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1.第一章

“藍擎廣場站到了,請帶好您的行李從後門下車。”

公交車上響起一陣甜美女聲,昏昏欲睡的林州被那個在心裏反覆念叼的地名驚醒,連忙站起來,使勁揉了揉臉頰,讓自己清醒起來。

車門打開,人群有條不紊地朝着後門移動,依次下車。

林州手忙腳亂地拎起地上的行李,兩個扎口的麻袋和一個紅藍條的大行李袋,袋子上還沾着乾裂的細碎泥土。

他將行李袋掛在肩上,不太合身的襯衫被擠得皺起,露出一截蜜色的腰肢,土藍色布褲上紮起的布腰帶也不雅觀地半露出來。

將兩個麻袋使勁擰在一起急急地往肩上一扛,林州着急地往後門走去,生怕車門在他下去之前關上。

“等一下,等一下,別關門,我也要下車。”林州嘴裏叫道,周圍衣着光鮮的人們紛紛面露厭嫌,向後退去,躲開這個身上彷彿還帶着泥土和野草氣味的黝黑青年。

藍擎廣場很大,是燕氏藍擎集團的總部中心。以藍擎的幾棟辦公大樓為中心,周圍輻射出去的幾個休閑娛樂商圈無不是以高消費著稱的奢華場所。因此在這一站下車的大多是藍擎的員工和前來消費的高收入人群。

這樣一個鄉頭土腦一看就是進城務工的農民青年,與藍擎廣場這個地標分明格格不入。

林州看得到眾人的眼神。他在路上風塵僕僕好幾天,身上都浸透着一股灰塵的味道,車上的其他人個個整潔鮮亮得彷彿在發光。他大包小包地在車裏擠也覺得很不好意思,只能連連點頭道歉,兩步並作一步衝下車廂之後終於放心地吁了一口氣。

繁華璀璨的S市,對於第一次離開自幼生長的小村莊,第一次走出日夜相伴的清水山的林州來說,實在太過陌生。踏上S市的土地,他就彷彿誤闖入另一個世界的傻瓜一樣,懵懂無知,甚至寸步難行。

林州沒乘過地鐵,對四通八達如蜘蛛網一樣的公交路線也是兩眼一抹黑,要知道他們那裏最大的縣城也不過兩條路線就能走完。早上五點半從火車站出來之後,他從工作人員那裏打聽到火車站離他的目的地藍擎廣場只有一個小時的車程,但是他足足用了八個小時才來到這裏。

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了路線不明的公交車上,他被到處高聳的琉璃大廈和川流不息的車水馬龍繞花了眼,完全鬧不明白該怎麼乘車,問過不知道幾個熱心路人才搭上正確的公交車,等摸到藍擎廣場已經是下午兩點。

林州背着行李走出站台,不遠處座落着三棟高聳入雲的海藍色大樓,大大的“藍擎集團”四個字鋪展在雄偉的樓身上,在陽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林州從懷裏掏出一張紙條,小心地抹平,上面寫着:

“藍擎集團

執行總裁燕臻”

這樣兩行文字,和一個電話號碼。

離開林家村和自幼生長的大山,隻身來到繁華陌生的S市,他所依仗的就只有這樣一張紙條而已。

林州對照着紙條上的字和藍色高樓上的巨型標牌,反覆確定這就是他要找的地方之後,終於露出一抹歡欣的笑容,扛着行李袋大步走向那寬闊的露天廣場。

穿過廣場,後面就是藍擎集團的三座寫字樓。

大樓的正門前是一列寬闊的台階,來來往往的人群無不衣着精緻,人人不苟言笑,一派精英模樣。

林州站在台階邊上,看看他們再看看自己,有些自慚形穢。

他這個邋遢樣子就來了,不會給旗哥丟臉吧?

