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大唐寶寶成長日記七十六
“好!不愧是我從小就看重的好苗苗啊,你說,你這個死心眼的小孩當初怎麼就不隨我學醫呢!依你的見識和見聞,沒準我這‘神醫’稱號就要換人當了,一身的通透骨,平白入了官場去惹塵埃。”白鬍子的孫老大夫將手中的書稿捲成一圈,說到憤慨處,拿着它就去戳眼前面白如玉的小九郎。虞小九對此事表示無奈,他對做官本來無感,但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既然得了天大的好處,便要做些什麼,也好還了這大因果,再說是他要當“救世主”,總不能讓他家親愛的阿兄一個人累死累活吧。
醫術方面,孫老大夫專精的是岐黃之術,是老祖宗留下的東西,虞九則是在系統的教導下,學了一些未來人稱之為“西醫”的小伎倆(自認為),算不上大成,後來被孫大夫抓住(主要是因為顯擺),深覺肚裏的一點墨水兜不住了,才逼不得已繼續“深造”,如今也算是可以半個神醫的水平(孫大夫語)。當然目前並沒有任何用武之地,虞小侯爺精於醫道也沒幾個人知道。
虞韶九死豬不怕開水燙,難得清閑的沐休,窩在兄長懷裏吃南粵地區運來的時令水果,毫無貴公子的形象。倒是一旁看兵書的虞淵心疼,指間一彈,就將那要戳到眼前的書頁移開。孫大夫也知道淵小子的護犢子性格和小九郎的懶勁,也不繼續唱獨角戲了。將書稿重新展開,壓好,邊說起自己之後的打算。
“依小九兒你方才的補充,老頭子我回去再修改修改,這本醫書就這樣定下來了。你若是看得上,到時候就交給你去出版了。老頭子我也可以卸下這個擔子,到處耍去了,聽剛回來的謝小子說,江南那邊人傑地靈,有意思的地方多了去了,趁着老夫手腳還靈活,得到處走走,省的整天待在洛陽。噢,對還要帶上姓唐那老小子,他一手打鐵的臂力,正(三聲)好可以幫我拿着行囊哈哈哈。”孫老大夫手撫愛須,悠哉悠哉道,笑得眼角褶子都堆在一起。
“九郎願為師長分憂,定不負使命。”小九兒一聽,立即收了一身的懶骨頭樣,從懷裏坐正,恭恭敬敬拱手說道。
在別人看來,孫老大夫五十年紀,已是垂老之年,但是在虞九這些親近的人看來,卻是完全無法估摸他的年紀。正如虞小九努力到現在都沒見過他的廬山真面目,他的年紀亦無人得知,別看他滿臉褶子,但是平時攀高山摘藥草那叫一個如履平地,每每令年幼的葯童看得手捂心臟,神色慘白,嗯,嚇的。且十幾年間從未見他患疾發熱,私底下他的葯童和虞府里的奴僕都視之為那修仙得道之人,異常敬畏。
十幾年的相伴,即使沒有血緣牽絆,但相濡以沫,互相扶持,虞家兩個孩子從總角孩童到名揚天下,一直受到他們這些老人家的愛護,早已勝似親人。即使來歷成迷,實力莫測,無法看透,又如何。
只要知道他們是無法割捨的家人,便足矣。
被拉着說了一上午口乾舌燥的虞小九接過虞淵遞來的茶水,聞言,笑道:“孫爺爺要和唐伯去那江南玩,攪得九兒也想罷工隨你二老去了,如今朝堂一團烏煙瘴氣,全是魑魅魍魎在作怪。”入口才發覺是滋補的湯水,好氣哦,可是還是要保持微笑,撇撇嘴,一口氣喝完,然後暗地裏在身邊人身上掐了一下,如願聽到一聲微微的吸氣聲。
當然,虞九這話也只能嘴上說說了。這時候,朝局暗潮湧動,起死回生的太子勢力、後起的三皇子,還有仍舊不死心的武惠妃一派鬥法,皇帝不管事,底下就鬧得更起勁了,老臣也齊上陣。虞家兄弟倆正得聖寵,正是各方人馬拉攏的對象。要是讓這群上躥下跳的人知道,兄弟倆早已暗地裏站在太子那邊,且未卜先知,布下棋局,就等他們入瓮,不知道該作何感想,恐怕連吃了他們的心都有了,那會如現在這般上趕着套近乎。
“別,別,老頭子我可不敢跟虞三搶人,好好待在洛京,把書給我出了。你們兩個平日裏也注意點,我看雲娘好像發現了什麼。”孫大夫是知道他倆的事情的,虞淵沒少請教老大夫關於保養之道。孫大夫行醫多年,對龍陽之事也不覺大驚小怪。
原本還靠在虞淵胸膛上的虞九臉上的笑容一僵,臉色慌了一瞬,靜默不語。倒是虞淵神色不變,他摸摸懷裏人軟軟的耳垂子以示安撫,笑道:“無礙,淵自有分寸。”其他的,也沒有多說。孫老大夫也知道淵小子向來是有主意,也不管倆小子的糊塗賬。
這廂話頭告一段落,那廂花廳里,添過茶水和點心,雲娘這才想起方才院裏二娘說過的話,拿起手邊的帕子抹了嘴兒,問道:“二娘,你方才在庭院裏說起的,今日前來是為確定一些事,不知是何事?”
