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沈氏

4.沈氏

天璇去阮氏院裏看望小侄女,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軟乎乎地喚姑姑,喚得天璇的心化作一灘溫水,暖洋洋的。

小姑娘到底在病里精神不濟,醒了一會兒馬上又睡著了。待她睡熟,阮氏叮囑丫鬟仔細看護,便和天璇輕手輕腳的離開。

天璇下意識伸手扶了阮氏,她聽穀雨說,阮氏懷的是雙胞,女人懷孕本就辛苦,雙胞胎更是辛苦的二次方。

阮氏扶着她的手出門,雖然事情忘了,可刻在骨子裏的習慣是忘不了的,小姑子向來是個貼心的。

坐下后,阮氏道:“屋子裏可有缺的?要什麼妹妹只管打發了穀雨去管事處說,在自己家裏妹妹還要客氣不成。”

天璇笑:“在自己家裏我還能有什麼缺的。”想到的想不到的都有了。

阮氏打了個眼色給慧香,慧香便把屋裏伺候的都趕了出去,然後她和穀雨幾個心腹立在敞開的門窗口。

天璇心裏一動,想阮氏怕是有要緊話要說,遂也正襟危坐起來。

見她模樣,阮氏噗嗤一笑。

聞她笑,天璇反應過來自己大驚小怪了,不由赧然。

阮氏拍了拍她放在膝上的手:“妹妹別緊張,我是有些話要和你說,不過也不是什麼秘密,只涉及長輩倒不好在下人面前開口,固有此一舉。”

這是沈天樞要求的,時間有限,他也沒來得及告訴天璇太多,況她大病初癒精力有限,只能先緊着禮儀來,這家長里短的事說的也就少了。

這與天璇猜的也差不多,這家氣氛不是很和諧,她也看出來,遂擺出認真的神情來。

就聽阮氏輕軟的聲音說道:“我大致和妹妹說一下,日後妹妹碰上不清楚的可隨時來問我,旁人的話莫要輕信了,拿不定主意的,妹妹可來問我,亦可問大爺和父親母親。”

天璇立時道:“那以後就要麻煩嫂嫂了。”

阮氏嗔她:“一家人說什麼麻煩不麻煩的。”接着細細與她道:“咱們家情況有些複雜。祖父有兩任妻子,咱們親祖母早已仙逝,留下了父親、二叔和大姑姑三兄妹。

咱們長房情況,大爺和妹妹說過,我就不多說了,母親端莊恪禮,咱們房裏頭向來清凈。

就是二房那邊有些亂,妹妹日後避着點,二叔帶兵在外,二嬸沒個人治,行事無章法。二嬸膝下有二妹、四妹和四弟,二妹爽朗大氣極得祖父喜歡,當做孫兒養的。妹妹這次回來沒見着,是因為祖父帶着二妹訪友去了,四弟被二叔帶在身邊。四妹是二嬸親自養的,脾性也是最肖母。之前妹妹和二妹走得近和四妹是不大往來的。大姑姑那邊我日後再和妹妹細說。

如今的祖母是后娶的,祖母養了五叔、四姑姑並七姑姑。五嬸是再蘸之婦,兼五嬸只生養了五妹,遂不為祖母所喜。五嬸和五妹身子都弱,尤其五妹有心疾,妹妹與五妹相處時,留心些。不過五妹常年待在院子裏,甚少出來見人,尋常碰不着。

再是四姑姑,四姑姑人是極和善的,卻命苦,早年下嫁林家,可四姑父五年前落水而亡。出孝后,姑母帶著兒女舉家搬遷到信都,也好有個照應。姑母有一對雙胞胎兒子是遺腹子,現年才四歲,端地活潑可愛討人喜。”

提起這對雙胞胎,阮氏的臉頓時生動起來,眼神也更明亮。

天璇想也知道她有多羨慕,身為世家長媳,膝下只有一女,難免不安。遂她笑:“再過幾個月,嫂嫂也能給我添一對聰明伶俐的小侄兒。”

