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聖殿堂 3
漆黑天穹下,大風揚起銀白色的細砂。
雪白荒漠中,足有兩三米高的仙人掌成片成片,點綴出生機勃勃的綠意,和它們相比,那些隱藏在沙子下的爬蟲蛇類渺小地毫不起眼,但是這些高大得仙人掌和不遠處的建築一比,又顯得同樣渺小了。
月光照耀,古怪的建築沒有投下同樣古怪的黑影,忽明忽滅的劣質霓虹燈在瓦數上值得稱讚,照映得周圍一片五顏六色奼紫嫣紅。
這是一間開在荒漠中的酒館。
整座酒館之所以看上去怪模怪樣,是因為這是酒館老闆娘用自家祖傳的小型宇宙飛船改造的。
這位老闆娘姓陳,宇宙飛船原本歸屬於她父親,可惜的是這位陳先生年輕時為了賺錢當了無執照冒險家,落下一身病根,好不容易把自家丫頭拉扯到成年,就撒手一命嗚呼。
一點也沒有準備的老闆娘前一天才收到聯邦大學的入學通知書,還沒有開心一天就得到這個噩耗,原本大家都以為小丫頭片子是要哭哭啼啼了,結果老闆娘哭是哭了,卻是一邊哭一邊抹眼淚砸鍋賣鐵操辦後事,又用自家壞到不能修的宇宙飛船開了一個酒館。
別說,生意還不錯。
因為位置選得好。
這片荒漠的下方,有一片價值甚高的大礦區,礦區不遠處,還有好幾座遺迹,星際傭兵和打工的礦工們為了金錢蜂擁而至,為了維持秩序,政府在專門在這裏派遣了一隻軍隊。
嘉世,軍神葉秋統領的軍隊。
總來這裏喝酒的礦工們都知道老闆娘是軍神葉秋的腦殘粉。
從前一群大老爺們沒有少拿軍神和老闆娘開玩笑,不過他們這半年在酒館連軍□□字都不敢提了。
那位軍神,自關山一役失蹤到現在,已經有半年了。
不能談論軍神,還有別的話題可以說一說,比如最近在周圍遺迹中打出風頭的機甲君莫笑,比如因為嘉世軍心大亂被調走作為替代馬上要來的霸圖軍。
提起霸圖,礦工們都唉聲嘆氣的。
“聽說霸圖收礦石收得可嚴?”
“可不是,平常礦石過秤多半斤少半斤不都是那麼過,我有在霸圖轄區干過的朋友說霸圖這樣可不行,他們算礦石是要算到小數點后三位的,不到數量別想拿到錢。”
“嘶,”有人倒吸一口氣,“這樣想要偷斤少兩可不行了啊,說實話,在嚴肅和霸氣方面,我覺得韓將軍比起葉……”
坐在說話大漢身邊的人動作飛快叉起牛排往說話人口中一送,直接把他沒有說出來的那個字給塞了回去。
說話的人一陣咳嗽,像是嗆着氣管了。
好不容易把嘴中的肉咽下去,大漢怒氣沖沖一拍桌子,“噎死我了……特么你要干架啊?!”
“沒看到老闆娘在……”他的同伴半句話沒有說完,“草你真打呀!”
整整一天上工被工頭欺壓導致的鬱氣未消,又是最近才來到這片地域的大漢暴躁地動起手來,他的同伴也不是什麼溫柔性格,不甘示弱兩人就隔着窄窄小吧枱你來我往,杯子刀叉齊飛,遭了魚池之患的其他酒館客人也是動作極快地拆桌子搬凳子讓出好大一片區域,動作一致捧着烤腸舉着酒杯圍觀。
“唉唉唉,”一個散懶的男人聲音突然響起,“你們這是看什麼熱鬧呢?”
