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19

19.019

王嬌回到宿舍時,李永玲正跪在床上幫她疊被褥。

“小玲,我來吧。”她趕緊走過去。

這時,張小可還有其他幾位正在讀偉/人語錄的女孩趕緊問她:“阿嬌,剛才容川把你叫出去幹嘛?”

王嬌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後說了實情。

“那他扣咱班分了嗎?”張小可一臉緊張,眼看年底,她們班辛苦奮鬥一年,可不能在這關鍵時期因為一個做操而失去最佳班級獎。

看大家都挺緊張,王嬌才知事態嚴重性,今早是自己大意了,沒把做操這事放在眼裏,差點害得整個班級前功盡棄。還好還好,容川給了她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聽見沒扣班分,大家長舒一口氣,這時杜紅霞從桌旁站起來,目光傲嬌地掃過眾人,大辮子一甩,用理所應當的口吻說:“不用感到意外,容川扣誰的分,也不能扣咱們的分。”大家均是一愣,好幾個人都沒聽明白她話里的意思。王嬌也是其中之一,啥意思啊?倒是李永玲在一旁小聲說了句:“是哦,天天給人家洗衣服刷鞋,就差嘴對嘴喂飯,這點面子再不給,保姆白做了。”

早上吃過飯,一群人就整裝待發扛着工具坐上拖拉機去了一片農場中尚未開發的土地。

冬天農活少,也被稱為“冬閑”。由於農場中有幾塊田地一到夏天雨季就出現小澇災,指導員決定在每塊地周圍挑個合適的地方挖一條排水溝出來。

12月的北大荒,天寒地凍,最少零下三十度。雖然頭頂有紅彤彤的太陽,身上也穿着禦寒的厚棉衣,可坐在沒有遮擋的拖拉機里,王嬌整個人還是被凍得僵硬在那裏,有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可能會被凍死在當下,血液完全停止流通,臉上也早已被風吹得失去知覺,睫毛圍巾帽子上都是一層薄薄的白色冰霜。

好在很快到了目的地,艱難地從拖拉機上走下來,王嬌學着其他人的模樣使勁跺腳,慢跑,活動四肢。

“冷嗎,阿嬌?”同樣來自南方,李永玲大概能猜到王嬌此刻的狀態,想當69年她剛來時,坐在拖拉機里,直接被凍暈過去。

“冷啊……”天氣太冷,王嬌的嘴巴幾乎黏在一起,忍着疼痛,很艱難地發出一個音。

“沒事,慢慢習慣就好啦!”李永玲為她打氣。可王嬌卻覺得這麼冷的天,壓根就不適合人類外出活動。

人與天斗,是天其樂無窮吧?

見大家身體差不多活動開了,指導員就讓各班班長將勞動工具發下去。大鎚,釺子,鐵鍬和鎬。

他的意思是,挖一條兩米寬,一米深的水溝,幾十個人,估計三四天就能完成。

王嬌想,不就是挖水溝嘛,用鎬刨一會兒不就出來了?

其他人也是這麼想的,年輕力壯,壓根不把天地放進眼裏,結果等干起活來才知自己有多麼幼稚。

冬天的北大荒可沒有那麼容易被征服。

地凍得像一塊大鐵板,王嬌一鎬子鋤下去,只掀起一層積雪,土地一點沒反應,再刨,土渣子濺到臉上,剮得生疼生疼,可低頭一看土地,居然還是半點反應沒有。李永玲跟她挨着,也是一頭霧水。“媽呀,這地咋這麼硬?!”

女生這邊不行,男生那邊也強不了哪去,滿狂野都是“邦邦”鑿地的聲音,可十幾分鐘過去了,就是連里最強壯的男生也只用鎬子刨出一個小坑,深度還不夠栽麥苗的。大家累得氣喘吁吁,這麼冷的天,王嬌卻已出了一身汗,在遭冷風一吹,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

“這麼下去,咱們啥時候才能挖一條水溝出來?”看不到希望,大家紛紛沮喪地低下頭。

這時,指導員在前面笑呵呵地說:“怎麼樣小同志們,這下體會到北大荒冬天的厲害了吧?”

“指導員,要不等明年開春,土地軟和了點了咱們再刨,行嗎?”有人提議。

指導員搖搖頭,大聲說:“不行啊,同志們,來連隊兩年,你們應該知道這邊春夏多雨,等春播忙起來,哪裏還有時間挖水溝?就是有時間,也不敢上老天爺下雨的速度,想想去年三月,先是下雪,后又下大雨,那些土豆和麥苗全淹了不是?”

“您說得對,可現在這地太硬了,根本鑿不動啊。”董力生揮起鐵鎬,用力砸兩下地,感覺腰都快折了,卻只刨下一小塊土坯。“媽的。”他忍不住把鐵鎬扔到一旁。

基本上董力生的狀態就是所有知青的狀態,不知怎麼辦,心裏全是氣。

“不要氣餒!”指導員拍拍手給大家加油鼓勁,“大冬天挖地,急功近利可不成,咱們得一步一步來。這樣,聽我的,咱們男女生混一下,男生拿大鎚,女生拿鋼釺子,先把地鑿松,然後再用鎬子鏟。

這行嗎?大家心裏沒底,可此刻也沒有別的辦法,只得按照指導員說的去做。

與王嬌搭檔的是那天在容川屋裏遇見,戴一副高度近視鏡的廖春生。

春生長得斯斯文文,小細胳膊小細腿比王嬌強壯不了哪去。兩人站在一起,更像是兩個病號從醫院裏偷跑出來。就連指導員都看不下去了,指着春生說,“你,過去跟董力生換一下。”

董力生跟紅霞一個組,兩人都生的很結實。但聽說換搭檔,紅霞立馬拉下臉,不高興地說:“不能換!”