阮氏喜動於色:“那我就借妹妹吉言了。”她繼續道:“四姑姑還有一長女閨名嘉玉比妹妹小一歲,是個沉靜的,十分得祖母寵愛。不過闔府最得祖母歡心的是七姑姑,七姑姑今年才十四,祖父祖母老來得女,愛逾珍寶。”

阮氏話鋒一轉:“只是被寵的過於驕縱任性了些,妹妹和她關係一直不大和睦。今天她約了夥伴玩耍,遂沒在家。”

最要緊的嫡出說完了,阮氏又把庶出情況娓娓道了一遍。有些是天璇知道的,有些是第一次聽說,這複雜龐大的人口只把天璇聽的頭昏腦漲。她默默在心裏順了一遍,發現給她留下最深印象的竟是五房嬸嬸尤氏,以寡婦之身嫁入豪門,光聽着就能腦補出一場大戲。念及之前驚鴻一瞥,綽約多逸態,輕盈不自持,極美的女子。

瞧天璇似乎緩過神來,阮氏擇了幾個人考她,發現她記得分毫不差,喜上眉梢:“妹妹聰慧,不用多久就能把前事都撿起來了。”

天璇靦腆一笑,心道,但願吧!

阮氏一瞅更漏,亥時半,便道:“咱們該去玉笙院了。”

天璇應了一聲,站起來。

姑嫂二人相攜出門,慢悠悠前往玉笙院,阮氏邊走邊向她介紹沿途的院落。

“七姑娘在前頭。”慧香提醒

天璇轉頭望過去,便見不遠處一妙齡少女邁着歡快的腳步走來。天璇的目光不受控制的凝了下,腦子裏被童顏□□四個大字刷了屏。

來人典型的娃娃臉,嬌小圓潤的臉蛋,又大又圓的眼睛,鼻頭嘴巴都小小的,白皙的皮膚,瓷娃娃一般。然凸凹有致的身材與她清純可愛的面容形成強烈對比,尤其是胸前風光,隨着她的行走,輕輕顫動。

天璇:“……”默默移開了視線。憑胸而論,她被秒成了渣,忍不住垂了下眼,其實這樣也足夠了,對吧!

“這是七姑姑。”阮氏介紹,見她穿了一件緋紅色束胸高腰裙,上面罩袒領碎花短孺,這一身打扮將胸脯隆得更高,腰身顯得更細,阮氏眉頭微不可見的一皺。

先帝荒淫無度,為滿足私慾,在位三十年間前前後後徵召了數萬名秀女入宮。先帝駕崩后,新帝勤於政事,生活節儉,遂下令遣散後宮。這些宮女散入民間,把宮裏的歪風邪氣也帶了出來。這種在宮廷盛行的袒領半掩胸的服飾便悄然興起蔚然成風,竟引得貴族少女爭相模仿。

看方向兩行人是不同路的,然儘管她年紀小,架不住輩分高啊!阮氏帶着天璇欲上前見禮,這麼點距離當視而不見顯然不合禮。卻不想,對方瞟了一眼,一跺腳扭頭走了。

阮氏臉色頓時僵了僵。

天璇也有些尷尬,心想阮氏的陳述恐怕不實,要麼美化了這位小姑姑的脾性,要麼是她美壞了兩人之間的關係,這小姑娘臨走還不忘瞪她一眼呢。

見阮氏下不來台,天璇笑道:“我之前是怎麼得罪她了?看把她討厭的。”

阮氏容色稍霽:“妹妹最是好性的,哪會得罪人。”嘴角微微往下一撇:“妹妹花容月貌且無論是琴棋書畫還是弓馬騎射都是這一輩貴女中的翹楚,小姑姑又是個好強的。”說白了就是羨慕嫉妒恨。

天璇的肩頭幾不可見的一垮。怎麼辦,她要砸招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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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妙嬌氣呼呼的衝進靜安堂,乳燕歸巢般撲進沈老夫人懷裏。

沈老夫人眼裏的寵溺幾乎要溢出來,心肝肉似的摟着自己的老姑娘。她三十七歲上得了這個女兒,旁人家的主母這把年紀早成擺設了,可她還能懷孕生女,可不叫信都一竿貴婦欣羨不已。么女又體貼,從懷孕到生產,一點罪都沒讓她受。沈老夫人更是把么女疼到心坎里。

沈老夫人摩着她軟嫩的臉蛋,見她撅着小嘴一臉不悅,頓時心疼了:“這是誰惹你不高興了?”