說話的是一名穿着酒保制服的男子,一頭短髮凌亂還有靠近衣領的兩顆扣子,沒扣讓他起來不像是個正經人,他叼着煙端着盤子,盤中大玻璃杯里的金黃酒液晃晃蕩盪搖搖欲墜,但在他輕輕鬆鬆從應該找不出一條容人走過道路的圍觀人牆中擠出來后,盤上的酒卻一丁點都沒有灑出來。
“兩位老兄,”這位酒保站在打架兩人的前面,因為叼着煙所以說話含含糊糊的,“和氣才會生財,有什麼話不好好說動什麼手。”
話音剛落,一隻餐刀筆直向著他眉心飛來。
“……”
酒保葉修嘴角抽了抽,偏頭讓開這飛來橫禍。
一群客人還在和他起鬨。
“這可不行啊老葉。”
“你好歹也是個高手,怎麼能讓兩個兔崽子這麼瞧不起。”
常來客人們都知道這位半年前來的酒保是個厲害人物,聽說最近在周圍遺迹里一人打二十的機甲君莫笑就是屬於他的,自從他來了這個酒館鎮場子,還真是很久沒有人敢在陳家酒館中鬧事了。
聽了周圍人的調侃葉修也沒有生氣,他將托在右手上的托盤換到左手,隨意一掃打架兩人,手就探入那密不透風的拳風中去。
圍觀的人們齊齊長大嘴巴。
葉修的手好看。
這人相貌頂多算個小帥,平日裏打扮也不上心,一身酒保服也沒有見他換過,但是他的手長得真的是好,所有人第一眼看他就看他叼着的煙,第二眼就看手去了。
肉感勻稱,骨節分明,修長有力,色澤仿若無暇玉石。
這隻無論怎麼看都極為完美的手就這樣一點防護都沒有做就探入拳風中,哪怕是知道這個人的厲害,圍觀眾人還是忍不住屏住呼吸提心弔膽起來。
讓人屏息的凝固氛圍在下一刻就被打破。
沒有人看清葉修做了什麼,待回神過來,打架的兩人已經是一人一邊向著兩邊飛出去。
先動手的大漢好巧不巧穿過打開的大門飛出門外,另一位則撞上帶着隱約銹跡合金牆壁,還是腦袋首先撞上,呯的一聲聽得客人們無不縮脖子捂住頭。
……嘶,聽起來就好痛。
這一聲也讓後面廚房的老闆娘和幾個小工探出頭望望,陳果老幫娘看到那個從她家牆壁上滑下來的小子也只是皺皺眉頭,喊道:“葉修,別讓他在這裏礙地方。”
“我這兒送酒呢,”葉修一邊換回右手舉托盤一邊懶洋洋回應道,好在沒有等老闆娘發火就找了個人替自己,“包子把他拖出去。”
“好嘞老大!”包子把手中剛從冰庫中抬出來的凍牛肉一扔,一隻手提起已經昏迷的那人向著門外走去。
群眾們瞻仰這位小弟偉岸的背影,一個個把凳子桌子放回原地像個鵪鶉一樣坐着不敢出聲了。
倒是葉修若無其事把酒往吧枱上一放,哼着歌手法極快調出一杯酒給客人,又點上一根煙。
……唔,等等。
點煙的時候他眼角往門口一瞥,覺得不對。
包子怎麼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呢?
他的視線越過包子,看到酒館門外站着一個格外稀奇古怪的高大身影。
嘖嘖,這是遺迹中的變異獸跑出來還是怎麼地?
這個時候也沒有敢找他調酒,落得個清閑的葉修也沒有事情可做——他倒是想要去倉庫調試調試他的新機甲,可惜老闆娘不讓——便走到包子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
“站這裏幹什麼,有人要進來呢。”
這一刻被包子拖起走的那個倒霉蛋悠悠轉醒,恍恍惚惚視線隨着抓住自己的那隻手向上,目光滑過包子又移到葉修臉上,看着那帶着笑意的臉不禁打了個寒顫。
他飛快爬起來想要奪路而逃,卻被從獃滯中清醒的包子眼明手快又一次抓住衣領。
“哎沒事,包子,既然他醒了跟他要點賠償費就讓他走。”葉修說。
“賠償費!”包子將那人拎起來,不知道怎麼身後一摸摸出一塊板磚對着他腦袋比劃。
“我沒錢啊。”那人慾哭無淚,他要是有錢還上這破酒館幹啥呢。
他稍稍有些智商地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
“沒錢啊,”葉修將他從包子手中接過來,轉過他的臉提着他讓他面向大門,“現在有了嗎?”
“……”
那人眨了眨眼,身體比意識早一步行動,摸出錢包遞過去。
還沒有等他將錢包遞到門外那位手中,另一隻手——就是剛才將他揍飛的手——從他視野邊緣伸過來,將錢包抽走了。
“好久不見,老韓你這張臉還是這麼好用啊。”
葉修一手提人一手拿着錢包打招呼。
站在門外面色陰沉的韓文清:“……”
“老大,剛才看到這人我就不敢往前走了,好厲害。”包子無視韓文清越來越黑的臉色插嘴。
“嗯嗯嗯,”葉修敷衍他,“很厲害,後面廚房要牛肉,叫你取來的牛肉呢?”
“哦我馬上去拿!”
打發走了一個電燈泡,葉修把手上提着的人往外一扔,韓文清就在他抬起手的時候側過身體,身形雙重打擊的倒霉蛋就飛出十幾米一頭栽進沙子裏。
葉修打開他的錢包取出幾張后順手扔到倒霉蛋的身邊,看着眼前一直沒有說話的人叼着煙一笑。
“老韓,軍區交接事情那麼多,你也不要總推給張新傑啊。”
韓文清額頭青筋跳了跳。
葉修呵呵呵呵笑着,裝作看不見掛在韓文清身上的,剛才被他扔出去的大漢。
顯然剛才扔的人是撞到了要進酒館的韓文清,他看到的影子奇怪就是因為這位還掛着的呢。
……以老韓的身手竟然沒有躲開,是一時沒有來得及呢,還是知道他在這裏太想要找他算賬心太急沒注意呢?
葉修思考兩秒,決定把這個問題和他得出的答案一起丟在腦後。
可惜的是韓文清不能忘。
像是下命令一樣,讓人聞風喪膽的霸圖軍將軍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