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雖然我很想接受您的邀請,可是我今天有好幾個會議要出席,怕是沒有機會了。”韓遜最後一臉遺憾的說。
“啊,那真是太遺憾了。”寧遠宸假笑道,“既然沒能有這個榮幸邀請您共進午餐,那至少讓我送您離開,以表心意。”
韓遜對上寧遠宸的眼睛,頓了兩秒,道:“您太客氣了,等忙過了這陣,任憑調遣,只要您別誤會我是在找借口就好。”
兩人並排走着,離開了暖房,一路上說說笑笑,聊着今年還處在辯論階段的新政,雖然寧遠宸似乎對這些消息知之甚少,可他的反應速度很快,對問題的思考也很一針見血,一點也不像個對時政一點概念都沒有的學生,倒像個在議會搏殺了幾年的政客。
走進酒店大廳,離大門還有幾步遠的時候,一個懷孕的女人在丈夫小心翼翼的攙扶下走了進來,女人腹部突出,但走的很穩,對丈夫略顯誇張的關心有些哭笑不得,可從表情上能看得出她滿心的幸福和甜蜜。
寧遠宸停了下來,目送那個女人離開,這才轉頭對韓遜道:“真是一個幸福的媽媽。”
“是啊。”韓遜微笑道,“懷孕的女人是最美的,也是最幸福的。”
“那可不一定。”寧遠宸淡淡道,“懷孕的女人是變得更美更幸福,還是變得更丑更悲慘,全看她的丈夫。有的人,在寵愛和珍惜中孕育生命,在期待和盼望中誕下子女,生命因此變得更加完整,當然會更幸福更美麗,有的人,終其一生都得不到丈夫的一點垂憐,懷上不受期待的孩子,不被拋棄已經是難得,生下子女,也不過是讓人生的負擔變得更沉重而已,只能在苦難中憔悴凋零……”
他看了眼韓遜,發現對方臉上依然掛着溫和的微笑,對他說的話一點反應都沒有,心中頓時一滯。難道真的不是那個韓遜?
寧遠宸想着,立刻假裝不好意思道:“抱歉,我只是想起了我母親……您也知道我的身世……”
“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請一定告訴我。”韓遜握住他的手,“不管有沒有丈夫的寵愛,對於母親來說,孩子都不是重擔,而是照亮黑暗人生的火把。她讓自己憔悴,只是為了讓孩子過的更加燦爛而已。”
寧遠宸被他裝模作樣的感動堵得反胃,只能憋紅自己的眼眶,小聲道:“謝謝您……”
韓遜徑直離開酒店,坐上來接他去開會的懸浮車,秘書隨即向他彙報今天會議要討論的內容。他撐着下巴,望着窗外,面無表情,也不知道有沒有在聽。
幾分鐘以後,他忽然閉上眼睛,嘆了口氣,把臉埋進了手掌。秘書慌忙噤聲,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裏再也不敢說。
不像,真是除了那張臉,沒有一點像的地方。韓遜對自己說。遠兒遇到這種情況,不會反抗,又笨嘴拙舌,只會嚇得直哭,他也不敢抬頭看別的男人的臉,上一世,連左鄰右舍的男人和他說句話,他都緊張得半天回答不了一句,又怎麼敢邀請自己吃飯,怎麼敢與自己對視而毫無怯意呢?他的遠兒,只知道當今皇帝的年號,滿心都是怎麼照顧他,怎麼照顧他們的家,又怎麼會和他侃侃而談,討論當今時事呢?