“咋的,力生是你私有物品啊?”楊強剛在一旁笑道。旁邊幾名知青也笑起來。

紅霞拿眼睛瞪他們。而最尷尬的還是廖春生,他知道紅霞不願意跟自己一組是嫌棄他身體瘦弱,不像一個男人。指導員一時也有些為難,紅霞脾氣火爆性子擰,他倒不是怕,而是覺得跟紅霞掰扯道理很費精神,天氣這麼冷,農活有這麼重,為一個小小的分組,不值當吵一架。

這時,王嬌站出來說:“指導員,我跟春生雖然身體單薄,但我們會跟其他人一樣認真完成任務,絕不會偷懶,是吧春生。”用胳膊捅捅一旁低頭不語的夥伴。春生反應過來,也連連向指導員保證。

既然這樣,那就幹下去吧。又說幾句注意安全別鑿到手之類的話,指導員揮揮手“去吧去吧,”眾人得令,回身各自開工。

其實鋼釺就是一根大號縫衣針。一頭大,一頭小。

王嬌扶住鋼釺,小的一頭對準地面。“春生,砸準點啊!”鎚子很沉,就是董力生那健壯的體魄舉起來還得晃悠兩下,王嬌生怕春生砸不準,一把揮在她臉上。

說實話,王嬌還是很滿意穿越后自己清秀可人的模樣,跟原來的她在容貌上有七八分像,許是年代的原因,這個王嬌氣質更加樸素純凈,且皮膚白皙,唯一的缺點就是體型瘦弱,看上去營養不良。

春生知道王嬌怕什麼,忙寬慰說:“放心吧,我寧可砸自己腳上,也不會傷害你。”說著,用盡全身力氣揮起大鎚,對着鋼釺就是一砸。

“媽呀!”兩人同時大喊一聲,手一松,鋼釺歪倒,鎚子應聲落地。

王嬌蹲着,而春生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咋的啦你們?”見狀,一旁的李永玲和楊強剛趕緊扔下工具跑過來看他們。

“阿嬌你沒事吧?是不是砸到手了?”

“春生,沒事吧,別嚇唬哥們,快說句話!”

其實王嬌和春生誰也沒受傷,是鎚子鑿在鋼釺上的反射力太強,把王嬌的手被震得發麻,而春生是從頭到腳瞬間失去知覺。把他倆從地上扶起來,楊強剛忍不住揶揄道:“你倆啊,一對病秧子,就應該坐在宿舍里給大家當後勤保障,兩個人加在一起,還不及我楊強剛一人沉嘞。”

王嬌甩着手,兩分鐘過去,可從手腕往前依舊麻麻的。

骨頭斷了?

春生則痛苦地扶着腰,他從小體弱多病,上面又是三個姐姐,全家都拿他當寶貝,別說是揮大鎚,就是掃地在來北大荒前都沒幹過。“阿嬌,對不起啊,都是我太笨。”

“這跟你有什麼關係。”王嬌眨眨眼,覺得春生的自責莫名其妙,從地上重新拾起鋼釺,“來,春生,一回生二回熟,咱倆繼續努力,別讓某些人看了咱笑話。”

對,別讓那些看不起我的人看了笑話。春生咬咬牙,從地上撿起鐵鎚,“阿嬌,扶住了啊,這一錘我要狠狠地砸。”

“砸吧,我扶得住。”

哐當!一錘正中靶心。

掄大鎚是體力活,就是身體再強壯的男生也不可能一人無休止的幹下去。基本砸個十幾下,就換女生過渡幾分鐘,等休息夠了,再接着干。也有不小心受傷的,一排2班就有一個女生被大鎚砸了手。因為太疼,直接昏了過去。指導員趕緊讓幾個男生開着拖拉機將她送往十幾公裡外的鄉衛生院。

“夠嗆了。”李永玲說。女生受傷時,她跑過去看了。

“啥夠嗆了?死了?”王嬌輕微暈血,剛才沒敢過去,但女生受傷時發出的慘叫仍在耳邊迴響。

慘絕人寰啊。

李永玲眼圈紅了,雖然在城市長大,但也從沒聽說干農活還能出危險,可自從來到北大荒,總有一些知青在干農活的過程中受傷甚至死亡,記得剛來那年,有兩個知青晚上看田地,天氣熱,就跑到井邊打水,卻不慎踩到苔蘚滑進井裏,等第二天連隊找到他們時,人都浮腫的看不出樣貌。

她嘆口氣,說:“死到不至於,但是感覺左手被打斷了,十指連心,你說她疼不?”

疼啊,王嬌閉上眼睛,想她的手只是被鐵鎚砸出的餘威震得直到現在開裂般的疼,何況是被直接擊中。

哎,難道就沒人為此事負責么?如果手廢了,她的未來怎麼辦?剛剛二十歲的姑娘,以後還要結婚生子照顧老人和家庭,難道一切只是自認倒霉?

懷着沉重的心情,一群人也不知又幹了多久,送飯的馬車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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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獻給七零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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