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心裏亂七八糟的,心思都纏成了球,找不到出口的凌嫣然一下子沒了玩的心思,從荷包里掏出銀子買下東西,「我不想看了,咱們去找地方坐坐吧。」
沒有阻止她,連翹坦然接受,「好。」
這一次,凌嫣然沒有跑開幾步和連翹拉開距離,兩人並肩走出店裏,往遠處瞧瞧,卻一時不知道去哪裏。
「你知道好玩的地方嗎?」
「我很少在街上走,不太清楚。」連翹搖頭。
「那往前走走再說。」
「好。」
兩個漂亮的姑娘走在一起,路人大都忍不住多看幾眼,連翹一開始沒在意,可走了一會就總覺得哪裏不對,像是有人盯着她們。她相信自己的直覺,下意識地看看身後,拉住凌
嫣然,「你覺不覺得有人在跟着我們?」
被連翹拉住的時候,凌嫣然整個人緊張了一下,還以為她要用這個方法拉近兩人的關係。凌嫣然一臉茫然,「哪裏有?」
「我覺得有人跟着我們。」
「看你膽子小的,放心,有我呢,哼,誰敢打本小姐的主意,我就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被她的話逗笑,連翹也沒有多想,轉身繼續往前走,只是始終抓住了凌嫣然的手。凌嫣然一開始不習慣,漸漸也隨意起來,臉上露出一點笑容。
就在她們相視一笑的時候,兩人剛走過的一條狹窄巷子裏走出三個人,臉上都矇著黑色的布,他們輕手輕腳靠近,就在連翹感覺到不對,往後看的時候,那人一掌劈在她頸邊,另一個也很快解決了凌嫣然。
儘管路上有人看到這些,卻沒人敢攔,那三人帶着她們很快消失在巷子裏。
他們走得很急忙,卻沒看到就在不遠處的萬古齋門口,一個青衫男子面露淡淡笑意,手裏摺扇合上,朝着旁邊的年輕隨從吩咐:「跟着他們,然後把消息送到薛一飛府里,如果兩個姑娘有危險,也可以幫點忙。」
「薛府,那是官家,爺要插手這件事?」
男人眉梢一挑,「怎麼,不行?」
「屬下這就去。」
【第十章】
潁州城西有一間破廟,裏面住過一個慈悲為懷的凈真老和尚,早年間香火還不錯,後來有一夥作惡多端的鄉匪借宿,不知為何第二日就都死在廟裏,老和尚也消失無蹤,於是有人傳言老和尚是高人,為大家懲處了惡人之後就離開這裏,之後破廟被一些外來沙彌暫住,不知道什麼時候傳出鬧鬼的消息,說是鄉匪的亡魂沒走,等着報仇。
最初時候大家不信,後來就越傳越邪乎,漸漸附近就沒人停留,就算是偶爾路過也不會過夜。
連翹睜開眼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在這間破廟裏,她和凌嫣然都被人五花大綁,四面漏風的廟裏除了她們沒有別人。
一開始,連翹還不確定是這裏,直到看見牆上的偈語,能施所施及施物,於三世中無所得。我今安住最勝心,供養一切十方佛。
下面有兩個小字,就是和尚的法號凈真。
看到那偈語,連翹慌亂的心漸漸平靜下來,這些年顛沛流離,她並不十分信奉佛,反倒是遇到薛一飛之後覺得兩個人的相遇就是緣分,漸漸生出信賴之心。
何況,現在的她需要冷靜,只有這樣才能準確地判斷到底誰做的。略有嫌隙的就是卿芷,可卿芷沒這麼大本事。她身上也沒有帶着金銀,不是為財,那把她劫來的人到底是什麼來路,該怎麼逃走……就在連翹一邊掙着繩子一邊思考的時候,腦海中靈光一閃,一個人冒出來,可還來不及多想,凌嫣然就吃痛一聲,緩緩醒來。
「疼……這是哪裏?」凌嫣然被綁着,直不起腰,狼狽地趴在地上,「我們怎麼了?」
「有人綁了我們。」連翹用背部貼着她,「試試能不能幫我解開繩子。」
直到這會還暈乎乎的,凌嫣然看着她手上的繩子,眉頭緊鎖,「好臟、好噁心,我不要碰。」