可又為什麼,當他看到那個孕婦的時候,身上又會散發出那樣濃烈的哀傷和惆悵?若是思念母親,明明帶着孩子的媽媽比孕婦更讓人心酸才對。那番苦澀的自嘲,就好像他曾經經歷過那樣的不幸一樣。
遠兒,遠兒。韓遜在心底默默的呼喚着,感到自己的眼眶已經慢慢變得濕潤了起來。你若真的來了,該有多好,讓我好好補償你,我一定會好好疼你,好好保護你,再也不會讓你受到一點傷害了。
而另一邊,寧遠宸已經把韓遜帶來的負面情緒拋到腦後。他回到房內,稍作休整,便打開智腦,找到通訊錄中的一個人,撥通了他的電話。
電話響了半天才被接起來,一張青白瘦削、滿臉都寫着縱慾過度的臉出現在全息屏幕中,那人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認出寧遠宸的身份來:“唉喲,這不是我大哥那個便宜兒子嗎?快來看,這就是勾搭上太子殿下的那個狐狸精。”他拍了拍身邊那具白花花的身體,而那人不知道是喝多了還是沒睡醒,只是哼哼了兩聲就繼續打呼嚕了。
寧遠宸面不改色:“布萊恩桑切斯,我記得你還欠着賭場五百萬,怎麼,沒錢還債,卻有錢玩女人,如果賭場知道了……”
布萊恩桑切斯是桑切斯公爵的弟弟,桑切斯公爵繼承了爵位、封地內所有的星系、古董收藏等絕大多數財產,而布萊恩只得到了一些存款、兄長封地上的幾處房產、兩顆小小的礦產星球和一個信託基金。總的來說,布萊恩獲得的遺產還沒有他兄長獲得的零頭多,但這樣的繼承分配可以保證家族財產的集中,好讓爵位一直流傳下去。
擁有這些錢,布萊恩桑切斯原本應該可以一直舒舒服服的過下去,當一個揮金如土的紈絝子弟。但是可惜的是,他染上了賭癮,而頂級富豪們在賭桌上從來不壓現金和支票,而是公司的股份、手裏的能源礦、帶着大片森林草原和沙灘海洋的豪宅,甚至是星球和星系。因此沒幾年,他就輸掉了大半財產。
如今,他已經十分地抑制自己賭錢的欲.望,不讓自己一夜之間債台高築,流落街頭,然而惡習不改,也不過是把這一過程從一夜拉長到了十年。寧遠宸在來中央星之前,曾聽到公爵府上的人提到過布萊恩目前身負賭債的情況,說是公爵為此非常煩惱,為了家族的榮譽,他不能讓弟弟淪落到無家可歸沒錢吃飯的窘境,雖說布萊恩欠的那點錢對於坐擁三座星系的公爵來說,根本就是毛毛雨,可如果資助他,這筆錢不過是又被扔進了賭場。公爵確實不在乎那點小錢,可再小的錢,花在他不願意的地方,他也會覺得很不舒服。
聽到寧遠宸提起自己的事,布萊恩立刻豎起眉毛,怒罵道:“這跟你有什麼關係?我又沒玩你!”
寧遠宸不理會他的羞辱,慢慢悠悠道:“我有筆八位數的生意,如果你願意分一杯羹,就找個沒人的地方,我們慢慢談。”
布萊恩伸出手指數了數,一分鐘以後,他披上一件浴袍,坐在浴室的馬桶上,一臉討好的笑容:“乖侄子,你說吧,是不是太子殿下……”
“這與太子無關,還有,叫我寧先生。”寧遠宸皺了皺眉頭,“事情很簡單,我要你對外面的人說,我母親是你的情人。只要做成了這件事,賭場的債,我替你還,每年還會再給你五百萬供你花銷。你意下如何?”
寧遠宸的母親瑪德琳目前最大的黑點,是插足別人的婚姻。寧遠宸現在證明不了她的清白,只能偽造事實,讓她去當布萊恩的情人。而布萊恩尚未結婚,也沒有子女,瑪德琳和他在一起,除了寧遠宸父不詳這一點,別的什麼錯都挑不出來了。
聽到前半句,布萊恩正想大笑,一聽到“五百萬”這三個字,立刻被口水嗆住了,咳嗽了起來:“五百萬?你給我?你哪兒來的錢?”說著,眼中露出一絲貪婪。
“別妄想了。”寧遠宸冷笑,“我這錢來得合法,就算你報警,調查到最後,這錢也完完全全是我一個人,別不知好歹,到時候你一分錢都拿不到,還要背個敲詐勒索的罪名。”
不知道怎麼,布萊恩覺得寧遠宸氣勢特別嚇人,如果說以前的他是只剛剛破殼的小雞仔,只知道呆在原地哆嗦,現在的他,雖然外表還是那麼柔弱,可彷彿內里住了只鐵翅鋼爪的巨鷹,光用眼神就能嚇得獵物連逃跑都不知道了。
“可是……”布萊恩唯唯諾諾地說,“你母親明明是公爵的……”
“他有證據嗎?”寧遠宸哼了一聲,“他怕留下非法囚禁的證據,一直以來生怕外面的人知道我母親的存在,沒拍過照,沒錄過視頻,不許外出,連房子的戶主都是偽造的。他要想證明我母親是他的情人,那就會曝光他違法的證據!”
