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第一百零六章
高考結束后,沈真和沈靈正計劃着要去哪裏玩,忽然接到了張倩的電話。
張倩的大學相當不錯,可惜專業不夠熱門,所在在找工作時就總是差了那麼一點。於是,她現在正打算考公務員。但公務員也不是那麼好考的,張倩有很多書要看。總之,她現在是個超級大忙人。
張倩非常着急,在電話裏帶着哭腔地告訴了沈真一個消息,張明突發腦溢血住院了。
張明這幾年都留在Z省的安城發展。Z省在南方。而張倩、沈真和沈靈其實現在都生活在北方。於是,等到張明出了事情,孩子們並不能第一時間趕過去。張倩也是剛剛接到醫院方面的電話,而她掛了電話后就迅速聯繫沈真了。大家認識相處了這麼多年,張倩很清楚,沈真和沈靈都是值得信任的。
沈真一聽這事就知道非同小可。腦溢血可不是什麼開玩笑的病。不過,他比張倩還是要冷靜點,火速問清楚了醫院的名字地點,等掛了電話,就立刻帶着沈靈趕往了火車站,第一時間回了Z省。
在火車上,沈真非常自責。
“都是我的錯……其實張叔叔的身體本來挺好的,張倩姐結婚的時候,都不見他有什麼事情。可是他現在卻突發腦溢血了……肯定是平時應酬的時候喝多了酒。如果我不非要他做生意,他就不會這樣了。”沈真覺得這些事情都是自己搞出來的蝴蝶效應,要是好的也就罷了,偏偏張明突發了急症。
沈靈低聲安慰他說:“現在還不知道具體是個什麼情況呢。就算是腦溢血,也是可大可小的。”
對於兄弟倆來說,他們都希望張明能夠平安。雖說張明已經在各方面都幫不了他們什麼了,但人和人之間的感情是不能這麼算的。兄弟倆確實很獨立,可張明這一支算得上是他們唯一的親人了啊!
沈真有一種特別無力的感覺。
到了Z省后,兄弟倆直接打了輛車趕往醫院。張明現在留在住院部接受觀察。自從他住院后,照顧他的人便是他的外甥女張娟巧和她的丈夫,他們里裡外外忙了一整天加一整夜,現在人都累癱了。
沈真要喊張娟巧一聲表姐的。
醫院裏的位置特別急,就連過道中都擺着加急的床位,空間非常有限。沈真只覺得無處下腳。像張娟巧這樣需要陪床的人,也根本沒有休息的地方。她只好弄了個小馬扎坐着,靠着牆壁眯一會兒。
張娟巧見到沈真和沈靈,趕緊站了起來:“你們來了?昨天舅舅直接閉眼倒下,可把我們所有人都嚇壞了。不過,送醫院沒多久,醫生就說他過了危險期了。現在主要是住院觀察,沒什麼大事。”
沈真聞言立刻鬆了一口氣。
醫院方面的意思是,張明最起碼要在醫院裏住上一周,尤其是前三天非常重要。腦溢血這事兒真的不是鬧着玩的,有人發作一次,趕不及送到醫院就直接死了。像張明這樣的,簡直是太幸運了。
張明醒着呢,見到了沈真和沈靈,他心裏覺得高興,又板著臉說:“我都和他們說了,叫他們不要影響你們不要影響你們……我現在一點事都沒有,醫生非攔着不讓我出院。我最不喜歡醫院了。”
“聽醫生的,醫生怎麼說就怎麼說。”沈真趕緊說。
沈靈走到床邊,拿起了張明的病歷卡,仔細地研究了起來。
兄弟倆知道張娟巧和她的丈夫兩人都累了,而且他們家裏還有孩子,就把夫妻倆趕回家去休息。醫院這邊有沈真和沈靈的看顧,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沒過多久的時間,張倩也風塵僕僕地趕到了。
於是,張明的床邊就圍着了三個俊男靚女,而且個個對他關懷備至。
當沈真和沈靈去找張明的主治醫師了解具體情況時,張倩去走廊中打開水,同房間的病友就半是羨慕半是八卦地問張明:“昨天兩個是你姐姐家的孩子,那今天的三個呢?三個都是你家的娃啊?”
張明在床上躺得無聊,便也起了聊天的興緻,故意說:“你猜哪個是我的娃?”
病友想了想,搖着頭說:“猜不出來啊!他們對着你都很孝順嘛!而且個個都覺着有出息。”
張明最喜歡聽這種話了,說:“哎,你可是有眼光!我女兒名牌大學的碩士生!不過,還是她的弟弟們更厲害。小真和小靈剛剛結束的高考,兩個都上了國大了,兩個!他們也不光會讀書,小真一點點大的時候就能自己賺錢了……”雖然他平時為人內斂,但一說到這個話題時就根本停不下來啊。
整個病房的病友們都忍不住懷着羨慕嫉妒恨的心情聽着張明在那裏吹。
“……是我兒子,不過不是我生的,是我老婆和她前面那個丈夫生的。”張明最後說。
病友有眼力勁兒,趕緊說:“一樣的一樣的,養熟了都是一樣的!你親閨女就不用說了,那兩個小子,我瞧着對你也是實打實地孝順啊。唉,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親兒子有時候都不頂用呢!”
張明心滿意足了,說:“是啊,他們都是好孩子。以前就逢年過節給我買衣服、買禮物,現在更是直接給我銀/行/卡了,叫我有什麼想要的就自己去買,千萬別省這個錢!其實,他們年紀還小,我自己又還能賺一點,怎麼能真的花他們的錢呢?我都給他們存着呢!但這份心意確實是沒處說啊!”
