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Chapter 51

50.Chapter 51

?(貓撲中文)她不愛給我講她的故事,沒提過她的父母,每當我問起都百般敷衍,比起刻意的隱瞞更像是不屑的推脫。

“一個家庭不幸半途輟學的女大學生在人生的道路上迷失了,有什麼好聽的?”

被拿各種說辭搪塞的幾年,我只得怏怏的承認,好像確實沒啥好聽的。

又換了個問法,“那你什麼時候給我找個爸爸?”我還以為這東西是說找就能找來的。

她沉默一陣,聲音輕輕地低了下去,“我懶得找他,等他來找我吧。”

我聽得雲裏霧裏。

夏天還沒離去的夜晚,我穿着小短褲坐在浴盆里讓她給我洗頭髮,泡沫快流到我臉上之前就被她纖細卻用力的手抹到頭頂,她一面說著話一面用手搓揉,動作有點毛糙,我不在意,全神貫注地玩兒着水裏的橡皮小鴨子。

抬起頭,蒸騰的水汽充盈着狹小的浴室,我看到擠在窗台上的瓶瓶罐罐,牆角綠色的牆皮脫落了一塊,像是狼狽的傷口。

窗外,放學后在街頭玩耍的孩子在彼此家長第三次催促下,終於依依不捨的散去了。

客廳里老舊的電視機播放着失真的畫面,方桌上擺着今天並不豐盛的晚飯。

顏色暗沉的傢具們堆滿憋悶的小房間。

生活就是這樣的。

每天都是不同的一天。每天都是相同的一天。

早晨我起床的時候夏皆一般都起來了,我摸索着床沿爬起來,又倒回被子裏,聽廚房裏發出令人愉悅的乒乒乓乓聲,看她用最簡單的食材給我做好早飯。在這一點上她從不怠慢,所有關於我的事情都是。

我想我大概是她在這捉襟見肘的生活上押的最後一筆賭注。

我有心學習,打架的毛病卻忘了改掉。

我曾想這只是解決問題的一個方式,不是唯一的方式,但絕對是最容易得到快感的那個。長大后我才懂得,暴力使人愉悅,主要原因是它直接、單純、不依靠技巧,用拳腳戰勝一個人所得的結果也最為直觀,所以人們一邊禁止暴力,一邊又享受它偶爾帶來的快慰。

老實說,我住的那條街並不太平,作為底層群眾的聚集地,是一切廉價的熱心和卑微的醜陋滋生的溫床。除去大家每日灰頭土臉的討生活,理所當然也充斥着搬不上枱面的勾當,我從小就生存在這樣的環境裏,並沒有資格去憐憫和記恨誰。

住在樓下的男人是個酒鬼。

我們租住的閣樓與他共用一個客廳,狹窄逼仄的儲物間和滿地狼藉的客廳是我每天的必經之地,有時他坐在沙發上神遊,身邊堆疊着舊衣服和飯盒,身上那件是好幾天前的,散發出一股發酵的酸味,半睡半醒,凹陷的眼睛裏盛滿了濕漉漉的酒精。

他盯着人的時候目不轉睛,眼白多過瞳仁,目光怨毒。我每天上學放學,極少有機會和他對視,選擇繞行過他身前被視為瘟疫地帶的區域。

事實上“恐懼”和“厭惡”在我心裏沒有界限,因為我們唯一那一次發生正面衝突,是我放學回家打開門的瞬間,看見他企圖強暴夏皆。

身體扭在一起的姿勢超出了我當時的理解範圍,我腦袋裏一片空白,空白是無法形容的,所以連本能的思考都做不到。

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撲上去扯他的衣服領子,抄起桌上一把黏膩的水果刀插進他手掌心裏,利刃切進人體的感覺讓我不寒而慄,但我始終沒有鬆手。

刀尖頂在茶几上,血順着桌腿往下流,他這才鬆開夏皆,一腳踹向我。

我跌倒在地,又翻身爬起,攙扶着我媽站在一旁,意外的心跳還是很慢,看她整理被扯亂的衣服,嘴唇被牙齒磕破了,一口混着血的唾沫吐在地上。

我張開嘴喘氣。

她笑起來,一隻手抱緊我。“房東馬上就來了,你個婊子養的。”

連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把沾血的刀子拔出來扔到地上,我沒去撿,因為這時外面門開了。

原本應該敞開來的光線卻被一群人阻隔在外,我看見,出現在那裏的年輕男人有一頭蓬鬆的、夾雜着一些淺金色的短髮,厚厚的搭在眉眼上方,穿黑色的立領制服,雙手插兜,讓我想起一些給我印象不好的日本電視劇。

他勾着後背,吃一根棒棒糖,兩腮朝里收攏了,脖子歪向一邊。

“姓趙?”