“可我也沒有證據證明你母親是我的情人啊。”
寧遠宸眯起眼睛:“雙方都不過憑一張嘴罷了,只看誰能會說,更能編,誰的水軍更強大罷了。要說什麼我告訴你,你只要好好演,別露餡,每年就有五百萬供你揮霍,怎麼樣,這筆生意,你做不做?”
布萊恩臉上露出猶豫的表情。
“將來總有一天,我會讓他們所有人都付出代價。”寧遠宸繼續徐以重利,“非法囚禁可是大罪,只是我現在無權無勢,查不出證據而已。不過,現在不同了,我身後站着的可是太子,將來總有一天,我要把他們夫妻兩個都扔進監獄。身犯重罪,爵位可就保不住了。至於他們的孩子,收拾起來很容易,那麼我想,下一任桑切斯公爵,應該非你莫屬了。”
聽到這裏,布萊恩雙眼發亮,立刻道:“好,都聽你的。”
寧遠宸細細地給他講解要如何編造自己的身世,兩人又推敲預演了一遍。好在布萊恩桑切斯雖然是個只會吃喝嫖賭的紈絝,可嘴巴相當利索,能把活的說成死的,死的說成活的,可能就是因為他那張嘴,他才能從各處騙來錢還清賭債,而不是被賭場抓去砍了手。
交代完這一切以後,寧遠宸切斷了通話,在客廳寬大的沙發上躺了下來,長長地嘆了口氣,右手握拳,心中一動,再攤開手時,一枚寶石戒指出現在他的掌心間,戒面是一枚小指甲蓋大小的藍色寶石,指環上纏繞着細細的銀絲,組成複雜而神秘的花紋,乍一看好像是一種文字。
這枚戒指並非憑空出現,而是從鑲嵌在寧遠宸右手掌心的一個五維空間材料晶片中拿出來的。五維空間材料可以隨意延展收縮,相當於一個可隱藏的隨身空間。目前這種材料已經在軍隊普及,大多用於隨身智能機甲。不過在普通人中,還是價格不菲的奢侈品。
而寧遠宸的這枚存儲空間不到一個立方米的晶片,是寧遠宸的母親瑪德琳在臨死前偷偷塞給他的。瑪德琳臨終前幾乎說不出話,只能趁着母子二人手心交握的時候,控制晶片從體內鑽出,塞到寧遠宸的掌心裏。寧遠宸當時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立刻假借哭泣,咬破掌心把晶片塞了進去,這才保住了母親偷偷留給他的遺物。
晶片中東西並不多,只有少量的現金和這枚戒指,連張讓寧遠宸懷念的母親的照片都沒有。
然而這枚晶片,還是透露出了大量的信息。首先,這晶片不可能是桑切斯公爵給瑪德琳的,那就是瑪德琳自己的財產,而五維空間材料晶片價格昂貴,十八年前更是價格驚人,非常人能但付得起。
這就說明,瑪德琳一定是出身富裕,有可能是家世顯赫的貴族小姐,也有可能是家境殷實的富商之女,只是不知道到底遇到了什麼事情,才會流落到圖林星系,被人囚禁十八年卻沒有任何人前來尋找。
至於這枚戒指……寧遠宸舉起戒指對準陽光,藍色寶石在陽光的照射下,彷彿蘊含著一片幽深的海洋。寶石雖然漂亮,卻並不是什麼特別難得罕見的寶物,只是價格略昂貴的珠寶罷了,而這枚戒指的造型,以寧遠宸的眼光來看,也實在普通,纏繞的銀絲雖然神秘,卻並無美感,但凡有點眼光的富人,都不會戴這枚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