林州有些後悔為了省錢沒有先找個旅館梳洗休息一下再來。他轉頭往四周瞧了瞧,到處都是亮閃閃的嶄新大樓,他實在認不出哪裏是能住店的地方。

話說回來,就算有旅館,這個地方的價格,怎麼看也不像是他能負擔得起的……

林州摸了摸懷裏裹在手絹里的那五百塊錢,嘆了一口氣,還是拎起行李袋走上台階。

反正他也穿不起大樓前面那些人身上穿的那種好衣裳,打扮不打扮也沒什麼兩樣。不管他是什麼樣子,旗哥總不會嫌棄他的。

一直站在大廳里的安保人員早就盯住了他,見那個在台階下邊徘徊猶豫了半晌的農村青年走上台階,面上還帶着一絲心虛,其中一人立刻警覺地上前攔住他。

如果不是看他穿戴雖然窮酸土氣,但面容着實清秀乾淨,圓潤的眼睛顯得很純良坦誠,看着十分老實,保安早就叫人把他轟走了。

“先生,非本樓工作人員不得入內。如果有預約,請您出示預約信息。”

林州圓睜着眼睛看着面前這個穿着一身黑還戴着大墨鏡的高大漢子。

“我……我找我哥。”林州結結巴巴地說道。

兩名保安相視了一眼,那人繼續面無表情:“請問你哥是哪位?叫什麼名字?在哪個部門?本樓無預約不得入內,如果有要緊事,可以讓前台請你哥下來。”

林州被他說得越來越緊張。其實這兩位保安並不苛刻,態度一直十分禮貌。但是他們身上散發著的那種懷疑訊息,還有周圍走過去的光鮮路人偶爾投注過來的不屑視線和竊竊私語,這一切都讓林州緊張極了。

他不是為自己緊張,他只怕給林旗丟臉。

“我……我哥叫林旗,他說他是藍擎的副總裁。”林州緊張地道。

保安微微皺眉。

藍擎員工幾千人,他自然不可能全部認識,只是副總級別的就那幾個,他怎麼可能不知道。

“抱歉先生,本公司沒有叫林旗的副總。”

林州突然回過神來,拍了一下額頭:“不對,不是林旗,我說錯了,他真名叫燕臻。”

保安聽了他的話,眉頭卻皺得更緊了。

不只是面前這個保安,周圍聽到他的話的人無不面露奇色,一臉稀奇地朝他盯過來。

如果說剛才那些人還有些矜持的驕傲,不願意對穿着過時的衣裳留着土氣的髮型帶着邋遢的行李面容黝黑的青年表露出自己的輕視,以免顯得自己淺薄鄙陋,此時他們的輕蔑卻是毫無顧忌地顯露在臉上了。

保安上下打量了林州幾眼:“你說你哥叫燕臻?你知道燕臻是誰么?”

林州連連點頭,從口袋裏掏出那張紙條遞過去。

“這是我哥留給我的電話。燕臻就是我哥,沒錯的,我就找他。大哥幫我通知他一聲吧,就說林州來找他。”林州咧嘴笑着,黑亮的眼睛彎成月牙,露出一口細緻整齊又潔白的牙齒。

保安看了看那張紙條,又表情微妙地看向他,把紙條塞回他手裏,沒再說什麼,只是指着大門外的台階角落。

“燕先生事務繁忙,你去那兒等着吧。”說完便轉身要走,林州連忙叫住他。

“大哥,我這有電話啊,可以給我哥打個電話嗎?”

另一個保安不耐煩起來:“什麼電話?一個到處都有的前台號碼就想找燕總,異想天開!快點走,別擋在大門前面!”他一邊往裏走一邊按着臉龐邊的耳麥小聲地說了些什麼。

林州見他這樣,也不好意思再叫住人家,轉頭向四周看了看,見人人都要繞開他和他的行李,他站在這裏好像真的擋人路了,只好拖着行李慢慢地走向保安指給他的角落。

他很想早點見到林旗,然後跟他回家好好洗漱休息一下,他現在真是累極了。可是沒有辦法,他進不去大樓,也打不通林旗的電話,在這裏找個人竟然這麼難。

他從村子到鎮上坐了一整天的拖拉機,又從鎮上坐半天大巴到縣城的火車站,好不容易買上一張硬座票,在火車上晃悠了兩天一夜才來到S市。找藍擎廣場又花了他幾乎一整天的時間,林州現在又累又餓,一坐下來就困得快要睜不開眼,他真想馬上見到林旗。