“一回來就撞見沈天璇,真晦氣!”沈妙嬌膩在母親懷裏,恨恨地揪着身下的祥雲紋毛毯。

沈老夫人暗嘆一聲,她這姑娘什麼都好,就是脾氣太直:“她在家也就一年的光景了,礙不了你的眼。”

不說還好,一說就想起沈天璇的婚事,沈妙嬌揪得更用力了,硬生生揪花了毛毯上的紋路,咬牙道:“等她嫁到冀王府,我再見到她,她就要我給她行禮了。”

“她敢!”沈老夫人喝道,又柔化了聲音安慰:“你是她長輩,要你給她行禮,她也不怕折了壽。”

沈妙嬌嘴角一翹,心情略略好轉,乖巧地偎在沈老夫人懷裏蹭了蹭。

沈老夫人溜她一眼,見她開了顏,慢慢兒地道:“說來三丫頭還出了點狀況,她回來的路上染病,發熱得厲害,醒來就忘了一些事。”

繞着一縷頭髮玩的沈妙嬌脫口而出:“燒傻了?!”立時仰起臉期待的看着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輕輕的拍了她一下,嗔道:“你這孩子,怎麼什麼話都敢說,傳到大房那邊又是一樁是非。”

沈妙嬌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怕他們不成,再說了在您這我都不能隨心所欲,這日子過得還有什麼意思!”搖着沈老夫人的胳膊追問:“沈天璇她到底怎麼了嘛!”

“就是忘了事,其他都好好的。你剛才不也見着了,像是傻的嗎?”

沈妙嬌瞬間泄了氣:“她怎麼這麼好命。!”

沈老夫人也得承認沈天璇她命好!家世、容貌、才華,以及所有女人夢寐以求的如意佳婿。她心裏一動,緩聲道:“她既然忘了,你也別再和她一般見識了,省得你爹夾在中間為難,你爹這一年身子越發重了。”

眼下世道越發混亂,朝廷無能,皇室日卑,群雄並起,藩鎮割據。天下九州三十六郡,蔣氏獨佔冀州、雍州並青州齊郡、北海二郡。蔣氏有逐鹿之能,怕是也有問鼎之心。若真有這一日,沈天璇的地位不言而喻。

為長遠計,應該拉攏長房,這個理她自然知道。可現實是,嬌嬌和沈天璇八字犯沖,打小就不合。誰的女兒誰心疼,她可捨不得捧在手心裏的姑娘受一絲一毫的委屈,一年一年下來,兩邊就鬧僵了。

沈老夫人也乾脆破罐子破摔不管了,反正都這樣了,再差還能到哪去。說到天邊她也是長輩,他們就是再得勢還能把她們怎麼著不成。可眼下沈天璇失憶,讓她看到了轉機。

沈妙嬌頓時漲紅了臉,叫道:“是不是她打了我的臉,我還得笑着說她打得好?”

望着女兒眼低浮現屈辱,沈老夫人的心頓時一抽,忙道:“她若是招惹你,我必定不會放過她。可是她若安安分分的,咱們也別去招惹她好不好?”

沈老夫人小心翼翼的覷着沈妙嬌的臉。繞是她再偏心,也不得不承認一直都是女兒主動挑釁。

沈妙嬌有一下沒一下地揪着毯子,終於在沈老夫人期盼的目光下不甘不願的點點頭,恨恨道:“她最好不要來惹我,惹到我,我可不管她是誰。”

喜出望外的沈老夫人順着她道:“她要是欺負你,就是娘也不依的。”她也不奢望兩邊親如一家,相敬如賓就行。如此她的一塊心病也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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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花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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