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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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北平?

聽張小可說出這個名字,王嬌只覺很耳熟,好像在哪聽到過?

仔細想了想,她恍然大悟,想起那人誰了。當初在雞西招待所,這個叫紀北平的青年為人囂張跋扈,把工作人員董秋莎氣的夠嗆,且吃蘋果時還吧唧嘴,一點不顧及形象。在那個人人自危,恨不得將五臟六腑都塗成紅色的年代,猛然碰到這麼一位軟硬不吃的頑主,想忘掉並不容易。

“哎呀,他怎麼來了?!”聽見動靜,其他幾位女生也趕緊圍上來,一個個神情緊張地望着窗外。

“又是來打架的?”

“廢話!每次來咱們連,除了打架他還能幹什麼?反正不是送大米。”……

紅霞想出去,因為紀北平每次來他們連的目的只有一個——容川。卻在拉開房門的瞬間,被張小可和高敏英合力按在了床上。“別動紅霞!老老實實在屋裏待着!”張小可大吼一聲。自從來到連隊,王嬌沒見她這麼怒過,紅霞也嚇了一跳,乖乖點點頭,可心裏還是不踏實,咬唇看窗外,兩眼急的通紅。

今天一早指導員與連長去了團部開會,連里只剩下一群知青和幾個后廚職工。瞧架勢,紀北平就是來挑事的,身後帶了一幫人,少說也有四十幾個。這麼做,顯然沒把領導放眼裏,更沒顧忌後果。

但原因呢?咱們連誰惹到他了?

女生們一頭霧水。

“你知道嗎?”小黃豆問高敏英。

高敏英哭笑不得:“我怎麼能知道?!又不是他肚子的蛔蟲。”

這時,王嬌指着窗外,小聲問身旁的李永玲,“他總來鬧事嗎?”

李永玲腦袋歪過來,附在她耳畔說:“以前總來,這一年好多了。估計今天是又犯病了,手痒痒沒出撒氣,就帶人跑咱們這裏來了。他啊,據說在北京時就活得很囂張,老爹厲害嘛,營長都不放進眼裏,典型的紈絝子弟。”

聽她的意思,三十二團與獨立三營不合由來已久。兩個團離得很近,很多地方資源共享就導致小摩擦不斷。再加上兩邊的知青頭頭容川與紀北平自小就不對付,屬於怎麼看對方怎麼不順眼的主,在北京時兩人就常約去后海打架。68年坐一輛火車來到北大荒,冤家路窄,兩人居然在這裏又碰到一起。雖然駐地相隔十幾里路,上頭有領導管着,但仍不妨礙兩位血氣方剛的青年將鬥毆進行到底。有時因為搶化肥,有時因為伐木,有時又因為晾曬麥子搶地盤,總之都是小事。

起初打架就他們倆外加幾個從北京來的小哥們,後來竟演變成幾十人的群毆。

上面給過處分,但沒人當回事,該打還打。

王嬌忽然好緊張,捂住胸口的手微微顫抖,看身形容川雖與紀北平相差無幾,但紀北平臉上有一股萬事皆可拋只求此刻打過癮的狠勁,眼眸陰沉,藏着即將到來的暴風雨,似一頭即將發起攻擊的狼。

操場上,三十二團的知青已經聚在一起,手裏同樣拿着硬傢伙。

容川站在最前面,冷冷看着紀北平。

似有火光在空中燃氣。

“紀北平,你是好久沒打架今天手痒痒了么?”容川冷聲問,手裏握一根木棍。

自從答應齊連長不再打架,容川這一個月都很老實,即使獨立三營故意找茬他也忍下來。

說到做到,不毀條約,好男兒理應如此。

紀北平眯起眼睛,陰狠地目光掃過眾人,木棍杵地上,在雪中砸出一個深深的坑。“李容川,俗話說得好,無事不登三寶殿,我來這兒是要找一個人。”

“誰?”

“楊強剛。”

容川皺眉,按往常分析,當他問“你找誰時”,紀北平一般都會說“就是找你丫的”然後兩撥人就開始互毆。

今天怎麼換人了?