「別鬧,我們要逃出去。」
「可是真的好臟……」
看着凌嫣然的眼睛,連翹一臉認真,「現在還不知道是誰下的手,不知道為什麼,要是他們不懷好意,天黑之前就是咱們的死期,不想死的話,必須自救。」
被那句死期嚇得臉色煞白,凌嫣然終於想起這事怎麼發生的,「之前我們在首飾鋪子,
出來之後你就說感覺有人跟着我們……」
「應該是那些人。」連翹嘆口氣,「不然你直起腰來,我幫你咬開。」
整個人被綁得像個蟲子,凌嫣然扭動幾下,哭喪了臉,「我動不了。」
「嫣然,幫我。」很認真地看着她,連翹的眼神是從未有過的堅定,「他們不像是求財,那就是害命,又不堵上嘴巴,就說明不怕咱們喊,附近沒人,這就意味着家裏人不知道消息,咱們必須自救。」
也許是被連翹的執着感染,凌嫣然收起臉上的委屈,猶豫着咬住了連翹手上的繩子……
碰到那臟污東西的瞬間,她幾乎乾嘔起來,可抬頭看一眼連翹的眼睛,又忍着淚水咬下去,拚命想要解開繩結。可就算怎麼努力,那繩結也只是被鬆開一點,她的牙齒卻已經隱隱作痛。
就在凌嫣然幾乎要哭出聲的時候,廟門被推開,一個男人走進來,門口還站着兩個人。那人映在陽光里走近,口中發出得意的笑聲。
刺眼的光照得連翹看不清楚來人的模樣,那聲音卻已經曝露,連翹冷冷看着那男人,「章公子,這麼行事實在不夠磊落,你這是要做什麼?」
廟門被虛掩上的時候還能聽到守門的兩個笑得格外淫邪,章越也不遮掩,走近她們,「哦,連翹姑娘認出我了,倒是難得,咱們才見過一次。」
「是啊,對章公子,連翹記憶深刻。」
連翹臉上的笑容,怎麼看都像是諷刺,想到自己被扒光回家的事情已經鬧得人盡皆知,成為茶餘飯後的笑談,章越臉色一沉,「你還記得我就好,那就不用我解釋為什麼這麼做了。」
聽他們兩人的對話,凌嫣然覺得裏面一定有事情,她剛想開口,卻被連翹綁着的手指拉了一下,於是乖乖地靠在旁邊沒有說話。
「我大概知道章公子為什麼事情發火,那件事確實是薛三胡鬧過了。」
「連翹姑娘真是聰明,也很善良,若不是立場不對,章某都要引你為知己。」章越的表情鬆緩一點,在廟裏走來走去,「既然知道,連翹姑娘應該理解我,我章越不是迫害女人的小人,可薛一飛那廝實在欺人太甚,我找不到機會對他下手,只能用他最心愛的女人當作懲罰。」
看着眼前這個笑容詭異的男人,連翹的掌心被汗濡濕,表情卻沒有半點慌亂,「如果是我,也會討厭讓我丟臉的人,可我不會綁人。」
「為什麼?」
露出一個炫目的笑容,連翹淡淡開口,「因為我怕死呀,丟人雖然難堪,卻比丟了命好。」
表情瞬間沉下來,章越冷冷一笑>「看來你覺得我這樣做不對,那告訴我,怎麼做才對?」
「我如果說放了我們,我去幫你求情,了結這段事情,你一定覺得是為了逃命騙你,可要是傷了我,薛一飛又會對你追殺不休,一個是相信,一個是死路,該怎麼做,章公子還是自己考慮一下。」
連翹綿里含針,章越的臉色青了又白,像是正在作很艱難的決定,當初綁人就是一時憤怒,這會也醒悟過來,覺得得不償失。
背後已經被一層冷汗濕透,連翹渾身發軟,可她必須撐着。
凌嫣然緊貼着她,早就發現她的害怕,想到自己竟然被討厭的人護在後面,又有些難堪,看着旁邊那個看着醜陋的男人,忍不住嚷了一嗓子,「你最好快點放了我們,不然你就死定了。」
「閉嘴!」章越咒罵她一句,「你是什麼東西!」
「混蛋,你敢罵我閉嘴,本小姐你惹不起,混蛋……」
「嫣然!」連翹撞她一下,「不準胡鬧。」
就這麼一會,章越回過神來,面色陰冷地笑着,「連翹姑娘,我是相信你的,可我不相信她,要是這個臭丫頭說了,我還不是沒什麼好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