對坐的公孫盈聞言,嘴角一抿,眼眸微闔,一息之後,緩緩放下手中綠釉茶杯。
“雲娘是否曾有一舊友,名喚公孫幽,其郎君姓沈名長楚,十六年前慘遭滅門?”
雲娘手一頓,神色頃刻肅然,笑顏不復,“二娘此話何意?”
“雲娘與我阿姊情同姐妹,想必也曾聽她說過,家中尚有一胞妹。此前行走江湖為防萬一,多以假名傍身,還望雲娘諒解,吾名公孫盈,正是那不爭氣任性的胞妹,公孫幽乃家姐……”
公孫盈豆蔻之時,與阿姊行走江湖,靠舞藝為生。好女慕少艾,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心繫一男子,然而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那男子卻是言其更加傾慕自家端莊艷麗的阿姊,張揚肆意、心高氣傲的盈二娘有感自己長年處於阿姊的盛譽之下,怨氣頗大,遂與公孫盈大吵一架,不告而別。
一別經年,若非虞韶九盛名遍大唐,且機緣巧合之下,盈二娘在喜愛丹青的友人家中見到了一幅從別處高價換得的據說是虞家九郎的畫像,恐怕負氣離去的她還不知道,自己苦尋多年的阿姊竟是已遭賊匪洗劫,連同姐夫,已經赴了黃泉路。
虞韶九和自家親娘面容有七八分相像,也無怪乎她能立即認出來。一番打聽,便得知了當年阿姊的孩子想必是倖存下來,被虞家夫妻抱養了去。虞韶九最擅長的公孫氏劍器舞就是最好的證明。後來的杭州之行同虞家夫婦的相識,也是她刻意安排的,就是為了今日的相認。不過此事公孫盈略去了不說,免得徒生嫌隙。
“難怪……”聽完盈二娘的自述,雲七娘嘆了口氣,難怪,盈二娘同幽娘面容多有相像之處,幽娘若是未曾逝去,十幾年後,也該是這模樣。
“小九郎是我阿姊的孩子吧?”未等雲七娘消化完這個事實,盈二娘接着扔出一個重磅炸彈,炸得雲七娘昏頭轉向。
“二娘何出此言?”雖然這是八/九不離十的事實,但是任誰養了十幾年的娃,一遭遇到那真正家人前來相認,心中哪會樂意?雲七娘眼下便有這樣的危機感,頓時老母雞護崽子的心態發作,學起了自家郎君的無賴樣,要她拿出實錘來。
盈二娘掩着唇,笑道:“雲娘又不是不知,我那外甥的長相,隨了我阿姊。”咳咳,只是剩下的三分,往那魅惑眾生處長了,比之愈加美艷罷了。
虞九和虞三步入花廳時,見到的便是面前這番氣氛有些奇怪的情形。
“小九兒,過來阿娘這。”雲七娘也注意到了門邊的兄弟倆,整了整心緒,同盈二娘交換了一個眼神,搖了搖頭,示意她先不要在孩子面前說起此事,才喚了他上前。
“這是你盈姨,昨個不是還惦記着人家那日千秋節的舞蹈,正好讓你二娘指導一番。”雖然不捨得自家養大的孩子,但是也不會阻攔他跟唯一的血親多多相處。
“這就是人人稱讚的九郎了吧,果真如玉郎君啊,七娘,你將他教的很好。”
雲七娘最驕傲的就是自家小九這個貼心小棉襖了,連親生的兒子都得靠邊站,聽到有人誇他,就跟誇自己一樣,自然歡喜,氣氛再度活躍起來。
虞韶九自己也覺得奇怪,原先還懷疑此人心懷不軌,畢竟自己同兄長如今地位不凡,但是待見到眼前之人,卻是又覺得格外親切,不自覺地想親近。要知道,從小因為系統魅力值的原因,他對人身上的惡意感知過多,雖看上去對待家人大大咧咧,像任意揉捏的白糰子一樣,但是面對外人其實心防不比他阿兄低。能夠讓他自然而然想要親近的,可謂鳳毛麟角,雖說比起家人和幾位長輩來,還不夠看,但是也足夠讓他好奇了。於是還未相認的倆人相談甚歡,其樂融融。
被嫌棄的虞淵在一旁坐着,靜靜看着,一雙幽深的眼眸如深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待到將盈二娘送走,接到下人稟報,虞九去招待許久不見上門拜訪的好友李約,轉向練武場的虞淵卻是被他阿娘叫住,去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