“你找他做什麼?”容川與楊強剛是好哥們,自然要問問。

紀北平冷冷一笑,“跟你丫沒關係,趕緊把姓楊叫出來,不然我帶人把你們連隊拆了!”

口氣夠大。

簡直目中無人!

聽見他在自家地盤大放厥詞,三十二團的知青自然不甘,紛紛揚起手中的工具,更有幾人已恨不得要衝上去。被張寶良和董力生幾個尚且保持冷靜的人攔下。

“鬥毆”在兵團屬記大過處分,鬧到無法收場對誰也不好。如果三十二團的人先動手,等事後理論他們就佔了下風,既然是獨立三營的人先挑釁,那他們就靜觀其變。

紀北平辦事向來目中無人話中帶刺,如果次次都被他激怒,顯得三十二團沉不住氣。

來兵團快三年,很多人已不是當初一兩句難聽話就擼袖子玩命的毛頭小伙。成熟的第一步就是跟着自己的步調走,而不是被對方牽鼻子。

容川不想跟紀北平打架,臉上雖無笑意,但語調是難得的和善,“紀北平,咱有話好好說,能不能先把手裏的傢伙放下,這兒是兵團,不是北京,若真鬧出人命可沒人給咱擦屁股。”

紀北平看着容川,冷目中疑惑。他們自穿屁簾時就彼此認識,記憶中這還是容川第一次說軟話。從前他們見面只要一個眼神不對付直接掀板磚開打,根本不問理由。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容川笑笑,回身對三十二團的弟兄們喊:“哥幾個聽我的,把手裏的工具扔地上。”

啥?扔地上?

儘管張寶良不贊成打架,但也不贊成兩手空空。獨立營那幫小子可都是狠角色,打起架來不要命,手裏還有工具,簡直如虎添翼啊,他們不能不防。

“川子,這不好吧。”寶良一臉擔憂。

“沒事,聽我的,就這麼辦。”容川篤定地說。他總覺紀北平來這裏不是故意找茬。也許真有他不清楚的事,那得心平氣和才能說能明白。手裏總提着傢伙準備隨時開仗怎麼行?

“萬一……”

容川對他挑眉:“咋的,如果真打起來,他們手裏有傢伙你就怕了?”

“胡說,我才不怕!徒手照樣乾死他們丫的。”寶良信誓旦旦。

既然啥都不怕,張寶良和董力生以及其他幾位知青帶頭扔掉手中的傢伙,然後憤憤地看着紀北平他們,大有一種“我們根本就不把你們放眼裏的架勢,若真打起來,手裏沒傢伙照樣干歇你們。”

三十二團其餘人也紛紛扔掉手中工具。

紀北平臉色微變,沉吟片刻,然後也把手裏的木棍扔了,臉上無所謂的樣子,一雙鷹眼則陰森森地望着容川。

就算一會兒失控真打起來,徒手,他更不怕。

“容川好帥啊。”屋子裏,屏息凝神中,小黃豆忽然崇拜地感嘆一句。

其餘女生狂點頭,紅霞最為洋洋得意,“當然,那可是李容川,告訴你們,就是真打起來,三個紀北平也不是他對手。”

“怎麼,你見過他們打架?”李永玲好奇地問,其實這屋裏除了張小可,紅霞還有王嬌,其餘人都是第一次見到紀北平,以前只聽說這人脾氣暴戾不好惹,老爹和爺爺都是部隊頭頭,來到北大荒也不幹農活,整日東逛西逛,不高興了就玩失蹤,也不知跑去哪裏,然後過幾天又忽然回到連隊,家裏管不到他,領導又管不了他,行為囂張的很。

紅霞沒回答李永玲的問題,那是屬於她跟容川的故事,沒必要告訴其他人。只是挑釁般對轉頭望過來的王嬌挑挑眉。

屋外,大家把手中的傢伙一一扔地上,但氣氛並未變得輕鬆,反而因高度戒備顯得更加緊張。

“楊強剛呢,讓他趕緊出來!”紀北平指着三十二團的人。身後幾個小嘍啰也喊:“是男人就趕緊出來,別跟縮頭烏龜似的。”