他問手還在流血的男人。那人的額角青筋亂跳,面孔頭一次有了清醒的徵兆。“啊……”

他又扭過頭來看了我和夏皆一眼,目光里不夾雜主觀色彩,夏皆拍拍我,讓我回閣樓上去。我從地上撿起散落的文具書本,忽然一群人衝進來按住了那個姓趙的人,我嚇得縮了一下手,把作業本從一個人的皮鞋下面抽出來,封皮被踩了半個腳印,他也在這時蹲下來,手裏拎着我灰色的書包,一根肩帶空空的搖曳着。

他的眼神不讓我走。

“你多大?”他笑着問我,手臂橫搭在膝上,嘴巴咧開一點笑的縫隙。

“十歲。”我說。

“小小年紀就知道保護你媽,有出息啊。”他站起身,一隻手按在我腦袋上,我發現大人們撫摸我的方式如出一轍,他手心很熱,像聲音一樣溫和。

然後他用那溫潤而上揚的聲線對門外的人說,“給他塞後備箱裏,別讓他喊。”

那群人也用利落而謙恭的聲音回答他,“是,葉哥。”

我猜他姓葉。

但我猜錯了。

相當長久的一段時間裏,我都沒法正確的叫出那個人的名字,他沒再來過這裏,我也再沒見過那身和這裏格格不入的黑色制服。媽媽叫他房東先生,這之上可能還有我無法理解的身份,他看上去比她還年輕幾歲,不適合這個代表着地位的稱呼。

我知道世界這麼大,每個人卻不能夠全然公平的活着。我穿着不太合身的校服跑去學校,傍晚踢着石子回到家,盡量不問夏皆討要我們可能買不起的玩具,即使我真的很想要。我見過早出晚歸的清潔工夫婦,獨自照顧殘疾丈夫和小孩的女人,一年沒有一天休息的麵攤老闆,他們從事着各種各樣談不上體面的工作,佝僂着身子在這髒兮兮的老街上賣力地向前爬行,有時候停下來,隔着高高的櫃枱呼喚我的名字,我就會停下寫作業的筆,踩着小板凳探出身子招呼他們,從他們粗礪而皴裂的手中接過堪稱奢侈的錢,給他們遞去一瓶酸奶,一隻蘋果,一頓不好吃的快餐。當他們因為這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幸福展露笑容,那竭力表達的快樂和滿足流露着苦澀的芬芳。

可他們經常在笑,很少哭泣。

因為是用最難看的姿態活着,我們會忘記痛苦,忘記驕傲,忘記羞恥。

——忘記這世上其實有我們觸碰不到的天堂。

小學四年級我認識了我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教室里他跟我的座位是前後桌,我每次都把從前排傳來的測試卷掀到他臉上,他最喜歡把腳搭在我板凳靠下的橫樑上打拍子,有時候我也會莫名的跟隨上不知名的節奏,連人帶桌子一起在枯燥的數學課上歡欣鼓舞地抖動起來。

有一回走神實在走得太厲害,完全沒聽到老師在講什麼,我便跟他一同到走廊里罰站,全班人都看着我們笑,我倒是習慣了這種眼光,把校服衣領一直拉到下巴上,抄着口袋大大方方的走出去,反觀他在後面嗤啦一聲拖開凳子,低頭跟在我身後,頭頂一縷捲髮在十二月的風裏打着寒顫,繞過我身前,貼了牆站。

走廊里空無一人,空氣清冷,透過玻璃窗望得見遠處白茫茫的天空,像是被水弄濕的棉絮,從邊緣一點一點朝里浸透了,慢慢就感受到那種沁人心脾的涼。隔壁班書聲琅琅,時而一股腦兒的淹沒老師毫無感情的語調。

他跟我說,我叫李謙藍,謙虛的謙,藍色的藍。

我說,我叫夏息,自己的自,下面一個心。

隔了不到一分鐘,我壓低嗓音,卻還是遮不住衝出喉底的一串笑聲,謙虛的藍色?

他看着我,兩隻黑褐色的眼睛中央的鼻樑是筆挺的,從略長的衣袖裏摸索出兩條黑色耳機線,問我,你聽不聽?

“什麼歌?”

“不知道,是英文。”他吸了吸鼻子,說話間冒出暖融融的呵氣,“但是好聽。”

“可是調子很奇怪哎。”

我重新把臉埋進拉高的衣領里,聽了半晌,心悅誠服地點點頭。

“嗯,好聽。”

然後我們倆就被經過門口的班主任逮了個正着。

那天我們一直站到放學,我把那首歌名字裏陌生的單詞抄在手心,回到家吃飯做作業卻又忘記查字典。天黑下來,對面的房檐上鋪了一層厚厚的積雪,我把自己整個兒蜷縮在被子裏。我淺薄的求知慾就被拋棄在了那個晚上。

直到有一天我再次聽見似曾相識的旋律從路邊某個音像店裏傳出來,街上都是密密麻麻的人,我分明走過去了又倒回來,久久的駐足在那家店透明的玻璃門外,手裏依然拖着灰撲撲的書包,垮掉的褲子蓋住臟球鞋,可我的頭揚起來,神聖得宛若朝拜。

我感覺到我的眼裏有一隻鳥,它振翅而起,飛過頭頂電線交錯的天空,飛過遙遠而廣袤的海洋和沙漠,到了一個我從未見過的地方去。

我終於讀出那個單詞,Stan。

“Mytea'sgonecold,I'monderinghyIgotoutofbedatall茶越來越涼我不知道為什麼始終輾轉難眠

themorningraincloudsupmyindoandIcan'tseeatall清晨的雨遮住了我的窗我根本就看不清

AndevenifIcouldit'dallbegrey,butyourpictureonmyall能看到的只是一片灰色但是你的照片在我的牆上

itremindsmethatit'snotsobad,it'snotsobad它提醒着我這不算壞還不算太壞”

這是一個人名。

可我是夏息,自己的自,下面一個心。

貓撲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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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神變男票的全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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