自顧自地繼續說道:“誠然咱們這些家長都是要面子的體面人,大家各有各的社會地位,誰也干不出罵街那種沒臉的事,你們學校也不是罵街的菜市場,有理不在聲大,我不搭理無關人等,我就等着你學校給我們家長一個說法。”

錢太太一番話立刻得到眾家長迎合,十幾個中年男女臉上的氣憤不是做假,林州從門口往裏看了看,心裏更加忐忑了。

二哥說他們是故意訛人,可是林州看得出來那些家長是真的很生氣,如果不是那些被他打的人真的傷得重了,他們就是要訛人也不至於是這種痛中帶怒的神情。

難道他真的把他們打得很重?可是離那天已經快一周了,要傷早該傷了,怎麼今天才爆出來這個事兒?

林州覺得有些蹊蹺,可是他又沒辦法解釋。林成和肖翠不讓他出面,怕他面善被人欺,教導員也不讓他在那些家長面前露面,怕矛盾更激化不好收拾,他什麼也做不了,只好坐在隔壁急得直掉眼淚。

教導員也急得快哭了,這叫什麼事啊?正經的學校領導們個個不見人影,把他這個兼職的留在這當夾心餅乾,真是左右為難。

“那,眾位家長希望事情得到什麼樣的結果?”他只能安撫地問道。

“賠錢,賠醫藥費!賠精神損失費!讓那個打人的學生立刻退學,滾出T大!”人群中有人喊出聲來,立刻得到眾家長響應,顯然是早就想好的要求。

林成和肖翠一起急了,拍桌子怒罵。

“沒錢,不賠!憑什麼賠!想訛我們沒那麼容易!俺們小弟乖得很,從來不是惹事生非的孩子,就算打架也是你們那群壞蛋招的!”

林州聽着也坐不住了。他們家什麼情況他知道,賠七個人的醫藥費可能在有錢人看來算不得什麼,可是在他們眼裏無疑是一筆巨款,何況還有什麼精神損失費,那根本是故意刁難人。

他站起來團團轉了兩圈,還是決定自己過去解釋清楚。

事情是因他而起,他不能一直躲在二哥二嫂身後。

林州走進會議室,眾人看到他之後有一瞬間的安靜,似乎在疑惑他的身份。教導員連忙臉色焦急地過來趕他。

“你來幹什麼?回去等着,等這裏完事了自然叫你。”

他這樣一說,其他人頓時反應過來,這就是他們要找的那個打人的學生啊。

錢太太馬上走過來想要拉扯他:“原來就是你!你小小年紀下手竟然這麼陰毒,同學之間有矛盾有摩擦難道就沒有其他的解決方法?!非要把人都打成重傷進醫院?你們都來抓着他,別讓他跑了!這種心狠手黑的一定要扭送公安局。這位老師,你們不要再包庇這個學生了,不然連你一起告!”

林州連忙解釋:“各位叔叔阿姨你們聽我說,我跟那幾個同學是有過摩擦,但是根本沒有怎麼用力的,而且那是好幾天前了,他們不可能是被我打成重傷——”

只是哪有人願意聽他的解釋,他們都是從自己孩子嘴裏聽說的,早就認定了林州是兇手。這個時候個個過來圍着林州,拉拉扯扯推推搡搡,林州又不敢用力,生怕再傷着誰,自己很被動地陷在裏面,徒勞地解釋着誰也不願意聽的話,不過片刻間就弄得一身狼狽。

肖翠悶頭衝進去一把把林州拉出來拍到後面,讓林成護着他,掐起腰把那些吵吵嚷嚷的人指着鼻子痛罵回去。

“一個個穿得人模狗樣,居然欺負一個孩子!娃身上都被掐青了,哪個天殺的下手這麼狠啊,你還是不是個人啊!”

“憑啥說是俺小弟給你們打傷的!拿證據,拿不出證據你就是王八蛋!法院判你是王八蛋!”

“詐騙犯!說來說去就是想訛我們勞動人民的血汗錢啊!我找律師告你們誹謗,你們拿不出證據就是誹謗!都是詐騙犯,都該關進去當勞改犯——”

肖翠一張嘴處處不饒人,罵起人來唾沫橫飛,那些人哪是她的對手,一個個被她噴得連連後退。雖然多半是為躲她的唾沫星子,這一退卻也輸了氣勢。

她罵歸罵,倒也拿捏住一件事不鬆口,就是這些人根本沒有證據能證明林州打傷了人。

林州把事情都向她和林成說了,他的確跟人打過架,不過那是一周以前了。林州也說了他下手有分寸,根本沒使太大力,頂多讓人疼一陣子,不可能傷到需要住院的地步。

不管那些學生住院的事是真是假,她只要一口咬定跟林州沒關係就是了。

她和林成林州都沒有太多錢,更沒人脈,也許有更體面的解決方法,但是他們做不到。撒潑罵街是她惟一能保護林州的方式。至於面子是什麼?能吃么?

燕臻腳步匆匆趕到學校教務處的時候,率先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舌戰群英”的景象。

他一路上開得很快,原本一個小時的車程硬是40分鐘就趕到了T大,走進教務處大樓的時候就聽到了三層會議室里傳來的吵鬧聲。

燕臻心裏一緊,兩步並作一步地從樓梯上去。

林州那麼乖巧溫順,他生怕林州獨自面對那十幾個又恨又怒的學生家長,還不知他會被人怎麼欺負。

燕臻越走越急,幾乎連走帶跑地趕到了會議室門外,正看到一個穿着花襯衫的彪悍大姐獨自一人把那十幾個憤怒不已的家長逼到牆角,轉而自己在會議室中央席地一坐,拍着大腿哭起委屈來。

“俺小弟考上個大學不容易啊!白天要幹活晚上要省電,天天半夜點着油燈看書!他又聰明又乖,不知道哪個殺千刀的,非要把屎盆子往他頭上扣啊!仗勢欺人為富不仁啊!有錢人就沒一個好東西!”

可能是這裏最有錢的有錢人燕臻並沒有對號入座的自覺,眾人的注意力都被那撒潑婦人吸引住,暫時沒人注意到他的出現。他用視線掃過會議室,一眼就看到被一個青年男子摟在懷裏拍撫的林州。

此時林州身上一片狼狽,衣衫扯得鬆鬆垮垮,頭毛也亂糟糟的,露出T恤的手臂上還有被掐得青紫的印記,焦急的臉上掛着淚滴。

燕臻頓時沉下臉來,目光沉沉地打量着會議室另一端那些面色不善的人,邁步朝林州走去。

“林州,我來了。”

林州身子一顫,扭頭看向他。

“臻、臻哥。”他訥訥地喚了一聲,有些疑惑燕臻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更多的卻是措手不及的狼狽。

二嫂還在地上撒潑哭鬧,他不認為二嫂哪裏不好,二嫂都是為了護着他,他的心裏只有感激。

可是為什麼燕臻要來?如今的自己在他眼中,會是多麼不堪的模樣?林州有一瞬間的無地自容。

教導員已經走了過來,抹着額頭上的汗問道:“請問這位先生是?”

“燕臻。”燕臻聲音不大不小地報上名號,視線朝會議室另一端溜了一圈,果然那裏已經有人竊竊私語起來。

肖翠也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和林成對了個眼色。林成也是一臉不敢置信地看着燕臻。

他平日裏再低調,這個名字還是很有知名度的,很少有人不知道這個名字的來歷和身份。

燕臻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伸手輕輕拉過身形微僵的林州。

“我是林州的監護聯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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挾恩不圖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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