獨立三營一群人哈哈大笑起來。

又是挑釁。連里幾位跟楊強剛要好的知青不幹了,指着對方鼻子開始破口大罵,很快雙方情緒開始失控,容川和寶良幾人趕忙攔住自己人,讓大家暫時息怒的同時,用盡量平和的語調對紀北平說:“今天剛子不在連隊,有什麼事你跟我說吧。”

“我跟你說不着。”紀北平冷冷地看着容川,魚死網破辦地說“他去哪了?今兒我就找他。”

“對!我們就找他!”獨立三營的人紛紛附和道。

容川當然不能說實情,以紀北平的性子,是真敢帶人抄傢伙去村子裏鬧得主。眼看春節,他可不能給沈大叔找麻煩。

思索片刻,他有了主意,說:“剛子一早跟指導員去團部了。”

“他跟着幹什麼去?”北平疑惑,楊強剛就是一個小知青,家裏沒後台,團部又沒親戚,開個會能有他什麼事?

容川笑着給出解釋:“剛子家來親戚正好離團部不遠,指導員就帶着他一起去了,然後下午再一起回來。”

“一起回來”才是重點。

果然聽到這句話紀北平臉色一沉繼而陷入思索狀態。沒錯,他是要找楊強剛算賬,但他回來了,老齊也就回來了。

老齊,齊東海,三十二團一營七連連長。

別看紀北平不把獨立三營的領導放眼裏,可對於齊東海,他還是很忌憚。先不說對方英雄的身份。想當年在朝鮮戰場,齊東海可是他老爹紀如海的戰友,兩人睡一個大通鋪,他爹是班長,老齊是小兵。有一次碰上大轟炸,他爹受了重傷,還是老齊拼了性命衝進火海把老爹背出來。

所以老齊不單是叔叔和長輩,更是他家的救命恩人。

68年剛來北大荒時,紀北平確實被安排進了三十二團一營七連讓老齊看管,但後來他自己跑了,他爹大怒,當時就要坐火車趕來北大荒找兒子算賬,結果還是老齊攔住,電話里對紀如海說,老班長,孩子大了,由不得你再管,北平願意去獨立三營就讓他去,估計是怕待在三十二團壓力太大吧。再說,他要在北大荒待一輩子,以後出事的時候還多着那,你還能次次都從北京趕過來?放心吧,獨立三營離我們連也不遠,就十幾公里的路,若他真有事,我一定第一時間趕過去。

就這樣,紀北平躲過一劫。

其實在心裏,他對這個齊叔叔還是挺敬佩的。若有他在,北平還真不敢造次。

雖然心有不甘,但如果就此打道回府他更不甘。“李容川,你信我的話么?”

容川笑笑:“那得看你說什麼。”

北平冷冷一哼,問:“昨天你們是不是去縣城了。”

“對。”

“楊強剛也去了?”

“是。”

“那就沒跑了,你知道他昨天幹什麼事了嗎。”說到這裏,紀北平忽然氣憤難當,雙手緊握成拳頭,恨不得照誰臉上猛揮過去,“他欺負了雨晴!”

那個年代,男女間的“欺負”相當於“耍流氓”。

容川緊鎖眉頭,楊強剛是喜歡沈雨晴,也一直在熱烈追求,但“欺負”不至於,那是流氓才幹的事。

“紀北平,這裏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剛子不是那樣的人,而且我昨天問過他,他說他根本就沒看見雨晴。”

“我就知道你不會信。”北平的目光冷的像一塊冰,輕蔑地掃過三十二團所有人,撣撣袖子上的積雪,盯着容川的眼睛說:“這樣吧,咱倆也別瞎掰扯,找一個證人怎麼樣?”

“證人?”容川一愣,“誰?”

北平笑的陰險又志在必得,鷹一樣的目光向站在窗邊的女生們望過去。

他抬手一指,“誰叫王阿嬌,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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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獻給七零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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