但是人家不幫忙通知,又說燕副總工作忙,他也怕影響他工作,只能先去台階旁邊的小花壇邊坐下來等着。

剛剛坐下,一道突突的引擎聲從遠處傳來,紅色的敞篷車劃過一道張揚的影子,幾乎一瞬間就駛到近前,利落地停在大樓前。

車門打開,兩個男人從車上下來。一樣的身材修長,只是一人西裝革履,另一個穿得十分隨意張揚,染成紅色的頭髮在陽光的映照下閃着酒紅色的暗光。

紅頭髮男子靠在車身上,不耐煩地催促着:“燕臻,你拿了東西快點下來,我只等你三分鐘,過時不侯!”說著又對着車頭鏡抓了抓草窩似的髮型,不住抱怨:“說好和哥幾個一起去望月公館的,你又惦記着什麼文件。這麼拼幹什麼,你爹你哥還能餓着你?!”

另一人只是邁步走上台階,對他的喋喋不休聽而不聞。

林州昂頭圓睜着雙眼往台階前看着,視野里就只剩下那一抹身姿高挺的背影。

不用特意辨認,只需要看一眼他就可以確定,那個穿着深色西裝的男人就是他要找的人。

儘管相處只有短短一年,之後又分離了三年多杳無音訊,但他對那個男人的了解早已深入骨髓。他認得他每一個細微的小動作,認得他走路的姿勢,認得他獨特的氣質,即便是在萬千人群中他也能一眼認出他來。

林州頓時雀躍起來,所有的疲憊在這一刻一掃而空。

他跑出角落,搖着手喊道:“旗哥,旗哥,哥!”

西裝筆挺的男人仍舊穩穩地踏上台階,頭也沒回,倒是跑車旁的紅髮男人挑眉看向林州。

林州急匆匆地追上台階:“旗哥旗哥,是我啊,我是州兒!”

“唉,你誰啊?!”紅髮男人先追上來攔住林州,一臉嫌棄地打量着他,“你什麼人哪?要飯的還是釣金主的?這裏可沒你的生意做,走走走,趕緊走!”揮着手像趕蒼蠅一樣一臉嫌惡。

林州急得額頭冒汗,可是台階上的那個男人根本像沒聽見似的,腳都不停一下地往樓里走。

大廳里的兩個保安見狀,似乎怕他生事,也急忙迎了出來。

林州被紅髮男人攔着追不過去,正着急時腦子一動,連忙高聲大喊:“燕臻,燕臻!等等我!我是林州!”

那個男人總算給了一絲反應,停下腳步轉回身來,居高臨下地看着台階下糾纏的兩個人。

熟悉的俊美面孔映入眼帘,果然是他。

林州眼眶一熱,說不清是久別重逢的高興還是百般挫折之下的委屈,一瞬間差點流下淚來。

三年沒見了,他的模樣一點也沒變,這張俊美的面龐在他的夢裏出現過千百回。

他還清楚地記得那些溫柔的親吻和火熱的愛撫,如今終於再次相見,輕而易舉就勾起他心中深切的思戀。

燕臻眸色微淺的眼睛在陽光下顯出幾分迷離,似有一些疑惑,頓了片刻才邁步走到林州身前。

大廳內外的人紛紛側目觀看,誰也沒想到燕臻竟然真的搭理這個人。

林州使勁擺脫紅髮男子的糾纏,紅髮男子退到一邊,挑了挑眉抱臂道:“燕臻,你真的認識這傢伙啊?”

燕臻微微點頭,雙眼盯着林州看了片刻:“你叫林州……我算是認識。他就是救了我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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挾恩不圖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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