病友眼珠子一轉,說:“既然你那兩個‘兒子’都這樣厲害,不如叫他們中的一個娶了你的親閨女,這樣不是真的就成為一家人了嗎?這就是所謂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啊!你覺得我這主意怎麼樣?”
還怎麼樣?簡直就是餿主意啊!張明都快被自己的口水噎住了。
“不行不行,孩子們要娶誰要嫁誰,得他們自己看對了眼才行,沒你這樣亂點鴛鴦譜的。”張明說,“他們姐弟關係好,合該做一輩子姐弟。而且,你還是不懂啊,我是真的把他們當兒子看的。”
張明的聲音不算大,但因為整個病房的人都被他的話題吸引住了,因此都安靜地聽着他說,於是就顯得他的聲音有些大了。醫院床鋪緊張,外面的走廊上設有床位,走廊上的人也能聽到張明的話。
走廊上有一個病人,腳被嚴嚴實實地包了起來,沒有人幫助,就根本沒法走路。而且,他也沒有人陪床,除非請護工,否則無人能二十四小時照顧他。他的床底下放着一個尿壺,如果要上廁所,都是用尿壺解決的。而張明雖然瞧着沒事,但醫生嚴禁他起床走動,因此上廁所時也需要用尿壺解決。
兩個人的境況差不多,可是張明有三個孩子照顧,能把他照顧得很熨帖。
沈真和沈靈從主治醫生那裏回來的時候,先從這個腳受傷的人身邊經過,才進了病房。
張明在醫院裏住了一周多,出院的時候果然沒什麼後遺症,他卻發誓自己再也不喝酒了。
張娟巧已經在安城買了房子,正還着房貸,就在家裏張羅了一桌子吃的,慶祝張明順利出院。當然,這一桌子好吃的都是別人吃的,張明現在因為身體原因需要忌口,能吃的東西就只有那麼幾樣。
吃過飯,沈真主動攬了洗碗的工作。沈靈跑去廚房陪着他。
“我怎麼覺得你這幾天有心事?”沈靈問。
“有嗎?我覺得還好吧……其實,我在醫院裏碰到宋根榮了。”沈真說。
“嗯?”
“他不是在工地上打工嗎?腳傷了,好像算是工傷吧。他的床位就設在張叔叔病房外的走廊上。我們每天都從他的床邊經過。我認出了他,不過他肯定沒有認出我。”沈真沒什麼情緒變化地說著。
沈靈雖然算計過宋根榮一回,但其實從來沒有見過他,難怪認不出來。其實沈真重生后也沒有再見過宋根榮,只不過他前一世在宋根榮面前生活了那麼久,因此還能認得出來他。和沈真記憶中相比,宋根榮明顯老了很多。他住着院,只有幾個工友約着來看了一回他,此外再也沒有人照顧他了。
沈靈微微皺起了眉頭。他的記憶力很好,聽見沈真這麼說,他倒是真的想起了那麼一個人。那人兩鬢的頭髮都白了,皮膚被曬得特別黑,而且一直低着頭、弓着背,瞧着就是一副生活中不得志的模樣。他很沉默,幾乎看不到他和周圍的人有什麼交流,大部分時間就保持一個動作面對着牆壁躺着。
原來,那人就是宋根榮啊!
“你覺得他真的沒認出你來嗎?就算他一開始沒認出你來,那麼,張叔叔在病房中吹了幾天,他還能不知道你的身份?張叔叔可是把你的事情說了一遍一遍又一遍了。”沈靈說。張明以前不是這樣浮誇的人,但估計是被迫躺在床上把他給躺得長毛了,只能對着病友把自己畢生的驕傲們拿出來說。
沈真的名字,沈真是哪裏人,沈真的年齡,沈真那個挨千刀的親爹……張明有些話說得非常含糊,一般人也就是聽個痛快,但宋根榮被迫聽了幾天,他難道真的不知道這個沈真就是那個沈真嗎?
宋根榮能不知道張明口中的“淑妹”就是他的前妻沈淑來?
他知道。
那麼,他的心情肯定無比複雜。
如果方石菊在,那麼當她知道沈真現在過得這麼好,她指不定還要到沈真面前鬧一鬧;但宋根榮這個人的懦弱是跟了他一輩子的,他是絕對沒臉來沈真面前鬧的,只能憋在心裏,憋得無比內傷。
或許,他接下去的半輩子都要為這件事情懊惱。越是潦倒,他就越是嫉恨張明。
他的一輩子就活在一個自己製造的悲劇中,不值得同情。
“管他呢……我真的就當他是個陌生人了。”沈真說。
沈靈無意於剖析宋根榮的心理,反正他肯定得難受一輩子了!沈靈朝着廚房外面看了眼。張娟巧家的廚房不開放,待在客廳中的人看不到廚房裏的場景。於是,沈靈放心了,他動作飛快地在沈真的臉上親了一口,低聲說:“種因得果,這很公平。既然張叔叔的身體沒事了,我們繼續蜜月旅行?”
“好!再過兩天,我們就出發。”沈真對此充滿着期待。
沈靈忍不住笑了,剎那之間就如一池蓮花徐徐開放,微風帶過一縷淡淡的清香。他愛極了這樣的沈真,也喜歡沈真眼中永遠獨一無二的自己。這不是自戀,只因為他在享受着一段更加美好的人生。
有人說,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這世間有很多事情都顯得那麼不公平。可是沈真卻覺得,他或許沒法改變整個世界,但他可以堅持自我。在任何境遇下,他都很努力地很用心地活着。
不傷害別人,美麗自己。
我願意把自己的日子都過成一個童話故事。種因得果,擁有美好品質的人註定會得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